幾天時間,轉眼就過,啟承十年的除夕終于到了。
這一晚,漫說寧安侯府,就是整個大趙國都花團錦簇,喜氣洋洋。就連那就貧苦的百姓人家,只要有片瓦遮頂,都會披紅掛綠,張燈結彩,喜迎新春。
照例,高官顯貴們的午飯是在宮里吃的。皇上大擺宴席,與臣同慶。晚上,就是闔家團圓的時候,溫家也不例外。因為人口少,除了大廚房格外忙碌外,辛苦了一年的仆人們就在前院的大廳里擺了幾桌,而主人都在后宅的大花廳內,連男帶女,滿滿坐了一桌。旁邊,只留幾個伶俐的丫頭侍候。
大家私下都說,今年大姨娘格外大方,菜肴比往年都豐盛。自從霍夫人沒了之后,這還是第一回這么舍得花銀子。據管事的媽媽透露的消息,紅包也很厚重,一人還發兩身新衣裳。
其實,連含巧也很納悶,侯爺怎么突然有了大把銀子,辦起事來再不摳摳索索的。
溫凝之則很淡定,出賣什么求得榮華富貴,這事他做得駕輕就熟。再說,那一位也怕皇上知道會震怒,所以安排得極為巧妙。他即得了實惠又沒有風險,沒什么心理負擔。至于良心正義什么的,這世上還有那種東西?
想到這兒,他不禁望望坐在對面的琉璃一眼。
琉璃不像他兩個女兒,就連過年也沒穿著大紅大紫,只是深粉色偏襟小襖,配著桂子綠的馬面裙。發式也簡單,沒有簪著大趙貴女們喜歡的那種富貴牡丹,而是玲瓏的一小串淡粉帶金的小絹花,配著翡翠發梳和一只小巧蝴蝶狀金釵。不華麗,但金貴。
而這丫頭氣色好,氣質也佳,冷靜中帶著自信。倒比公主還氣派些,話不多,腰桿卻挺得筆直。如此一來,真是惹人注目。怪不得啊,晉王殿下和臨山郡王都為她著了迷。只可惜,他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害他少撈了不少好處。
不過女人嘛,嫁誰不是嫁。說起來,臨山郡王就是個大金山,人長得好。又是閑散的郡王爺,將來攪和不到奪嫡之戰中,倒是更好的人選。這樣看,他還算幫了她一把,真是個好義父啊。如果不是那位指定要琉璃,他都想把倚云送過去。
“多謝侯爺這些日子來的招待和關照。”酒過三巡,水石喬站起身來,向著溫凝之舉起酒杯道,“今天就借花獻佛。一切盡在不言。小侄滿飲,侯爺隨意就好。”說著,飲盡杯中酒。
寧安侯府是書香世家,酒具都很小巧。這樣的酒水對于水石喬來說,不過沾沾唇而已。但他姿態豪邁,加上穿著寶藍色鑲黑貂毛的袍子,周身利落。更襯得眼睛明亮,笑容爽朗,真是分外迷人。坐在他手邊的琉璃并未如何。對面的溫倚云的眼睛已經變得水汪汪的,不住偷瞄。
琉璃看在眼里,實在有些不爽,好像自己的東西被人惦記著似的。
“說得什么話,大家是一家人,這樣豈不生分了?”溫凝之笑得和煦,真有一家之大家長的風度和氣勢。
“小侄倒不是嘴頭抹蜜,隨便說說的。”水石喬笑道,“只是出了正月,小侄想在東京都置辦一處宅子,接妹妹過去一起住。今天話兒趕話兒說到這兒,算是提前拜謝了。”
溫凝之驚訝,“住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走?”
“對啊。”溫倚云極快的接口,“咱們侯府人少,空院子那么多,水大哥住到什么時候都行的,何必要置辦產業?再說,這樣一來,想見二姐可就難了,哪比得過日日在一處?”她倒不是舍不得琉璃,而是明白琉璃一搬走,再見到水石喬就難了。
初見水石喬,她就被他的豪邁英雄氣所迷醉。他是她從沒見過的那種男子,不張揚,不華貴,卻有如深藏于石的寶貝,蘊含著莫名的魅力和令人感覺安全的力量。只不過,她以為他長年游走于江湖,很難再見到,于是轉了方向,還和王家七郎有過些不清不楚的事。哪想到,水大哥不僅回來了,還有在東京都長住的意思,這讓她的小心肝如何能不春風吹拂,大動而特動?
別人不知道她的意思,溫芷云可是明白得很。可惜溫倚云嘴太快,她沒攔住。過了年,七月她就要出嫁,可不想這個時候出點什么事,耽誤了自己的佳期。她討厭這個地方,恨不得早一日去過自己的小日子。但娘家也不能敗,不然她哪里還有倚仗?眼見著二弟傻了,連除夕夜的家宴都出席不了,大哥是個捉摸不透的,這個妹妹若再惹麻煩,那可就真完了!
再者,當著父兄的面對一個青年男子如此挽留,也太丟溫家的臉了!就算要留客,也該父親和大哥,什么時候輪到倚云,太沒規矩了。
事實上,溫凝之和溫宏宣也很尷尬。為了掩飾,溫凝之只得道,“倚云說得倒也對,住得好好的,何若搬來搬去的麻煩?況且,琉璃就是我親生女兒一樣。”
水石喬笑道,“這回進京,皇上雖然還沒召見我,卻派人宣了口詔。那意思,是讓我把漕幫的總部設到東京都來,好似還要給我個閑散的爵位。這樣一來,我往后就得長駐于此了,還是有個自己的宅院方便些。客來客往,同僚相聚什么的…總不好意思給侯府添麻煩。至于琉璃,到底是我的親妹,從前我不在,要叨擾她的義父您,既然我要待在東京都了,在她沒嫁人前,還是和我一起的好。那時我慣用的人也會跟來,與琉璃熟悉,她這野性子也有人約束,免得您太縱著她,以后更無法無天了。”他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又面面俱到,讓人反駁不來。
琉璃露出些微的喜意,雖然之前聽石頭講過,但親耳聽到他說起此事,還是很開心。
她這模樣落在席上其他人眼里,就覺得她住在溫家,到底是寄人籬下。還是愿意和自家哥哥住在一起的。于情于理,倒也相合。只是在坐諸人,心思各不相同。
溫凝之是高興的。既然答應了那人的條件,要謀琉璃,他做起事來雖然不會含糊,多少心里有些糾結。就像他毫不猶豫的除掉了三個曾經的枕邊人,卻必須時時抽打自己懺悔一樣。身上的疼,能讓他解了心里的虛。但往后琉璃不在他眼前晃,他就不記起自己有多不是人,挺好!
大姨娘含巧一直不說話。其實很不樂意琉璃走。侯府不能無緣無故的發賣奴仆,這是侯爺定的規矩。琉璃在的時候,她撥了一大批無用的人過去侍候,琉璃卻自己給那些廢物發月例銀子,令她省下一大筆嚼用。可琉璃要走了,肯定不會帶著那些累贅,這些負擔還是要自己背啊。
溫芷云倒和父親一樣高興,因為琉璃走,水石喬就走。倚云不會異想天開的圖謀男人。而琉璃畢竟名義上是她的義姐妹,將來有什么事,肯定還是要伸手。能不互相對著兩相厭,有事的時候還能幫忙。何樂而不為?
溫倚云當然堅決反對,此時急得就要哭了,完全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水大哥要走了!但聽他的意思,要正月之后找房子。再收拾一下,再搬走,那樣的話。至少得得三月吧?難道,她要在這段時間內讓水大哥對她有點意思?或者,她直接表白?她知道自己長得不美,但到底出身好,是侯府嫡女,配水大哥,對他的前途是有幫助的吧?他若聰明,不會不考慮這一點!
溫宏宣,心思卻復雜的很。他驚訝的發現,他忽然很舍不得琉璃走,雖然她在侯府時,他和她也沒怎么太多交流。他下意識的按按胸口,那只她掉落的荷包就在那兒,燙得他有些坐立不安。在東京都,太多女人喜歡他,他私下做的茍且事不少,還有本事讓那些女人甘之如飴的為他保守秘密。可他…似乎不懂怎么去喜歡別人,更沒有對誰不舍過。女人嘛,如衣服一樣穿脫自如。但是,現在是怎么回事?
一桌人,除了琉璃和水石喬,各懷心思,雖然表面上有志一同的客氣挽留,但水石喬很堅決,要求又合理,眾人也就罷了。溫凝之又說起今年初一,溫氏姐妹和琉璃要進宮拜見請安的事,好好囑咐了三人一通。溫芷云還把前幾天打聽來的宮里規矩,以及穿著打扮說了。
散了席,水石喬知道琉璃明天天不亮就要出門,排隊等著進宮,就催她去睡。可以說,是押著她回的屋。琉璃因為這兩天又熬夜重做荷包,也確實累得很了,所以松了頭發,脫了外頭的衣裳和鞋子,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直到午夜的鞭炮聲,熱熱鬧鬧的把她吵醒。
她沒有立即梳妝,而是散著長發,披著斗篷就走出了屋,抬頭看著飛向天空的焰火和鞭炮的閃光,心潮起伏。姐姐啊,你就像美麗的焰火,那樣燦爛的綻放過,卻太快的歸于黑暗。
“琉璃,我在呢。”身邊,水石喬的聲音響起。
他原來一直守在門外,只等辭舊迎新的一刻,定要陪她一起渡過。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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