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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新鮮血液(三)

  1655年12月25日,晴。

  從自然角度來講,巴塔哥尼亞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地區之一。它面積遼闊,環境多種多樣,有階梯狀臺地、有山脈、有宜于形成綠洲的河谷,當然還有干谷。全地區總體上干冷多風,但南北、東西氣候差異極大,如果粗略地按照某些標準將其進行劃分的話,一般可將其分為安第斯山脈區和巴塔哥尼亞臺地區,東岸人目前正在著力開發的丘布特河下游入海口一帶,便是典型的臺地區里的河谷綠洲,農業條件相當不錯。

  巴塔哥尼亞的所有河流都發源于安第斯山的山間湖泊或將它們作為過水湖泊,這些湖泊對河流的水量起到了調節的作用。幾乎所有的河流都是過境河流,出了水網密布的安第斯山區后,河流甚少能得到支流的補給,經過臺地區的河床狹窄,河谷深且寬,最后都注入了大西洋之中。

  毋庸置疑的是,整個巴塔哥尼亞地區最大的河流是內格羅河(很遺憾,它沒掌握在東岸人手里),丘布特河無論從流量還是河谷的農業潛力上來說都不如內格羅河。這條發源于安第斯山東側支脈的河流,因為該段安第斯山區的水大多向西穿出山區,注入了智利一側的太平洋,因此導致組成丘布特河上游河網水源地的河流并不多,穿越臺地的支流就更少了,唯一補充水量的奇科河的水量還不到另一條發源于山區的森格爾河的五十分之一(上游拉普拉塔湖和豐塔納湖等水源多經森格爾河注入穆斯特爾斯湖,多余水分才泄入奇科河),且經常干涸露底,河床既寬且深,卡斯蒂略高地和薩拉曼卡高地阻擋了它東往圣豪爾赫灣洼地的去路,因此它只能注入丘布特河,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后世兩河交匯處下游不遠修建了大壩(佛羅倫迪諾.阿梅希諾大壩),用于發電,只不過這對東岸來說似乎稍稍遙遠了一些。

  此時正值巴塔哥尼亞的初夏,這片半干旱半濕潤的土地也迎來了一年中最干燥的季節(全年不足300毫米的降水多集中在冬季)。這個地區一年中大多數時候被西風籠罩,有時是西南風、有時是西北風、有時則是正西風。這些風由太平洋上的高壓氣旋產生,原本是攜帶了大量水汽的濕潤氣團,無奈遇到了安第斯山脈的阻擋。濕潤的西風必須抬升到安第斯山以上才能抵達巴塔哥尼亞臺地區,但這個時候已經不適于形成降水了(大量的水留在了安第斯山區,基連湖一帶年降水量多達4500毫米,比新華夏島熱帶雨林區還要多得多),而這也正是巴塔哥尼亞臺地區干旱的最主要原因。

  “上次那個啥農業部專家說。咱這里腹地縱深有幾百公里,即便安第斯山上有豁口可供西風進來,雨水也達不到我們這,都留在西邊山里了。他娘滴,真是晦氣,這破地,咋比甘肅還旱呢。”一位穿著羊皮襖的民兵一手牽著馬,一手背著步槍肩帶,語帶牢騷地說著。

  “老李你個黨項蠻子懂個球!”另一名穿著黑色駐在警制服,腰挎軍刀的中年男人罵道:“你要不是這張臭嘴。怎么著也能混個差不離的鄉干部當當了,何至于到現在七八年了,還是他娘滴的村民兵主任一個。上峰安排我們來丘布特河左近屯墾,自然有上峰的道理,有的地分就不錯了,雖然還是一家三十畝地,但你瞧瞧,周圍草場多么大,就算每家都養個幾千只羊都沒問題,可勁放。這是多大的收益?哼,馬上就要劃分草場范圍了,你可別犯渾耍小性子,要是好草場讓那些蒙古、山丹韃子取了。你就等著哭吧,你那羅斯媳婦能拿搟面杖打死你!”

  話說自從東岸人取得質押的南緯42度以南廣闊的土地后,就開始逐步制定對這里的開發計劃。當然了,擱執委會的本意,本土還沒開發完畢呢,哪有多余的人送來這里吃沙子?可問題是這些土地已經拿下了。一點不開發也不像樣,況且海岸邊漁業資源極其豐富、海獸數量也相當不少,那么就適當地開發一點吧,至少要把適合農業種植的沿海及河谷綠洲先給圈了——當然屯墾人數是不會太多的。

  比如丘布特河下游入海口一帶的海安港,國家開拓總局就在此設了一個分部,然后協調移民部,已經分批往這里送了不少移民,計有意大利非國民149人、立陶宛非國民160人、自由立窩尼亞移民81人、特赦的波蘭戰俘(一般工作年限在4年以上,尚未滿5年,因表現良好而被提前授予國籍)99人、新到的明人自由民838人(男女老幼都有,基本以家庭為主),此外還有為適應本地環境而特別挑選的移民如布里亞特蒙古人、達斡爾人(多為原本服從博格德汗的山丹部落,被東岸人征服后強制遷移,一般騎術較為精良)311人。

  看得出來,這些移民來自天南海北,種族、民族、宗教成分極為復雜,管理起來頗為困難,不過好在也不用擔心有人會鬧事,這樣也減輕了當地鄉政府的很多麻煩。這總計1638名開拓者目前就定居在后世羅森港附近的小片沿河區域內,這里地處河谷地帶,水源充足,土地也不似別處粗大的砂礫地,而是以肥沃的沖擊泥土為主,這就給農業種植提供了基礎。按照當前的安排,有自由民身份的700余成年人都分到了一份大小約30畝的土地進行耕作(至于布里亞特蒙古人會不會耕作就不是政府能管的了);而300多非國民則在政府的組織下于河谷地帶開始移栽楊樹樹苗,這都是為未來而修建的防風林,在后世的丘布特河沿岸很常見,能夠保護果園和農地免受風沙的侵害。

  而為了提高開拓者們的收入,經政務院特批,海安港、綠港這兩個首批定居點的居民,可以按戶額外分到一份面積遼闊的草場用于放牧(此為臨時性質,待將來人口增多之后,各戶草場范圍還會重新劃分)。巴塔哥尼亞雖然號稱世界上最大的礫石地形區——整個地表幾乎都稀稀拉拉地鋪了一層大大小小的礫石,以花崗巖為主,形如核桃大小——但野外到處長滿了硬質草及低矮的墊狀灌木,這些植物幾乎都是貼著地面生長,以適應疾風的勁吹(植物多匍匐在地生長,莖稈短小、堅硬多刺、形狀獨特,也許牛無法食用,但對能夠啃食植物底部嫩芽的羊來說,卻不是什么問題)。

  而在一些縱橫交錯的深溝內,還有許多簇生的禾本科植物形成的草原。這些深溝一般都是古河床,底部往往有回流蓄水層,非常濕潤,植物在這里茂密地生長著,一般都為軟質草類,當地放牧的特維爾切人稱呼這種洼地為“馬林”。一望無垠的綠色馬林上,銀白色的蒲葦排成了行,綠色的喜濕植物長得到處都是,這種水草豐美之地在巴塔哥尼亞臺地上也非常多見,將來必然是東岸開拓者與土著特維爾切人爭奪的焦點,畢竟誰都想占據更好的草場,這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什么好多說的。

  當然此時東岸人還用不著去和特維爾切人打生打死,他們除了剛登陸那會因搶占土地而與某個部落發生了數次激烈沖突之外,基本沒向外做大的擴張,一直埋首在河口附近建設寨堡、平整荒地、栽種樹苗、規劃草場,一切都在為未來打基礎——其實想想也是嘛,才1600多老少爺們,能占多少地?犯得著去和那些野蠻的土人廝殺么?沒必要啊!再說了,執委會前些日子調撥了一支軍隊南下,人數約在1500人上下,其中500人(有馬百匹)駐扎在了巴爾德斯半島上的綠港,另外1000人(有馬三百余匹)駐扎到了海安港郊外的在建營寨內。這1500人里超過一半是烏克蘭哥薩克,另外還有約200名俄國戰俘、500奧斯曼加尼沙里軍團士兵。

  加尼沙里軍團士兵比這些人早來東岸,屬于“熟藩”,其中相當多的士兵已經是一生中第三次改信了(早年是基督徒,后來是穆斯林,現在信仰道教),在陸軍部看來比較可靠;而那200名俄國戰俘也和800名哥薩克有著很深的矛盾,互相不對付,且因為勢弱而和奧斯曼人隱隱靠攏,在軍隊內形成一股微妙的平衡。

  這1500名矛盾重重的戰士與海安港內數百名民兵一起,就構成了這個定居點全部的武裝力量——說實話,實力非常強勁,特維爾切人不來還好,若要來襲擾的話,馬匹眾多、裝備精良的東岸人估計能把他們全留下。想想當年在巴爾德斯半島上被土人屠光的數百名西班牙殖民者就感覺不可思議,孱弱的農夫確實不適合在巴塔哥尼亞這片彪悍貧瘠的土地上討生活,這里是馬上漢子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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