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止一和沙七飛循聲望去,只見逆著晨曦之光,有一道金色的身影站在陸止一用霹靂劍斬出的溝壑盡頭的小山之上。隨著他們目光看去的同時,金色的身影隨之而動,一個打扮十分古怪的人正施施然邁出了步子,無視與他們之間的距離,一步跨出便接近了他們,來到十丈之外。
陸止一和沙七飛都是一驚,只見來人身穿錦繡袍,腰束白玉帶,頭戴逍遙巾,一副人間富貴閑士的打扮,但是身上卻斜披著一塊金燦燦的袈裟,手中捏著一串黑白相間的佛珠,一身打扮似俗非俗,似僧非僧,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來歷!但是直到他開口說話兩人才發覺有人在側,而且他走過來的時候,陸止一分明感到他所落足之地的一方天地都似在顫動。行走之間,驚動天地,顯然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啊!
陸止一看了沙七飛一眼,正想問問他是不是認識來人,卻見沙七飛臉上布滿疑惑,又有些驚訝,眼睛死死盯著那人看著,一副在思索辨認來者究竟是什么人的樣子。
那人步履從容,但是來的卻快,應該是施展了某種大神通。就在陸止一轉頭的剎那之后,他已經來到了兩人的身前。兩人這才真正看清他的面容,只見這人眉眼之中透著溫潤之氣,嘴角帶笑略帶狡黠,眉心正長風文學中卻有一顆朱砂紅痣,飽滿如珠,最吸引人的是他一雙眼睛,如寒潭星月一般。隨意一掃,便讓人感覺好像瞬間能將一切都看得透透的。
陸止一正要行禮問訊,卻不料一旁沙七飛突然一拍大腿,伸手一指那人,大喝了一聲:“我認得你了!”
那人沖著沙七飛微微一笑,道:“這位施主不要太過激動,本居士也認得你,多年不見,你已經長這么大了!”
沙七飛神情有些激動,道:“我一直記得您的樣子。只是現在您的打扮變了。但是眉心的紅痣還是沒變,我這才認出你來!大和尚,多謝你當年救了我一命!”說完,便對陸止一解釋道:“陸老兄。這位大和尚就是之前我跟你說的。我七歲被毒蛇咬傷。路過救了我一命的和尚,不過那時候他是個一本正經的光頭和尚模樣,現在嘛…”
沙七飛上下打量著那人道:“大和尚。你最近是發了財,所以還俗不做出家人了嗎?我記得您當年不是這一身打扮啊!”
那人笑瞇瞇道:“你以為光頭穿僧衣的就一定是和尚嗎?還是你以為我這樣打扮的就不是和尚了?再說了,有誰告訴你我是和尚了,你都聽見我自稱居士了還叫我大和尚,你果然蠢得很特別啊!”
沙七飛這才明白他剛才說自己很特別是什么意思,原來是說自己特別蠢,他記得對方當年的救命之恩,自然不會介意在心,而是道:“大和尚也好,大居士也罷,對我來說,你就是當初救了我的那個人。有一件事我想請問大居士,當年您救了我之后走得太著急了,我師父怎么也追不上你,既沒告訴您我的名字,也沒有問下您的名字。好在蒼天有眼,今天終于讓我再見到您了,我叫沙七飛,請問您叫什么名字?”
那居士呵呵一笑,道:“那你的師父又叫什么名字?你就用記住你師父的辦法記住我不就行了!”
沙七飛頓時愣住了,這位居士很早就跟著他們,一路上聽見了他對陸止一說起的舊事了嗎,怎么連這件事都知道?
那居士不再看沙七飛,轉而將目光鎖定了站在一側手持霹靂劍的陸止一,他繞過沙七飛來到陸止一面前,行走之時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陸止一。
陸止一被他盯得有些異樣,但是眼見他過來,仍是很有禮貌的行禮問好道:“在下陸止一,見過這位居士。”
那居士卻不答話,反而是愈發盯著陸止一上上下下打量了起來,陸止一和沙七飛對望了一眼,都感到十分奇怪,沙七飛立即開口問道:“大居士,您這是在做什么…”話說了一半,卻被陸止一揚手止住,沙七飛只好捂住嘴巴,退在一邊觀看。
只見這位身披金燦袈裟的居士將陸止一從頭看到腳還不夠,竟還繞著陸止一連轉了三圈,每轉一圈臉上就多出一分疑惑,眉頭就皺皺一分,三圈轉下來,最后仍舊在陸止一面前站定,盯著陸止一的臉,眉頭已經擰出個川字了,嘴里一個勁自言自語道:“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
沙七飛終于再也忍不住問道:“居士,您這是看出我朋友身上什么問題了,一個勁的奇了怪了,到底什么奇了怪了?”
陸止一也問道:“這位居士,我看您圍著我繞了三圈了,不知道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那居士右手中快速撥動著佛珠,只是凝思不語。這一串佛珠乃是一黑一白相間串成,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此刻被他掛在虎口用拇指撥得飛快,黑白佛珠都成了淡淡的虛影,以陸止一的修為都看不能將之看得分明。
陸止一眼見于此,雖然不知道這位居士是不是真的和尚,但是看他的修為也一定是修行界的一代高人,此刻在此地出現,莫非是也是前往率意山,為了天意花而來。之前不是聽說了佛門也會派遣高僧前往參與此次天意花降世之會,難道就是派了這位高僧,但是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個正兒八經的和尚啊!
不僅陸止一由此疑惑,沙七飛也是猜到了這一層。本來他們已經耽誤了行程了,正要加快速度趕路,沒想到竟然會碰上這樣一個怪和尚,沙七飛心里雖然著急,但是眼前之人是他當年的救命恩人。他卻不好開口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居士還是死死盯著陸止一,連眨都沒有眨一下。陸止一尊重他是高人前輩,不敢放肆,站在那里收心攝念,索性讓他看個夠。
沙七飛終于無奈道:“恩人啊,我說您到底是看夠了沒有,看了這么久,你都不覺得膩嗎?要不你換個人,哪怕換棵樹看看也行啊!”
那居士這才道:“我的名字叫知緣。一般人都叫我知緣居士。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很喜歡,就不麻煩你隨便亂改了。你說我看夠了沒有,遠遠不夠啊,要是他跟你一樣的特別。我看一眼就夠了。只是他…他…”這知緣居士雖是對著沙七飛說話。但是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陸止一一下。
“知緣居士,知緣居士…”沙七飛把這個名字念了幾遍,道。“咦,這個名字怎么覺得有點耳熟?咦,我好像記得佛門因緣山不動寺的法座叫做知緣大師,莫非您…”沙七飛想到此,吃了一驚,目光隨即向那位古怪的居士看過去。
“沒錯,本居士就是從因緣山不動寺而來!”那居士隨口答道。
“哎呀!”沙七飛大叫一聲,驚喜道,“您就是知緣大師!”
“是知緣居士。”知緣居士一本正經的改正道。
沙七飛顯得十分興奮,搓著雙手道:“您真的是知緣大師啊!哈哈,沒想到當初救了我的竟然是堂堂佛門因緣山不動寺的法座前輩,這可真是…真是…真是多謝您老人家啦!”
沙七飛激動地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知緣居士卻奇怪道:“你這人果然很特別,怎么我的身份跟我救了你會有什么瓜葛嗎?難道不動寺法座五個字,會讓你的傷好得快一點嗎?”
沙七飛笑道:“大師,話可不是這么說的,您是佛門高人,是不會明白我們這些修為低微的散修的想法的。同樣是救了我的性命,如果您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和尚,跟您是不動寺的法座,那可就是大不同了,說大一點,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啊!別的不用說,只要我對別人說不動寺的法座知緣大師救過我,至少能夠嚇退一些想對我不利的人,您信不信?光是聽見您的名頭,他們就得琢磨琢磨是不是要給您留點面子,否則的話您想要我活著,卻被他們殺了,豈不是讓您很沒面子。”
知緣居士聽了忽然把目光離開了陸止一,轉而看著沙七飛,呵呵一笑,道:“你這特別的人吶,你是覺得這修行界中的高人都是傻瓜嗎?連這點世情都看不懂,那高人又比一般人高在哪兒呢?難道只是因為高人站在高山上嗎?”
沙七飛一想也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正想打個哈哈遮掩過去,忽見知緣居士看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道:“咦,大師您看完啦?看出什么問題來嗎?我朋友沒什么事吧!”
知緣居士道:“你以為我是人間的大夫嗎?是給他來瞧病來了?他又沒有被毒蛇咬傷,唔,你變得那么特別,莫非是當年蛇毒未清,侵入你的腦部了?”
這位佛門高人說話可真夠毒的,總是拐彎抹角地挖苦沙七飛,沙七飛原本伶牙俐齒,但是在救命恩人面前可不敢隨便造次,任憑知緣居士怎么說他,始終都是笑嘻嘻的,并不還嘴。
這時候,陸止一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說話,那知緣居士搶先伸手阻止了他,道:“你先別說話,如果不介意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回答本居士三個問題。”
陸止一正想說好,想起這位居士叫自己別說話,便點了點頭。知緣居士滿意地看著陸止一,指著沙七飛道:“你倒是跟他不同,沒有他這么特別。你聽好了,第一個問題是,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陸止一剛才已經向他自報家門,莫非他剛才竟然沒聽清嘛,但是陸止一卻沒有這么想,聽得知緣居士問出,便行禮答道:“在下陸止一,見過知緣居士。”
知緣居士見他不卑不亢,氣度自然,點了點頭,道:“好好好,不錯不錯。第二個問題,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沙七飛在一旁咦了一聲:“大師,這第二個問題不是跟第一個問題一樣的嘛,難道您沒有聽清楚嘛,他說他叫陸止…”
沙七飛還沒說完,那知緣居士就笑瞇瞇地打斷道:“特別的人,你看你身后有蛇!”
“蛇?這怎么可能!”沙七飛一邊說,一邊奇怪回頭,心想如果有這樣的高人在此,哪有什么蛇蟲鼠蟻敢來近身,不料一回頭,忽覺地下一動,隨即一條巨蟒破土而出,張開了血盆大口,猛地一撲,頓時便將沙七飛吞了下去,然后重新鉆回了地下而去,整個地面完好無損,不留一絲痕跡,但是沙七飛卻已經不見!
陸止一見狀,眉頭一皺,但是仍然站在原地沒動。知緣居士卻仿佛是個沒事人一樣,松了口氣,道:“呵,好了,這下子耳根清凈了。喂,你發什么呆啊,你還沒有回答本居士,到底叫做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