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狼從狼群之中走出的時候,當然也看見了持弓張箭站在陸正左側的蘭遷。但他卻從沒有將目光投向蘭遷,而是一直注視著定坐之中的陸正,久久沒有任何的舉動,卻在蘭遷閃念的剎那,那頭狼做出了讓人吃驚的舉動,只見他向前緩緩走出兩步,然后兩條前腿一折,直接匍匐在了地上,而且將頭壓得低低的,兩個耳朵倒是直挺挺豎起來,右耳還缺了一角。
蘭遷一念閃回,受到那灰狼行動牽引幾乎在剎那之間就射出手中的建木箭,但好在也是那剎那的失神,讓他慢了一念,才見到這灰狼的動作似乎不是想要傷害陸止一。蘭遷看著這灰狼的動作,怎么看都是像是在跪拜!當然不可能是向他自己跪拜,那是在跪拜陸止一!
蘭遷感到又驚訝不已,這蠻荒之中的頭狼乃是從廝殺之中才能成為狼群之首,兇悍勇猛自不必多說。平時見到一些體型巨大乃至于成妖成精的生靈都不惜以死相搏,乃是蠻荒之中自尊最烈的生靈,現在怎么會在群狼面前跪拜在陸止一的面前呢?如此一來,這灰狼就不怕自己再也無法帶領狼群嗎?
雖然震驚疑惑,但是蘭遷手中的弓箭并未放下。狼性狡詐,多詭計,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倏忽而著了這灰狼的算計。而這灰狼在地上匍匐了一會兒,陸止一沒有任何的反應,因此更加小心注意著群狼的舉動。
又過了一會兒,那灰狼似乎也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悄悄抬起頭看了陸止一兩眼,好像見對方也對對方的靜默感到奇怪。思忖了一會兒,便站了起來,沖身后狼群叫了兩聲。狼群立時分開。一頭體型比這灰狼幾乎大一倍的白狼走了出來。
蘭遷看得清楚,這白狼雖然巨大,但是前肢卻十分短小,后肢粗壯無比。讓它不良于行。只好將前肢搭在了另外一頭狼的背上,如此依附著走近。蘭遷久在叢林。自然知道這是狼族之中極為罕見的異類,天生奇異,前肢不長,無力自行捕獲獵物生存。只能依賴狼群供給而活,叫做狽。而他搭著的那頭狼,是專門輔助他行動的,叫做輔行狼!
蘭遷聽建木一族的先輩言道,狽這種生靈在狼群之中地位極高,甚至隱隱高于頭狼。因為每個狼群的頭狼隔上數年或者十數年便會被更為強大者代替,但是只有狽的地位始終不會動搖。因為狽雖然不良于行。連自己捕獵都做不到,但是智慧極高而且壽命悠久,能提前預知各種危險從而帶領狼群躲避,也知道獵物所在。安排布置計謀驅使狼群獵獲,因此群狼對其有天生的崇敬之心。狽在狼群之中被奉為神靈一般的存在,是任何頭狼都要尊重的。但是狽往往是百年難得一見,不過只要任何一個狼群出現了狽,就能在這頭狽活著的時間內,成為最為強大的狼群。
蘭遷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一頭真正的狽,不是從傳說的故事之中。而且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這頭狽竟然是白色的。傳說之中,狽也根據顏色被分為好幾種,有黑色、棕色、紅色和白色,其中白色的狽智慧最高,據說能夠知道未來之事,不容小覷。
這頭狽一出現,那頭狼就向他連連叫了起來,叫聲之中隱約有一種不耐煩的意思,看來他向陸止一跪拜并不是出于本愿,而是因為這頭狽的緣故。蘭遷看得奇怪,為什么這頭狽要頭狼向陸止一跪拜呢?
那頭狽叫了一聲,抬起短小的前肢一拍自己搭著的輔行狼,又向前走了過去。它沒有理睬頭狼,而是自顧自走到了蘭遷面前,沖蘭遷叫了兩聲。蘭遷沒想到這狽竟然會沖自己過來,看樣子是想要對自己說什么。從它的叫聲之中,蘭遷感覺到這狽是說它并沒有敵意,不會傷害他們,請他把弓箭放下來。
蘭遷見此情形,有些將信將疑,但仍舊沒有沒有放下弓箭,手心反而沁出了汗珠。那狽見狀,又沖他叫了一聲,感覺好像是笑嘲笑了他一下。接著,便走到陸止一的面前,將前肢從那輔行狼背上放下,落在地上,隨即同之前的頭狼一樣匍匐在地,將頭低下,跪拜起來。它的動作無比鄭重,顯得十分莊嚴,似乎對這修行人有一種無比的崇敬!
而且隨著這狽的跪拜,這狼群之中所有的狼都一齊嚎叫起來,此起彼伏的狼嚎之聲頓時響徹了整個樹林。蘭遷以為這狼群要開始發起攻擊了,立即緊張起來,耳邊忽然聽見遠處有聲音喊道:“狼叫了,趕緊!蘭遷,蘭遷,你要撐住!”聽聲音正是蘭瑤,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建木之精的聲音。
聽聲音他們就在百丈之外,以他們的速度幾個呼吸之間就會來到。以蘭遷對建木一族的了解,他甚至能夠猜到來的是誰,接近之后會如何先搶占地形,如何發起進攻,但他們也不會貿然行動,會聽從自己的指揮。援手雖到,蘭遷卻不敢大意,身子緩緩移動到了樹下,背靠著大樹,這樣一來,自己不會腹背受敵。他心里暗暗謀劃,只要群狼有所異動,當即一箭射死那頭狼,然后看能不能有機會搶到那狽的面前,將它挾持,這樣狼群必然有所顧忌。
那狽顯然也已經聽見了有其他生靈正在迅速向此地接近,也從地上站了起來,重新將前肢搭在了輔行狼的背上,然后又一拍那輔行狼的后背就這么走入了夜色之中。狼群的頭狼灰狼眼見如此,沖著狼群叫了一聲,也迅速跟了上去,群狼得令,紛紛退出了空地,從四周的森林里鉆了進去。不到片刻便已經走得干干凈凈,蘭遷以神識感應,確定狼群真的遠去了,這才松了口氣,將弓箭收好,沖著不遠處吹了個口哨。
那邊的相距十幾丈的兩棵樹上立時約下五名建木之精,其中一個正是蘭瑤。她沖得最快,第一個來到蘭遷的面前,一臉焦急關心道:“蘭遷,你沒事吧,那些狼為什么要包圍這個該死的修行人?”她一路上已經聽了剛才回去搬救兵的建木之精把事情說了一遍。
蘭遷見她很生氣,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些狼好像沒有惡意。剛才你也看到了,它們好像是來跪拜這位修行人的。”他心里尊敬陸止一,不敢直呼姓名。
蘭瑤看了一眼陸止一,手里正拿著一張建木弓,當即就沖著陸正的腦袋劈了下去。蘭遷吃了一驚,眼疾手快,連忙閃身擋在了前面,蘭瑤的建木弓結結實實的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蘭瑤先是一愣,隨即有些心疼,但卻氣憤道:“蘭遷,你為什么要保護他,是想從他那里得到什么好處?”
蘭遷道:“我想跟著他學習,學習射箭!”
蘭瑤眼睛里冒出怒意,牙齒咬著嘴唇道:“好哇,你為了學習射箭,居然維護這樣一個該死的修行人!”
蘭遷皺了皺眉頭,道:“他不是該死的修行人。”
蘭瑤一瞪眼:“你還想騙我,我剛才在樹上已經看得一清二楚啦!連蠻荒里窮兇極惡的狼群都來跪拜他,他還不是該死的修行人嗎?跟壞東西在一起的就是壞東西!”
蘭遷不擅言辭,心知蘭瑤一方面出于對自己關心,見自己剛剛出于險境,所以著急。另一方面也是對陸止一有些成見。他心里喜歡蘭瑤,不想與她爭吵,但又不想蘭瑤誤會自己尊敬的修行人,道:“是狼群來跪拜他,不是他主動把狼群召來。我剛才就站在他的身邊,也跟他在一起,難道我也是壞東西!”
蘭遷的意思是想要蘭瑤相信自己,但蘭瑤一聽卻氣得更加厲害,眼睛之中竟然有了淚珠,她向后連退幾步,沖著蘭遷大聲喊道:“好啊,你現在是愿意跟在他的后面,不愿意在跟在我的后面了!這很好,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你以后都不要來找我,再也不要跟著我,我不需要你保護我!你送給我的,我也不要了!”說著,將手中建木弓狠狠往地下一扔,轉身捂著臉跑開了!
蘭遷愣住了,蘭瑤的弓是他做好了送給她的,跟他的建木弓是出自同一棵建木樹的同一條根上,她從來都是寶貝的不得了。記得剛剛拿到的時候,還四處向其他族民炫耀,現在居然連這弓也扔下了,可見她有多么生氣,一時看著地上的建木弓,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幾個趕來援助的建木之精看見這情形,都沒好意思上前,等到蘭瑤拋開,才沖著蘭遷喊道:“蘭遷,你快追上去,蘭瑤不是回林子里,她向林子里跑去了!太危險了,你快去追她回來!”蘭遷一聽,連忙撿起地上的建木弓追了上去,同時不忘對那些建木之精喊道:“照顧他!”飛快的向蘭瑤跑去的地方追去。
陸正知道這件事嗎?可以說知道,也可以說不知道,他雖然在入定之中,神識自有感應,當然知道自己周圍發生了什么。但是他此時神識凝聚,在全力體會白衣人師父給他的陰陽八派的八門法訣,無暇分心去關注外界發生的一切。知道大成之初,心念和神識融合為一,是無暇分心的。所以陸正雖然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卻與不知道也沒有任何的分別。
白衣人師父給他的八派法訣并不是完整的而只是這八種法訣一直到知道境界,修成道身為止,之后的種種境界的法訣卻沒有傳給陸正。以陸正現在的境界,就算是看了之后的法訣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只怕還是徒增困擾罷了。修行之道,在于步步踏實,并沒有什么捷徑可言,往往最笨的功夫恰恰就已經是最為捷徑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