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臉上一紅,趕緊以神識鎖定釘住自己的那些翠綠的木箭,將之從樹上拔了下來,這才飄然落地。他將那些木箭收起來,不多不少正好八支,入手之后發覺這箭支竟然十分沉重,猶如銅鐵一般,感應其物性,支支都是物性精純,受過法力的煉化,每一根都是筆直流暢,就連紋路也沒有一根是扭曲的,看樣子正是以建木所造。
陸正將箭支放在鼻尖嗅了嗅,白衣人道:“這建木之箭倒是不錯,對這些生在建木林里的建木之精來說不可惜,但是你扔了可就有些浪費。現在你手上只有一柄你用不了的拂塵,留下這箭支對你來說也算是實用。只不過要使用的話,你用神識感應其物性便好了,怎么還拿起鼻子來聞了?怎么,有沒有剛才那兩個女樹精身上的香味?”
陸正連忙將建木箭支從鼻前拿開,解釋道:“師父你誤會了,弟子以前曾聽說建木帶有異香能隨風飄出百里不散,但是弟子剛才現在就在這么大一片建木林外,卻連一絲香味也沒聞到,所以感覺有點奇怪罷了。不過現在連這建木箭支上也沒有什么香味,師父,你知道是什么緣故嗎?”
“跟你開個玩笑,不要緊張。你這小子就是無趣!你當師父就是無所不知的嗎?連這種雜事也要知道。”白衣人對陸正這種悶悶的性格,有些無奈,道:“好了,現在人家不打算理你,反正現在赤靈也已經安全。三頭小龍鹿也有了收容之所,你也算是完成了赤先那老豹子的囑托,我看還是繼續上路吧,你已經入了知道大成的心境,對于諸法修證可還有許多東西要學呢!你還要繼續守在這里嗎?”
陸正道:“師父,弟子斗膽,想要在這里等赤靈大哥傷好了再走,可以嗎?”
白衣人道:“可不可以我說了能算嗎?腿可是長在你的身上。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那就在這里多待七天吧,七天之后。不管赤靈是不是能夠醒來。我們都得上路了。”
陸正知道師父是為自己好,當下答應了下來,就在這棵樹下盤腿安坐起來,將所有的箭支都放在一邊。雖然剛才師父讓自己留下這些箭支。但是陸正還是打算待會等蘭琪來找他的時候。將箭支歸還建木一族。
遠遠望著建木林,陸正道:“師父,左右也沒有什么事。你之前說起知道境劫數之事,不如趁現在對弟子講解吧!還有弟子既然已經入了知道大成的心境,下一步該如何修行還需要師父明示。”
白衣人道:“陸正,你可知道你修煉的是什么法訣嗎?”
陸正道:“當然是師父您教的御龍訣啊?這還有什么問題嗎!”
白衣人呵呵一笑,道:“好,你知道是御龍訣,那我問問你,你可知御龍訣與其他道門的法訣也好,佛門的法訣也好,其不同之處在哪兒呢?”
陸正道:“這弟子就不知道了,弟子的修行師父也很清楚,基本上都是靠著師父的指點,其實不要說對其他的修行法訣一無所知,就是對御龍訣本身弟子也只是囫圇吞棗的看了一遍,根本不理解,所以這個問題弟子可答不出來!”
白衣人道:“嗯,這句可是大實話。不過不知道不要緊,讓我來問你一個問題。這一路行來,你也遇見了不少修行人,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跟他們有什么不同呢?”
陸正仔細回憶了一下,帶著些沮喪道:“弟子就是覺得所遇見的不管是妖物也好,是修行人也罷,總有自己運用的得心應手的法術,而弟子幾乎什么都不會。目前來說,只能運用法力施展御物之力,然后御使形神變化施展神行之術,還有就是識鏡之術而已。對了,這一次從赤焰豹一族出來之后,倒是學會了如何將法力化火,應該也算得上是一種法術,其余的就什么都不會了。”
白衣人道:“嗯,這樣說來,你是不是在心里覺得跟著我這個師父,什么都學不到啊?我對你的指點,幾乎都是在指點你的心性突破,而不是種種實際的法術修為。”
陸正道:“這個弟子倒是沒有這么想過,既然拜了師父,那自然就得聽師父的。咦,師父您的意思莫非是,這御龍訣與其他法訣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學習法術比較晚嗎?”
白衣人道:“你說的沒錯,這就是御龍訣和其他法訣的不同之處所在。修行人所謂的修行其實就在神通法術四個字,神通為體,法術為用。神通本身在于種種境界的解脫,而法術則是作為種種修為境界已經得證的明證,反過來也可以鞏固神通境界。對于修行解脫求證來說,兩者不可偏廢。倘若打個比方來說,就好比你曾在日月廬學習射禮,要求射中靶心,其一就在明白了種種射箭的道理,其二,雖明其理仍是不夠,還是要多多練習的,以求融會貫通。要知道心明其理只是剎那,但是要身明其理卻是需要漸漸修持的。”
陸正聽到此恍然大悟道:“那么就是說,知身、知心、知道、知命,知天等等境界之中,知就是神通,而其法術變化,則是隨著境界不同,依賴于身、心、道、命、天種種不同來施展,對嗎?”
白衣人淡淡笑道:“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如果還不明白這個道理,豈不是太笨了嗎?”陸正臉上一紅。
白衣人繼續道:“你剛才說自己會的法術很少?呵呵,我現在來告訴你,你究竟會哪些法術吧。在知身境,元神知身,你已能與天地之間的生機元氣相感,采而用之,滋養肉身。倘若你反過來,以采煉之生機滋養他人,這難道不是法術嗎?你在知身境,能洞明身之觸受異感,所以識鏡精明,辨析意識之幻,不為身幻所迷,不受外欺,但是你若逆轉而用,以你的眼耳鼻舌身意之能,轉化他人之幻,豈不是也能施展幻術了嗎?現在你明白了,你的曾經所經歷的劫數,豈不是就是你的法術嗎?”
陸正聽到此,當即心通意解,恍然大悟,自己所經歷種種的劫數,恰恰就是自己的種種法術。這道理原本極為簡單,但是卻到了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了然。
但白衣人說道此卻語氣一轉,道:“呵呵,你之前還在疑惑,我每次教你法術,都不過是指點你的已經能夠做到的事,其實這就是種種法術以神通為根本的道理,這一點你雖然早就知道,但是卻不算真正的明白。
所以修行界無論佛道還是世家宗派,修行之始,總是神通法術,兩者兼修,互為輔助佐證,因而修行弟子往往法術高強。但是求證種種法術玄妙之后用來與人斗法,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謂斗法,不僅講求神通境界高低、法力深厚差別,更在于斗法之時的天時、地利、乃至于斗法之經驗是否豐富。
但大部分修行人到最終卻是因為解脫難求,轉而從種種法術之中寄托身心,又或者為種種事端所牽絆,迷亂狂喪,入魔入邪。比如你之前所遇的那位邪修和那個申屠雄就是如此。尤其是那位邪修,種種法術修煉的高明無比,其實早已離道太遠,困于自己而不自知。可笑的是他居然還號稱忘我老人,真是諷刺!”
說到此,白衣人嘆息一聲,繼續道:“所以御龍訣的修行,在知道之前,對于種種法術往往并不十分提倡,而是求修行弟子身心根基扎實,相比其他門派的弟子神通法術相互印證來說,法術修為的確會慢很多。但是卻讓修行弟子能知神通法術同而有別,修行之道不在種種法術之中,而在自我的超脫,如此方能入道不迷。
呵呵,你之前問及知道之劫究竟是什么,我現在告訴你,知道境的劫數叫做迷亂劫。若不真得到,則沉溺迷亂之中,迷而愈亂,亂而愈迷,行喪其本,如人行于暗夜之中、蠻荒之中。倘若知道,則路自然在腳下,倘若不知,則處處便是陷阱。要知道,不是路迷是人迷,這天地之間本沒有路,何曾有路迷人,都是人自迷啊!
你現在已經入了知道境界,一旦入于知道境,種種法術,自然而生。只要你行于天地之間,有所見便會有所悟,法力豈止能夠化火,甚至可以萬變萬化。到時候,你會發現這天地之間的每一物每一事,都是天地的法術,都值得你去學習,但是究竟你要做什么,才是你需要明白的!你先好好思索我對你說的話,從明天開始,我不再指點你心性修為,而是實實在在的指點你如何求證形神變化之極,修煉種種的法術!”
這一番話說完,白衣人的神識收回玉佩之中。而陸正早已經是無聲無息了,他的心中涌起了無數的狂瀾,讓他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去審視自己這一路走過來經歷的一切,他的形神之中起了種種玄妙的變化,他的目光之中似乎又增加了一種深邃之感,隨即他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眼睛再睜開,陸正所見頭頂之上已經是繁星滿天,目睹滿天的繁星,陸正心中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明悟,一時身心洞徹猶如琉璃。他心有所感,抬手一看,看見了自己周身血肉已經成了透明,其中血脈經絡一一清晰可見。自從上次在日月廬吃了老師給的水晶馃子之后,陸正又一次看見了自己金黃色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