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報以瓊琚

　　那斗笠女子變化而出的鏡子中全是紫嫣此后每一天的生活場景，一面面鏡子排著隊在陸正眼前閃過。陸正心中暗暗嘆服這女子的法術，玄妙神奇，竟然能將所見人間的一切用這樣的手段展示給自己看。

　　看著那鏡中身影在自己眼前閃過，陸正很快投入其中，一開始的時候，鏡子之中所見的都是紫嫣每日平凡的生活。自從那一夜過后，紫嫣又回到了那廢棄的小屋子里居住，而村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再也不敢去騷擾于她。而更有甚者，村里之人不僅不敢再繼續說這件事，更在心底真的將白狼當做了紫嫣肚子里孩子的父親。

　　村里之人對這白狼惶恐不已，那夜的恐怖之景觸目驚心。盡管事實上來說，那天夜里，除了死了望生一個人，以及在第二天一早發現望生的爹變得瘋瘋癲癲之外，其他村人只是受了些驚嚇罷了，并沒有其他的不幸。而且說起來望生其實還是死在眾人扔出去的農具下，并不是白狼所害。

　　但是村里人卻自然而然當他是被白狼殺死的，只不過在明面上當然不敢這樣說。他們紛紛說那白狼是山神的化身，紫嫣肚子里懷的是山神的孩子，望生的死，那是因為他妄想跟山神搶老婆，所以死得活該。而從此以后，村里人對紫嫣一家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轉變，跟紫嫣出事之后一樣，他們也不敢太跟這家人說話，但是態度卻是從之前的輕蔑鄙視。變成了如今的敬畏和謙卑。

　　而對于紫嫣，他們更是敬畏非常，經常收集村里的各種好的吃的穿的，然后由紫嫣之前的那些姐妹一起送去給紫嫣。她們本不愿意這樣做，卻被父母逼著去做。她們來到山上之后，紫嫣也十分高興，她知道這幾個姐妹從來沒有對自己有什么變化，之前中斷了給自己送吃的，現在拿著東西來看自己，都是她們父母的主意。不是她們自己的意思。因此對她們很熱情。說說笑笑，就跟以前一樣。

　　但那些姐妹卻顯得有些拘謹，四處張望白狼在不在，后來聽紫嫣說不在。這才輕松了些。但是在說話的時候。顯得十分克制。有時候其中一個心直口快的說出什么話，就會立即被其他幾人用各種眼色暗示制止。聊了一會兒，紫嫣覺得自己和她們之間再沒有像之前那樣自在。便失去了聊天的興致。

　　那些女孩子見紫嫣一臉不樂，也不說話，便紛紛告辭。紫嫣也不留，只是讓她們把帶來的東西都帶了回去。她每天都有白狼給她送果子吃，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只是看在往日姐妹的情分上，留下了一床被子。本來她不收任何東西，那些女孩子臉上都有些為難，見到她留下了被子，這才紛紛松了口氣。

　　看著那些姐妹們下山的身影，紫嫣落下了眼淚，她知道自己跟她們已經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唯一令紫嫣感到欣慰的是，媃兒對待自己還跟以前一模一樣，只是當自己是她的姐姐，從來沒有別的想法。

　　媃兒經常來看她，有時候一來就是大半天，或者干脆就在她這邊過夜，姐妹幾乎無話不說。紫嫣一個人住著寂寞，媃兒便會將村里的事講給她聽。而媃兒也會對發生在姐姐身上的是感到奇怪，聽了村里人的議論，她有一次也忍不住就問紫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山神白狼的。紫嫣問起來緣故，這才知道村里人把白狼當做了山神，還在村里設置了祭壇，定下了每年祭祀山神白狼的日子。紫嫣在村里人口中，再也沒有人敢叫她名字，而是叫她白狼夫人，或者山神母。

　　紫嫣聽了村里這樣的舉動，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現在也只有媃兒才敢在她面前問這樣的話。其實她閑下來也有想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來的，也懷疑是不是白狼的，因為這白狼不僅能飛，又通人性，而且可以變化出許多個分身，是不是它用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辦法讓自己懷上了孩子也說不定。

　　想了兩天，有一天一大早，紫嫣趁白狼來給自己送果子的時候，就大著膽子問了問白狼。結果白狼果然聽懂了她的話，但它不僅沒有承認她肚子里的確是它的孩子，而且顯得無比的惶恐，一邊不停搖頭后退，一邊朝著紫嫣匍匐在地，作出跪拜之狀。

　　紫嫣見此情形，雖然不知道白狼為什么朝著自己跪拜，但也知道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白狼的。于是她又問白狼，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結果白狼卻只是朝天叫了三聲，又沖著紫嫣拜倒，然后轉身而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紫嫣不明白它的意思，看著天空發呆的時候，白狼已去。她一個人站在屋子外面好久，也想了很久，終于作罷，心道，這孩子必然是老天爺給自己的，那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見媃兒問起，她就對媃兒說了這孩子并不是白狼的，而是老天爺讓自己懷上的。她才不管村里人會因此怎么樣重新對待自己。

　　媃兒把這話傳了回去，村里的人半信半疑，有的說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再祭拜山神。但有的卻說，不管是不是白狼的孩子，但紫嫣始終都有白狼供奉她、守衛她，那白狼就是山神沒錯，每年好好祭祀是錯不了的。眾人想明白其中關節，也沒有人再表示反對。但是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叫紫嫣白狼夫人，只是稱呼她為山神母。

　　媃兒在紫嫣這邊玩耍的時候，有一次紫嫣將白狼留下的果子分給她吃，但是媃兒只吃了一口，便倒地昏迷了過去，渾身發出了各種紅點點，一直昏睡了半日才醒過來，紅點也消退了。這一下嚇得紫嫣再也不敢給她吃了，看來這果子是白狼專門給她吃的。其他人吃不得。媃兒也有些后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這一口果子的緣故，媃兒卻從來沒有再生過病。

　　除了媃兒之外，紫嫣的母親也偶爾回來看望她，給她帶來一些吃的穿的，陪她說話。但不知道為什么，紫嫣已經不能吃其他的東西，她母親帶來的飯菜，她只吃了一口酒全部吐了出來。紫嫣的母親看見了，眼里流出眼淚。說女兒要做神仙了。吃不得人間煙火了。

　　紫嫣的爹爹卻從來沒有跟著一起來過，不知道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其他的緣故，他變得沉默許多。聽媃兒說。每次她在家里跟母親聊起姐姐的時候。爹爹都會咳嗽一聲，作出一臉生氣的樣子，然后走到門外去坐著。表示自己不愿意聽。但媃兒卻告訴紫嫣，其實爹爹每次都在門外豎起耳朵，有一次被媃兒發現了，還搶先大發了一陣脾氣，亂七八糟的把媃兒罵了幾句，然后匆匆忙忙就下地干活去了，讓媃兒和母親一起笑了一天。

　　后來有一天入夜，紫嫣正要吹滅燈火入睡，忽聽見墻外有一陣腳步聲接近，接著她就看見了有一個人站在了墻外面。并不是那個人站在窗口，而是紫嫣就是這么隔著厚厚的墻壁看見的。自從開始吃了這些果子之后，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盈，眼睛、耳朵也有著奇異的變化，比如此刻她就聽見那人刻意放輕的腳步，無視墻壁的阻擋，看見墻外站著的人。

　　她看得很清楚，來的不是什么不正經來騷擾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爹爹。他站在墻外，臉上帶著十分復雜的表情，他似乎想要叫門，但最后卻只是張開了嘴巴卻沒有發出聲音。幾次轉身要走，卻終究還是走了回來，到最后在墻外蹲了下來，靠在墻壁上，微微嘆了口氣。

　　紫嫣一時不知道是該叫爹爹才好，還是不理他才好，這燈火就一直沒有吹滅，而是就這么看著自己的爹爹蹲在自己的墻外面。從以前來說，爹爹是再疼自己不過了的，但自從自己無緣無故懷上了孩子，爹爹就變得讓自己不敢再認了。她心里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認這個爹爹了，但此時而聽他的嘆息，眼睛看見他的身影，卻讓她的心再一次柔軟了下來。

　　不管他曾經怎么對待自己，他始終都是那個冒著大雨來帶自己回家的人啊！

　　紫嫣的爹爹在墻外坐到半夜就回去了，始終沒有叫門，紫嫣也就這么看著自己的爹爹坐在墻角一夜，她也沒有叫他一句，而是輕輕地走到那堵墻然后也坐了下來，隔著墻與她的爹爹背靠在一起。桌上的燈火早已因為沒了油而自行熄滅，黑暗之中的父女兩個就這么隔墻而坐了半夜。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左右，紫嫣的肚子越來越大，但奇怪的是孩子沒有任何出生的跡象，她依然可以活動自如，每天做各種各樣的事，紡線織布，縫衣服、做鞋子，都是為肚子里的孩子準備的。只是孩子沒有出生，讓她實在有些發愁，她的母親也搞不明白，想請村里的大夫來看看，但那大夫卻死活不肯答應。最后紫嫣又只好問了問白狼，白狼卻叫了幾聲，似乎是讓她不要擔心。

　　又過了一年多，就在紫嫣懷孕滿整整三年那天，她正在床上做一件小衣服。三年中，這樣的小衣服她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件，因為不知道肚子里懷的是男是女，因此她便男女各做一套。突然，腹部一陣劇痛傳來，她心中知覺，孩子要降生了！

　　但是左右什么人也沒有，她只好大聲喊著白狼。不久就聽見遠處一聲狼嚎傳來，紫嫣心中一松。但就在這時，她的肚子上突然冒出陣陣金光，充滿了整個屋子。門外傳來白狼陣陣焦急的叫聲，但它始終沒有進門，紫嫣一陣著急，想到，莫非是這金光將它擋在外面了，便大聲喊著白狼去把母親和媃兒接來。白狼立即叫了一聲，頓時飛速趕去。

　　肚子上金光仍舊不斷射出，一陣陣的疼痛從下體傳來，紫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卻是嚇了一跳，自己的肚子竟然變成了透明。肚子里有一個胎兒蜷曲著，手中握著一塊玉佩一樣的東西，那金光正是從玉佩之中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