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趙?”狄青有些懵了,怎么又有個姓趙的人參與進來?
不得不說,也許是因為事關重大,也許是因為多年以來老謀深算的習慣,本來并不十分復雜的事情,韓琦與狄青這等高人卻都不免疑神疑鬼。這樣的局面是誰也不曾想到的,隱約讓人有幾分啼笑皆非。
可事情就是這么發生了,至于結果如何,誰也說不好!
“派人盯著,爭取打探出到底是什么人,打探公子的行蹤目的何在?”
“是!”
狄青相信,整個河北路,有許多人都在關注公子的行蹤。
不過何必費這么大力氣了,用不了多,整個謎底必然是會解開的!公子在博州那邊也該出手了吧!
也好,韓老頭顧此失彼最好不過。原本打算在大名府搞點事情,吸引韓相公注意力的,而今看來似乎不必了!
姓趙的人正是趙惟一!
并非大宋皇室的趙姓,而是一個生活在遼國的漢人。他奉了遼國皇后蕭觀音之命,前來給一個叫林昭的官員傳口訊。
一國皇后與敵國官員私下往來,似乎有些不妥。可是趙惟一久在蕭觀音身邊,也大概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年這位宋朝的林大人,可是皇后和公主的救命恩人,有這段私誼在,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趙惟一有猜測,卻不敢多想。他對蕭觀音很忠誠,既然是皇后交代的事情,仔細辦妥就是了。何必問那么多呢?知道的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從上京出發。匆匆趕到了大名府。皇后告訴他。這位林大人依然是宋朝的工部侍郎。治河專斷大臣,很快會出現在大名府。可是來了之后卻發現,自己撲空了,據說那個林侍郎還在路上。
這可如何是好?趙惟一不免有些著急,皇后交待的事情似乎很著急。于是乎,他不免隨便打聽了幾句,很不巧正好是在明月宗的酒樓之中,于是乎便被人注意到了。
趙惟一渾然沒有發現。一個微笑的舉動已經引來了注意。而今滿心都是那位林侍郎,他到底在哪呢?
此刻整個河北路,韓琦、狄青、耶律浚、趙唯一這些看似不相干,卻隱約相連的人,都在疑問,想要知道林侍郎身在何方,在做什么?
身在博州的林昭而今卻是很忙!
此來河北,對手是韓琦韓相公,治河的事情不可操之過急。
畢竟雨水才剛剛停歇,黃河的高水位尚未褪去。這個時候無論是堵塞決口,還是清淤都不太方便。總歸真的要重陽之后才能開始著手進行的。
本來孟若穎的預產期是重陽前后,林昭等待孩子出世,也得這個時間才能北上。可是秋寧卻早早來到世上,中秋便出降生了。
女兒提前報到為自己爭取的二十天時間,豈能就浪費?何況,既然給女兒取名叫秋寧,那么這個秋天的河北路,怎么著也該安寧一點才是。
所以治河的事情可以先不著急,但是必須要優先處理。
黃河的千千萬,整個河北路有問題的地方多了去了。林昭不可能都能顧及過來,所以只能選擇其中的重點,殺雞儆猴。
博州清水澤,這里的問題最嚴重。,
既然要處理,自然就要處理問題最大的,這樣對外才能有個交待,才能服重。更為重要的是,博州與目標人物韓相公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于是乎,林昭一招瞞天過河,突然到了博州。本來是等一切妥當之后,才現身處置的。可是得月樓的一場意外卻不得不改變策略。
原以為如此一來,打草驚蛇,有些事情會比較難辦。可有時候就是天意,很多的巧合竄連在一起,使得局面并未糟糕…
耶律浚突然南下大名府,無意間成為自己的擋箭牌,讓許多人疑神疑鬼,從而減緩了他們本該有的善后速度。得月樓的一場意外,讓范季云只想著兒子的傷勢和報仇之事,再加上家里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更加的煩躁不安。還有一個貪財冒險,有些自負的韓俊,情況沒有變的更糟糕,似乎比預想的還要好…
“清水澤的事情怎么樣了?”
“正在搶收糧食,看來糧價上漲,有人著急了!”李承及時為林昭提供消息,以供公子及時做出準確判斷。
“韓相公家里應該不缺錢吧?”林昭疑惑道:“還是有人貪心不足,至于嗎?”
“嘿嘿,這就不好說了,韓相公廉潔的有些過分了,所以啊…當然了,也可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子承父業,家傳門風什么的!”
林昭平日里比較幽默隨和,故而李承等人也敢說上兩句俏皮話,開個玩笑什么的。而今這樣還可以,以后君臣有別的時候,可就再也不敢了。所以林昭有時候在想,皇帝雖然全力至高無上,卻也當真是孤家寡人。
“看來是時候了,真讓他們全部收割完了也不是個事!”林昭覺得,自己在博州“躲”了幾日也真夠憋屈的,是時候出去活動一下了。
“公子是打算直接去清水澤嗎?”
“就我們幾個怕是不行…”林昭笑著搖搖頭,說道:“看來是時候去拜訪一下李知州了!”
博州知州叫李儒,仁宗天圣八年進士,只比韓琦與文彥博等人晚了一科。可也就是這三年時間,前程就完全不同了。當然了,這也與個人能力和運道有莫大的關系。
李儒先后在各地為官,政績平平,算不上好。可如果要全是怪他能力不好,似乎也說不過去。這位李大人的運氣當真是不好。在宣州任推官的時候。治下除了奇案許久無法破案。大理寺因此而責備。
做轉運使的時候,卻遇到了天干少雨的時候,以至于運河堵塞,行船不便,錢糧未能及時運送到汴京,三司那邊自然不高興。那邊在西北某地做通判,卻遇到了西夏寇邊,死傷了一些百姓受到斥責。
還別說。這位李知州的運氣當真有些奇葩。這些年做官下來,倒霉的事情可不少,以至于他的官場升遷之路一直不太順利。當然了,也因為多次過錯有天災…用后世的說話,就是不可抗力因素,所以并未有罷官什么的。
熬到五十多歲,終于有機會擔上博州知州了。博州雖然算不上好地方,可是在河北路,也是除了大名府之外比較富庶的州縣。
也許是時來運轉,到了博州的這幾年。并未有什么大的災害。黃河雖然有水患,可是對博州的影響并不是很大。治下也沒有發生什么比較奇葩的事情。李儒以為自己的厄運總算是過去。這下子可以大展拳腳,在博州好好干出一番政績。
爭取在致仕之前再混出點名堂,仕途上再有點什么進展。可是搞清楚狀況之后,李儒才發現,博州才是自己噩夢開始的地方。
他雖然是博州知州,可是很多的官員小吏他都根本指揮不動,在博州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至于原因,則是因為博州有一個很強勢的通判,他完全被架空了。
博州通判范季云,因為父親當年是濮王趙允讓的人,在英宗趙宗實登基的事情上是有立功的,是從龍之臣。大宋朝可是有恩蔭之說的,尤其是從龍之功這等大功勞,自然要厚待了。
于是乎,范季云便有機會來了博州做通判。算是英宗皇帝對范家的補償和恩賞,范家本就是博州豪強,而今又有了通判這樣的高官,地頭蛇的勢力大大增強,在博州無人可敵。幾年下來,將博州經營的鐵桶一般…
對下如下,對上范季云也會想辦法。他對河北路宣撫使韓琦是多有巴結,范家老爹是從龍之臣,韓琦是趙宗實登基的重大臂助,他們之間本身就有交情,所以即便是范老頭不在了,韓相公對范家也是多有照顧的。
再加上范家在汴京也是有人脈的,范季云這個通判的位置可就坐穩了,在博州的地位非比尋常。李儒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的博州,情況可想而知。
宋朝設立通判,其目的就是要通判分知州大權,同時起到一定的監視與制衡的作用。本來地方上是以知州為主的,可是博州的情況卻變了。先有了一個強勢的通判,后來的知州就有分他權,壓制他的意思了。
所以,從李儒來的那天開始,范季云就對他抱有敵意。手中有強大資源,各種的不配合,李儒能怎么著?對方還有韓相公的庇護,李儒根本無可奈何。
他曾經嘗試過反抗,可是根本沒有起到作用。一旦他想做個什么事情,最終要么一事無成,要么面目全非,以至于他這個知州都快當不下去了。有什么辦法,向朝廷反應?有用嗎?一個知州當到這份上,傳揚出去多丟人?
再者,沒有真憑實據,上下的官員都不幫你,朝廷會在乎一個知州和通判的不和睦嗎?對于皇帝而言,如此局面最好不過,根本不會多過問。至于調離,李儒也想過。可是當初知博州本就是廢了一番功夫的,若是走了,自己的仕途也就倒頭了。
也罷!
也許這輩子就是這個命了,官運不順,注定了會有這么多麻煩!經歷的事情多了,李知州也就看開了,大不了在博州混日子,以知州的身份致仕,不管是榮休之后,還是為家族后輩考慮,都是有好處的。
所以李知州就徹底不管是了,只是在一些必要的場合下出現,平時也就是走個過場。博州的大小事情基本上都是范季云說了算,以至于他這個知州幾乎徹底被忽略了。
如此情況下,范季云倒是對他很客氣了。一句話,你不礙著我的事,那我們就相安無事。可憐的李儒就是這么被架空的,卻也過的安穩逍遙。
每日待在知州府中,閑來新棋書畫怡情養性。同時教導孫輩讀書,要是兒孫之中有個能高中狀元,抑或者是通過制科考試的,起點高了,仕途應該就不會像自己這么憋屈了吧!
博州的事情,李知州也是無可奈何,實際上早已受了內傷。
前幾日聽說范季云的嫡子被打殘了,李儒心里頭樂呵,也是彈冠相慶的一員。范坤是個什么貨色,在博州都干了些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仗著他們范家的勢力,胡作非為,沒想到也會有今日這樣的報應。
到底是什么干出了這么大快人心的事情?李儒也有些好奇,聽說范家快把博州翻過來,可是依舊沒找到人。
或許是逃走了吧!李儒也就沒多關注,至于工部侍郎林昭要來河北的事情,他依稀是聽說了,可是根本沒放在心上。
這日清晨,李儒剛剛督導孫子晨讀之后,便下人來報有客來訪,并且送上了拜帖!
誰會來拜訪一個被架空的知州呢?李儒將信將疑地接過拜帖,只見上面寫著:工部侍郎、威遠侯林!
啊!李儒頓時一驚,吩咐道:“快開中門,盛大迎接!”
“大人,那位客人說了,如果你愿意見他,不必聲張,今日是私下到訪。”
私下到訪?李儒略微沉吟,眼神也有些復雜了,這算是怎么回事?疑惑歸疑惑,這位 客人他可是不敢怠慢。
“見過林侍郎!”李儒瞧見那張英俊面龐的時候,依舊在驚訝之中。
“李知州不必客氣!”
寒暄幾句之后,李儒驚訝試探著問道:“不知林侍郎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林昭沉聲道:“開門見山吧,首先強調一下我的兩個身份,其一,工部侍郎,持御劍專斷治河事;其二,得月樓打殘范坤的兇犯…”
“啊?”李儒又是一驚!
林昭這才道:“現在有些事情要和李知州單獨商量一下,不知可否?”
“好好!”李儒很聰明,他聽出了林昭話中的意味,也意識到了一些事情,也許…
隨后兩人進入書房,半個時辰之后,林昭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些什么。總而言之,李儒的精神狀況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嘴里喃喃自語道:“也許這一遭,真的要時來運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