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兩場軒然大波就這樣消弭于無形,驚濤駭浪中,小小的林主簿是那樣堅挺,讓許多人大為驚嘆。當然了,所有人都清楚,那是因為背后有官家趙頊的支持。
林昭離開汴京之日,宰輔、翰林、并三法司的官員前往登州的調查總算是有結果了。案件確實另有隱情,原本的受害者韋阿大是個地痞,阿云的堂兄也不是東西,是其二人聯合威逼欺騙阿云的。
一句話阿云是被冤枉的,是受害者,如此結果讓之前堅持判死刑的官員黯然無聲,他們險些草菅人命,釀成大禍。
至于案件真正的兇手于玄,也是因為阿云有危險,才出面解救的,算不上惡劣大罪。不過二人多有都有些觸犯律法,比如傷人,比如“妨礙司法公正”…
刑部給出的意見是判編管之刑,也就是在當地看管著服勞役。結果報到皇帝趙頊那里,恩旨特赦,兩人無罪釋放。
一對苦命鴛鴦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再度重逢,能在一起過安穩的日子了。對于玄和阿云而言,最應該感謝的人無疑正是林昭,救了他二人性命,成就了他們的姻緣。
可惜趕到江南居拜謝恩人的時候,林公子已經遠去江南。兩人黯然傷感,恰好無處可去,留守汴京的高達見狀,便收留二人。于玄識文斷字,阿云心靈手巧,此后這對夫婦便成為林家生意上的好幫手。
阿云案一波三折,結果讓很多人大跌眼鏡。此事影響深遠,皇帝趙頊以此案很好打擊了保守大臣的勢力,相應阻礙也清掃的差不多了,改革變法已然勢不可擋…
在這樣的局勢下,熙寧二年的新年就要到來了,大宋王朝在經歷了一年的飄搖之后,暫時還算穩定。皇帝趙頊野心勃勃,王安石正欲大展宏圖,司馬光則難免感慨萬千,歷史的車輪已經滾滾向前。
接下來的熙寧二年,大宋王朝將注定不平靜,注定了不平凡…
而不經意間促成的許多關鍵點的林昭已然離開汴京,快馬加鞭往江寧趕去…
臘八出事之后,林昭又在汴京耽擱了幾日,臘月十五左右離開南歸。一般來說,從汴京到江寧需要十八到二十二日,但林昭胯下是神駿的白龍,加之歸心似箭,因而途中盡可能地減少耽誤,急速南歸…
可人和馬都是動物,短時間內體能急速消耗,人困馬乏是必然的,因此途中少不得要停下來略作休息。
走到大宋南京的時候,林昭看著疲憊的白龍,覺得必須得停下來休息一晚,有道是欲速而不達,不能累壞了自己和馬兒。
注意,此處的南京并非后世的長江邊的那座城市,而是商丘以南附近的應天府,原名宋州,宋朝的國號正是因此而來。宋太祖趙匡黃袍加身之前便是宋州歸德軍節度使,宋州乃是大宋王朝龍興之地。
趙匡登基之后,便改宋州為應天府,定為大宋朝的南京,因曾是歸德軍駐地,又名歸德州。位于汴京向東南的運河之畔,是林昭返回江寧的必經之路。
可惜林昭趕得不巧,未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只得在城外半道上借宿。說來也巧,還正好處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僅有的幾戶人家都是茅屋一兩間,本身居住都不夠,根本無法借宿外人。不過他們給林昭指了個去處,一所尼姑庵…
這可如何是好?
去尼姑庵借宿,只怕很不方便啊!奈何寒冷臘月,外面著實寒冷,沒有居所只怕會直接凍死。
好在村民告訴林昭,佛家以慈悲為懷,這座尼姑庵專門有個院子向路人借宿,已經很多年了,一直相安無事。
“這樣就好!”林昭這才心安理得地前往。
走到門口看到燈火照耀下,靜心庵幾個字十分清晰。林昭輕輕叩門,便有個老尼出來開門,說明來意之后,便被引著去了一處單獨的院落。
有幾間房子燈火還亮著,顯然已經有人入住了,其中一間還傳出朗朗讀書聲,似乎是個書生居住。林昭這才放心下來,便安心住了下了,準備天明之后便啟程離開。
可是睡到半夜,林昭突然被輕微卻又急促的腳步聲吵醒。其實若換成是一般人,未必能聽見。一來是林昭的刑偵敏感,二來是最近將近半年時間跟隨蘇岸學武,耳根更加聰慧了。
三更半夜,月黑風高,荒郊野外的尼姑庵里來了武術高手,感覺怎么有點像武俠小說的里的情節,嘿…
林昭好奇之下起身走到窗口,想要打探一二,可是剛剛站在窗口,瞬間便感覺到一股殺氣。隔著一層窗戶,林昭不知道外面漆黑的夜里有一支勁弩正對準自己,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危險臨近…
林昭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因為在汴京得罪了人,有人在途中暗殺?
看來有些低估了這群王孫公子、士大夫的品德,表面上看似君子做派,背地里盡是些齷齪行徑…
林昭凝神輕輕往后退去,做好隨時準備逃生的打算。沒想到一往后退,危險氣息便逐漸下降,甚至不復存在。
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是是自己多心了,不是針對自己的?林昭心情忐忑地躺回床上,卻不曾除去鞋襪衣服,只要有情況隨時準備逃生…
片刻后,庵堂外的小樹林里,幾個身影飛速跳躍而來,全部躬身向一人行禮。只見月牙兒淡淡的月光下,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負手而立,長袍裹身,背對眾人,看不見容貌與氣度,身份更是無從得知…
“宗主,根據消息,夫人應該就在這所庵堂之中…”
“確定嗎?這些年老夫空歡喜了很多次了…”男子開口說話,聽聲音似乎是個五十歲往上的男子,聲調不高,卻有股威嚴與雄渾…
“宗主,這次應該錯不了,我們已經打聽過了,時間等各方面的描述都很相似,是夫人的可能性很大…天亮之后會有早課,宗主可易容后親自去看看,確定是否是夫人!”
“嗯,天亮之后老夫會去的…這么多年了,希望不要再錯了…”男子一聲嘆息感慨萬千,想來尋找之人十分重要,且已經尋找多年,定是歷經艱險,已然失望了很多次,可謂是飽受打擊…
“你的弩是打開的,發生何事?”男子略微回頭,臉上竟帶著面具,余光瞧見屬下的勁弩張開,不由疑惑詢問。
“適才有人似乎發現屬下,略作戒備,已經了解了,是個騎白馬年輕人…可能是近來汴京城里風口浪尖的那位林主簿…”
“他怎么會在這里?”男子頓時一驚,甚至還有些微微緊張。
“宗主不必擔心,此人似是為了著急趕回江寧與家人團聚,偶然借宿此處…”
“那就好!”男子輕聲道:“近來這小子在汴京鬧出的動靜可不小,還有趙頊那不孝之子,老祖宗的留下的大好江山,只怕要被他折騰完了…可惜啊,當年要是…”
林昭一夜可以說是枕戈待旦,到了天亮才發現是虛驚一場。不過這個奇怪的庵堂還是不要多待的好,加之歸心似箭,便告辭離開了…
剛出門便遇上了隔壁的書生,林昭知他昨夜挑燈夜讀了許久,看來很用功。見林昭牽馬準備離開,書生贊嘆:“足下的坐騎當真神駿,難得一見啊!”
“多謝!”林昭很禮貌地接受了贊許。
書生問道:“兄臺是要南下還是北上呢?”
“南下!”林昭不由表情凝重,這庵堂本就有古怪,書生看樣子和自己年紀不相上下,這樣問有什么目的呢?
“可惜,在下要北上游歷,準備來年科考,一路寂寥,本想找個人結伴而行的…”
“科考?那不是要在后年嗎?至于這么早嗎?”按時間推算,下一次進士科考試是在熙寧三年春天,如今在熙寧元年臘月,準備早也有點離譜啊!
“確實還有一年時間,可在下出自南方閩中,讀書多視野卻不廣,故而想要好好游歷中原各地,增長見聞…”
“原來如此!”那時候閩中尚未完全開化,信息閉塞也屬正常。林昭笑道:“那就恭喜兄臺來年金榜題名,獨占鰲頭…”
“多謝兄臺吉言!”書生不曾想到,今日一句簡單客套話,一年多以后還真得踐行諾言…
“在下還有事情,告辭了!”林昭并不在意,牽著白龍離去了…
書生在庵中住了好幾日,出于禮貌去向庵中師太告辭。恰好是做早課的時間,許多女尼都往佛堂走去…
書生無意間瞧見一位中年女尼,不由驚奇:“咦,這位師太的五官怎與適才那位兄臺頗有幾分相似呢?”
遠處,一位喬裝過的老者佯作是來上香,待瞧見女尼的容貌時,幾乎老淚縱橫。多少年了,總算是找到了…
另,有興趣的朋友,猜猜本章出現人物都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