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章 地獄在人間(上)
一個人最難受的時候是什么？
那便是在你興沖沖的做著某件事情的時候，人到中途，正到興致昂揚的時候，被突然打斷。那種不上不下的憋屈感，十足讓人覺得難受。
赤練仙子此刻便是這種心情。
之前她正在岳緣那吹奏的樂曲中于回憶中流連，直到她即將情動的時候，樂聲戛然而止。
這種狀況，讓李莫愁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呼喚你？
在見到岳緣那認真的神情之后，李莫愁強行壓下心頭的煩躁，眼中流露出探尋之色。
道門中據說有一種境界可以前知，名為至誠之道，但縱觀江湖千載，卻不曾聽說有幾人有這樣的能力。她從五毒秘傳轉修道家功法后，李莫愁雖然也功參造化，可是她并沒有到這個境界。
這境界，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領悟的，而是純看機緣，看心性而來。
她堂堂赤練仙子自然不會。
視線停留在岳緣那略顯思索的臉上，赤練仙子對岳緣的境界仍然是摸不準。
眼下的他與之前的他有著明顯的分別。
但唯一可以肯定一點的是岳緣定然有著屬于他的壓箱底。
“我去休息了。”
“你的客房在隔壁。”
收回目光，赤練仙子轉身朝開，走向了她的房間。獨留下岳緣站在窗前一臉的哭笑不得。
直到赤練仙子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之后，岳緣這才神情嚴肅，變得沉默下來。
啊——
長呼了一口氣，岳緣不由自言自語道：“果然，你只是你。”
“我竟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佛門渡人，講究一個緣字。”
“是不是我岳緣這個名字一開始便注定了如今的情形？”
佛自業障，天蚩極蕩；愛本禍劫，遍地女戎。
都說佛魔相生相克，乃是一魂雙體。
但佛與邪，則是正反兩面。
若說魔是出自佛自身，那邪靈則是地獄。
對于佛來說，除去自身的心魔外，剩下的真正大敵正是邪，而他岳緣亦是邪。
縱觀歷史上下，多少年來的你爭我奪之間，正邪雙方可謂是各騁英雄。若說邪一道占據上風的時候，自然是順昌逆亡，張狂至極。但若是落入下風，卻也選擇茍且偷生，哪怕是有著邪靈回轉心意，入了正道，那也是真心實意。
但佛不一樣。
他們有些做法跟儒一樣，進行所謂的弧線救國。
一如曾經的一些朝代在自身弱勢的時候選擇和親一樣，在壓力下他們會選擇派出門派中的弟子，進行渡人。
渡有緣人。
而在這其中，以情的力量最為龐大。
在面對的情之一字的時候，哪怕是百煉精鋼也能繞指柔。
人，自紅塵中起。
是情是仇，盡是劫。
岳緣在懷疑，懷疑當初于殷商一戰，雖是慘勝，但卻仍然留下了致命的危機。
他很清楚，在那種實力狀態下的天人來說，想要真正的徹底死亡，實際上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尤其是當一個人背負所謂的天命的時候，死了又活之類的情況那簡直就是很尋常的操作。
當天命完成或者消散之后，那么極有可能走在小樹林里也會被小兵圍死。
“唔！”
“當初還是太大意了。”
“可惜了帝辛。”
腦海的深處，閃過一縷藏在過去的回憶，一道身影于腦海中一閃而逝，岳緣暫時性的沒有去再度生悶氣的赤練仙子，而是開始在腦海里重新整理起自己的經歷來。
事實上到如今，他岳緣已經與這個世界牽連太深了。
鳳凰。
龍龜。
還有麒麟。
這一切本就不是這個世界所有的生物，而是真真正正的外來入侵物種。
那曾經在朝歌的一戰，其后所造成的影響可謂是連綿至今。
神話就此而來。
說穿了，他岳緣對這個世界來說，是真正的侵略者。
而讓現在的岳緣感到讓他驚心的地方是在這漫長的過程中，他與這個世界之間產生了羈絆，有了感情。現在，他岳緣已經沒有了曾經的那般高高在上，以太上無情的姿態來審視這個世界。
世間萬物終有靈。
上至蒼天，下至九幽，在這中間的生物都有靈。
不僅如此，乃至整個世界都有靈。
甚至連世界也有靈。
世界有靈，這便是天命的由來。
在當初沒有一次達成目的，而被人阻止失敗后，岳緣便知道曾經的計劃只能作廢，需要按照另外的方式進行下去，重新考慮另外的方式將兩個世界合二為一。
重新以摘星樓為坐標，打通兩界通道，那已經成為岳緣心中最下策。
不同曾經，現在岳緣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摘星樓重建，通道再度打開，面臨的將會是這個世界最為激烈的抵抗。因為這個世界，已然成長了。
這個世界已經有了自己的靈，有了自己的天命。
慈航靜齋雖然作為讓人覺得厭惡，但在某些方面來說，她們確實摸到了世界的一絲脈搏。
所以…
若是再度徹底打開通道，大舉入侵，那么這個世界便會催生出拯救世界的人嗎？
而那最后一直隱藏著，甚至來到自己身邊與自己親密接觸的人，便會在那時真正的從暗處走出來。
這便是他岳緣數千年后于光明頂重建摘星樓的緣由。
“…嘖嘖！”
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美酒，趁著月色品著冷酒，岳緣忽然笑了起來：“不對，還有哪里被我給忽視了。”
雖然那群敵人仍存算計，流傳千年的大局終究會在時間的影響下出現不可控的變化。
這世界無疑出現了讓雙方都無法掌控的東西。
“我知道了。”
“此方世界的天道變化。”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岳緣將剛剛端起來的酒杯又放了下去，詫異道：“原來，我忽略的地方是這個。”
眼睛睜的老大，雙眼之中似乎要散發出光芒。
當初一同尾隨降世而來阻止自己的那些家伙，只怕是心思再過深沉，也絕對沒有料到時局會出現如此變化。當初是岳緣下意識的去忽視了這一點，可眼下想來才發現是這個世界本身所自發進行的抉擇轉變。
輪轉了六次，岳緣直到如今才算是恢復了過往的全部記憶。
這個世界是沒有龍鳳這樣的生物的。
他的龍身褪去，屬于邪靈的那部分更是被斬了出來，消散在了天地間，兩者結合產生的色欲、暴食、貪婪、懶惰、暴露、嫉妒和傲慢特質被整個世界所吸收，而他自己直到如今也仍未圓滿。
當初的那一戰，他受到的傷勢要比想象中的更慘烈。
到現在…他岳緣活的更像是一個人。
雖然有了曾經的記憶，可岳緣卻再也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了。
那么，問題來了。
一開始原生人類事實上是很單純，很敬畏，很純粹的。
是什么時候，人類開始變成了如今這樣？
而腳下的這片大地上的人們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稱為龍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