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驚變
蒼天之上，有人持劍，劍指蒼穹，有靈獸嘶吼，回蕩不絕。
入目處，盡是璀璨的劍光，那盛放的光芒里，充滿了回蕩的奇異的吟咒聲，如滿天神佛低唱，又如九幽惡魔獰笑。
無名的震懾感，淹沒了青云山頭的所有人。
蒼松道人臉色發白，看著那手持古劍、強絕世間的身影，囈語道：“誅仙！道玄！”
而與此同時，鬼王和毒神對視了一眼，同時大呼了一聲，“走！”
鬼王宗和萬毒門的弟子似乎早就接到了指示，不約而同地放棄了各自的對手，匯聚到了一起，在自己宗主地帶領下，向著山下的地方撤離。
三妙夫人，一眨秀眸，隨即反應了過來，臉色同樣一變，對著自己門下疾呼道：“撤！”
魔教四大宗門中，唯有主持此次攻打青云的長生堂堂主玉陽子心有不甘，破口大罵：“他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人一劍而已，你們這群無膽匪類！”
但他也不傻，三派已經撤離，只留下他一脈絕討不了好，因此同樣招呼手下離開，但經過這一耽擱卻已經晚了。
天地變色，轟然雷響！
從青云山其他六座山峰的不知名處，飛來的六道燦爛奇光，分做：黃、青、赤、綠、橙、藍六色，一起籠罩在了一起，最后七道奇光，匯聚到道玄手中直到此刻已然燦爛奪目的古劍誅仙之上。然后一柄巨大無比的彩色氣劍出現在通天峰頂，那身影竟然比山岳還要高大。
半空中，道玄真人淡然的聲音傳來。“爾等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
聲音宏大，宛如神邸一般。
下一刻，誅仙古劍上，一陣的光芒閃爍，片刻之后，那巨大的氣劍上。分裂出無數小劍，夾帶著無比凌厲之勢。沖了下來，直向魔教之人沖去。
劍落如雨，天地肅殺！
無數落在后面的魔教徒眾舉兵相抗，但那氣劍竟如無堅不摧一般。毫不容情地直刺而下，功力稍淺的頓時就被深深打入地下，鮮血飛濺。通天峰上，頓時鬼哭狼嚎，慘叫聲不絕于耳，無數斷肢碎肉飛濺，血肉橫飛、腥風血雨，有如地獄一般，就連先行一步的鬼王宗、萬毒門眾人也是人人帶傷。傷亡不輕。
但道玄真人到底有傷在身，誅仙劍陣威力未達頂峰，最終被鬼王和毒神合力。硬生生地在大陣最東面撕裂出了一道缺口，帶著手下的教眾逃了出去，就連之前傷亡不輕的合歡派、死傷狼藉的長生堂也有不少高手逃了出去。
漫天劍雨，終于緩緩減弱，慢慢停下。
無數散落的血花，悄悄落下。化做觸目驚心的血腥場面，將通天峰籠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空中道玄真人隨著水麒麟緩緩落下。這一人一獸的現狀卻是極為凄慘，道玄真人面如紙黃，胸口的傷口又撕裂開來，水麒麟渾身漆黑，身上鱗甲都破碎了不少，剛剛道玄真人祭出誅仙古劍，此獸就拼命地沖破了毒神和三妙夫人地攔截，來到對方身邊，此時儼然受了不少傷勢。
一臉吞服了三顆田不易遞過來的大黃丹，道玄真人的臉色才好看了幾分，看了周圍一片狼藉的通天峰主峰，凄涼地開口問道：“傷亡、傷亡如何？”
站在離他最近的田不易猶豫了片刻，低聲道：“掌門師兄，你還是先養好傷…”
道玄卻是斬釘截鐵地說道：“快說！”
田不易一窒，看了看左右，這才一臉悲愴地說道：“二十五位長老戰死了十四人，重傷的也有四、五個，朝陽峰商師兄、落霞峰天云師弟也不幸亡故，其他、其他低輩弟子......”
說到一半，田不易的聲音也有幾分嗚咽，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道玄真人身子晃了晃，臉色卻是更加慘白，青云門往昔足以自豪的實力，在這一戰之中，幾乎損失殆盡，長嘆一聲，閉目頓足道：“我道玄對不起青云門列代祖師啊！”
他聲調蒼涼，說不出的痛心，眾人聽在耳中，一時都默然無聲，只能圍在他的身邊低聲勸慰道。
這時，剛才被水月大師領人護送到安全地方的普泓大師等人，也被水月送了回來。此時對方的臉色，已然比剛才的慘白好了許多，想來傷勢已經有了些好轉，但依舊虛弱異常。
喘息了幾聲，普泓大師向周圍看了看，但見得血流成河，到處都是死人和殘破的殿堂，長嘆一聲，合十頌道：“阿彌陀佛！”
道玄真人向著普泓大師微微點頭，苦笑一聲，道：“大師傷勢如何？”
普泓大師搖了搖頭，道：“老衲還死不了，倒是掌門真人要多多保重才是！”
道玄真人搖頭嘆息，眼光向遠處望去，忽地落到站在外面正和林驚羽不知說些什么的張小凡處。
應該說不愧是世界的主角，雖然失去了噬魂，但憑借著太極清玄道和大梵般若兩門絕學，張小凡依舊在混戰中保下了命來，只是現在的樣子格外地狼狽，渾身是血，看樣子受傷也是不輕。
微微一嘆，道玄真人卻是轉頭對田不易道：“田師弟，你叫你那個徒弟張小凡過來一下。”
雖然青云門遭逢大變，但該給的解釋還是要給，尤其是此事，無論誰對誰錯，他青云門和天音寺總得有個結論，說不得還得讓張小凡做出一些犧牲，畢竟對抗魔門，青云門一家還是力有未逮，還需要天音寺的援手。
田不易臉色一變，顯然也想到了什么，但不敢違命，只得轉身道：“老八，你過來。掌門真人有話對你說。”
一時眾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大竹峰門下弟子。張小凡更是心頭一震，但師命難違。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片刻之后，眾人散開一片空地，張小凡孤零零站在道玄真人面前，低聲道：“掌門。”
道玄真人看了他半晌，低聲道：“你到了現在，還是不肯說出你身上大梵般若的由來嗎？”
張小凡身子一震，只覺得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自己身上。其中有關切的、有鄙視的，但更多的。卻是疑惑！
臉上神色痛苦之極，腦海中兩番念頭不停交戰，但最終張小凡卻還是咬了咬牙，道：“掌門。弟子不能——！”
“說！”
忽地一聲大吼，聲動全場，直如雷鳴一般，將眾人都嚇了一跳，卻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空。
普空在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中，排行最低，但性子最是激烈，年輕時降妖伏魔，憑藉手中的佛門奇寶“浮屠金缽”不知殺死了多少妖孽。后來年歲漸大。領悟佛意漸深，這才逐漸隱居天音寺內。
但是今日青云血戰，普空大開殺戒。以一身神鬼不測的佛門道行血戰魔教，卻是激發了往日的兇性，要知道這一次天音寺眾人到青云山來本是懷著興師問罪之心的，天音寺從不外傳的無上真法“大梵般若”，竟然會被青云門一個小小弟子學會了，這如何得了？
看著張小凡吞吞吐吐。普空說不出的心煩意亂，忍不住做出佛門獅子吼來！同時手中金缽一晃。對著張小凡惡狠狠地說道。
“不說，今日佛爺就殺了你！”
聽著此言，田不易的臉色就是一變，顧不得之前的消耗，站出來攔在張小凡面前，冷冷地說道：“普空大師這是何意，莫不是欺我青云門今日傷亡慘重，就想欺辱我門下弟子？”
“師傅！”看著田不易此時的舉動，張小凡眼睛就是一紅，險些哭了出來。
而因為田不易的話語，剛剛趨向緩和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原本就哀傷不已的青云門眾人更是一個個眼色不善地盯著普空，此時已經不單單是張小凡的問題了，而是事關青云門的臉面，哪怕傷亡再重，他們青云門人也不是他人能夠隨意欺辱的。
被青云門那同仇敵愾的樣子嚇了一跳，普空亂了手腳，有點說不清楚對著田不易急忙辯解道：“你、你別胡說，我、我只是想討個公道而已！”
他倒也不是真想動手殺了張小凡，只是一時急昏了頭而已，此時回過神來已經有些后悔，但他依舊沒有放棄追究張小凡之事。
可惜青云門剛剛遭逢大變，一個不小心甚至有可能從三大正派中除名，因此最是敏感的時候，分外受不得他人的輕視，因此哪怕普空出言解釋，場面上也依舊沒有緩和了下來。
看著面紅耳赤，不知該說什么好但又不肯放棄的師弟，再看看那個站在一旁，沉默不語、身姿單薄的倔強少年，坐在道玄真人身邊的普泓大師突然開口，聲調慘痛，低聲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種下惡孽，便得惡果。普空師弟，不要再為難張施主了，此事卻是我天音寺錯了！”
此言一出，剎那間全場一片鴉雀無聲，普空身子更是如木頭一般，半晌才緩緩轉身對著普泓大師，澀聲道：“師兄，你說什么？”
普泓大師面色蒼白，也不知是身體的傷，還是心中愧疚，只見他閉目垂眉，半晌低聲道：“法相。”
原本正照顧普泓大師的法相，身子震了震，道：“弟子在。”
普泓大師緩緩道：“不必隱瞞了，你都說給他們聽吧！當年師弟做了錯事，今日絕不能再次冤枉這位張施主了。”
法相慢慢走上前來，向無數錯愕的臉上望去，然后落在場中林驚羽、莫聞與張小凡的身上，最后停留在了張小凡處。
“張施主身上所學的大梵班若，卻是我天音寺普智師叔所傳，并非是偷學本門功法！”
他的聲音頓了頓，隨即澀聲說道：“而且，當年，殺害青云山腳下草廟村全村村民的，——也是我們天音寺的人所為！”
“什么！”
片刻之間。無數驚駭、震驚、不信、憤怒的聲音如爆裂一般，在青云山玉清殿上爆發出來，連道玄真人、田不易這等修養的得道高人。也忍不住臉上變色。
張小凡臉色發白，身子搖搖欲墜。
莫聞舉起了噬魂，臉色格外地難看。
而林驚羽更是一把拔出了斬龍劍，碧光蕩漾。
面對眾人責難的目光，法相的頭微微低垂了下來，繼續講道：“那個兇手，是我的三師叔。位列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大師。”
“當年普智師叔來到青云，面見道玄掌門。勸說將佛道兩家真法一起修習，或有可能參破長生之謎，不料被掌門真人婉言拒絕...下山之后，普智師叔信步走到了草廟村中。見天色已晚，就夜宿在村中破廟之內，也就是在那一晚...將大梵般若傳給了張師弟，但事后普智師叔佛力大減，被嗜血珠的邪力所侵，如鬼魅附身一般，竟然想出了，想出了將草廟村全村村民殺光，則青云門看在孤兒分上。必定將那個孩子收錄門下，于是，于是...”
“啊！”林驚羽狂吼一聲。終于忍耐不住，斬龍劍和身向著法相砍去，“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道玄見狀就是一急，疾呼道：“快，快攔下！”不等他話音落下。田不易等人紛紛出手，將林驚羽攔了下來。
林驚羽雖然修為不弱。但也就是玉清境六七層的樣子，如何是諸位長老的對手，頓時就被按在了一邊，掙扎不得。
看著嘴中依舊念著”殺了你們，殺了你們”不停的林驚羽，田不易微微張嘴，剛想安慰一二，但隨即卻是一聲驚呼：“老七！”
下一刻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只見一旁，莫聞手握著噬魂，卻是飛快地朝著普泓大師撲去。
一瞬之間，幾乎所有人的額頭都冒出了細細的冷汗，莫聞可是和林驚羽不一樣，作為青云門幾百年來最出色的天才，他年紀輕輕的就已經到了上清境界，一身實力更是極為不俗，剛剛對戰魔教眾位高手，他手持黑棒、頭頂六合鏡，力敵眾多魔徒，更是力斃數人，戰力已經幾乎可以與各脈首座匹敵，他要是發起瘋來，還有誰能制住？
特別是現在，各位長老的注意都被林驚羽所吸引，現在在普泓大師身前除了掌門道玄真人外，竟是再沒有一個高手。
“老七，你快給我住手！”
田不易見狀就是大急，一邊朝著這邊撲來，一邊高聲喊道，要是真讓莫聞殺了普泓，這事情就鬧大了，其他的長老也是拼命地往這頭趕，只是到底落后了不少，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莫聞朝普泓沖去。
“師兄，不要！”
看著不管不顧沖出去的莫聞，田靈兒先是一愣，隨即也是一聲驚呼。
水月身邊，看著莫聞，陸雪琪的臉色陡然一變，手伸向了背后的天琊，但看了看彼此間的距離，又苦笑地松了下來。
低輩弟子中，唯有法相目光復雜地看了莫聞一眼，低詠了一聲佛號，突然站出來一步，攔在了莫聞面前。
眾人中只有他的位置能攔下莫聞，但他卻沒有出手，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莫聞施主，過往的罪孽小僧愿一力承擔，掌門方丈身系我天音寺安危，還望施主手下留情！”
手中噬魂青光流轉，只聽砰的一聲，法相便倒飛了出去，大口吐著鮮血。
面對著毫無還手之意的法相，莫聞竟然絲毫沒有手下留情之意，轉眼間就從他身上跨過，沖到了普泓身前。
蘊含著太極清玄道的真元在手上不停地流轉，莫聞對著普泓的腦袋就是一掌拍下。
對此一旁的道玄真人眉頭就是一挑，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一個側身就擋在了莫聞與普泓之間。
“放肆，還不給我住手！”
手中青光流轉，道玄真人對上了莫聞伸來的手臂。
同樣修煉太極清玄道，已達太清境界的道玄真人，哪怕是身負重傷，也有把握攔下莫聞這一擊，只要一擊過后，莫聞身后那些長老就能趕到，合眾人之力絕對能將莫聞制服，事態也就平息了下來，——至少道玄真人是這么認為的。
青色與青色的手掌相接，原本自信滿滿的道玄真人頃刻間臉色就是一變，極為駭然，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東西一般。
在眾人的矚目之下，只見莫聞手掌上青色的光芒微微一轉，卻是忽然變成了璀璨無比的金色。
那赫然是大梵班若！
與太極清玄道截然不同的霸道真元摧枯拉朽地沖入了道玄真人體內，原本就身負重傷的他頓時被打飛了出去，雪白的長須被自己噴出的鮮血所染紅。
一擊轟飛了道玄，莫聞面前再沒有阻礙，在普泓驚詫的目光中，他獰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噬魂。
下一刻，黑色的棒身泛著幽光，從普泓的眼眶處狠狠地插入，然后從后腦灌出。
狠辣、無情，沒有一絲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