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大廣看來,天元市是省會中心,這個城市的男人似乎都有政治情結,酒桌上有兩個話題永遠不會枯竭:政治和女人。在杜雙魚來天元市任職之前,吳大廣一直覺得自己在這個僧多粥少的政壇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自從杜雙魚來了之后,他的政壇過山車似乎開始走下坡路了。
怎么才能搞定杜雙魚呢?這個問題在吳大廣的腦子里想了很久,一直覺得束手無策,不知該從哪里打開突破口。因為這個杜雙魚是一個政治智慧豐富政治手腕極其強硬的高手,官威難測,一個官員就是一種偏好,誰能搞得清哪個官員喜歡哪一種風格?吳大廣苦惱極了,跟外人又無法訴說。
“從杜書記的年齡上來看,他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所以在天元市市委書記這個位置上,我覺得他應該很想做出一些成績來。”程杰民的腦子轉得飛快,說話卻是非常慢。
這么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讓坐在他對面的吳大廣把酒杯給放下了!
吳大廣雖然只是和杜雙魚見過三次面,而且還是在大會上見到的,吳大廣這個名字對于杜雙魚來說,僅僅是個符號而已,他做不到對號入座,但是吳大廣不同,吳大廣認真的研究過這位市委書記的出身簡歷。
杜雙魚今年還不足五十歲,這對于下面的科級小干部而言,已經是退居二線的年齡了,就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也不會有人再提什么要求了。
但是這個年齡對于杜雙魚這個市委一把手來講,就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年齡了。和人們所說的“五十芳齡”相比,這就是一個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如花似玉一樣。如果他能夠干得好,將來還會有更大的前途等著他。美好的未來在向他召手,他怎么可能甘于現狀,按部就班呢?
果不其然,杜雙魚上任不久,他的強硬作風就在天元市的政壇上傳開了。
本來有點渾濁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靈動起來,吳大廣點了點頭道:“不錯,杜書記是一個很勤勉的人。”
勤勉,程杰民愉快地笑了,暗道這說話真是講究語言藝術,這句勤勉用得好啊。
“吳局,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站在杜書記的角來統籌全局,想干出點成績來,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
程杰民雖然能夠直接講出來,但是最終他還是采取了循循善誘的辦法。已經逐漸成熟的他知道,讓人自己發現的東西,比你自己直接告訴他更容易讓他接受。
吳大廣捏著酒杯。他想要將這杯酒喝下去,但是最終卻又將酒杯給放下啦。在稍微沉吟了瞬間,他就重重的道:“一個好的發展環境。”
在說完這些話之后,吳大廣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來回走了兩句。嘴中喃喃道:“老涂這家伙不冤,他在有些事情上。實在是有點軟!”
“你這老頭子,在這里發什么酒瘋。”端著一鍋豆腐羹的秦姐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看吳大廣在客廳里來回踱步,輕聲埋怨道。
吳大廣一擺手道:“再給我們弄個湯,小程到底年輕,思路開闊,這一點我怎么沒想到呢?讓你這么一說,我心里的疙瘩總算解開了。”
秦姐將湯遞給程杰民,想要說吳大廣兩句,看著吳大廣有點高興的樣子,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道:“好,我就這就去弄,你們兩個只能喝完這瓶酒,絕對不能再喝了。”
吳大廣擺了擺手,等秦姐離開之后,他將那瓶東江紅往沙發間隙里一放,然后從酒柜里拿出了瓶茅臺道:“咱倆今天把它給解決了。”
程杰民雖然不是太喜歡喝酒,但是對于這種頂級的好酒,卻也是有點嘴饞。不過他現在可不是找吳大廣喝酒的,所以在吳大廣開酒的時候,他輕聲的道:“吳局,難道您就不想知道一下原因嗎?”
吳大廣正往杯子里添酒的手一下子停到了半空中,他看著程杰民愣了瞬間,這才道:“你…你說。”
說什么,吳大廣并沒有講清楚,但是程杰民知道吳大廣的意思。他注視著吳大廣,沉聲道:“您是不是覺得,目前,杜書記心目中已經有了公安局長的人選?”
吳大廣沒有吭聲,他在低頭沉吟了一會,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房間里的氣氛有點壓抑。程杰民發現,自己此時竟然能夠感應到吳大廣的想法。吳大廣在這件事情上,也確定不了。
這實際上是一種好事情,作為天元市的地頭蛇,吳大廣無疑有著自己的圈子,如果他拿不準的事情,那就意味著有一半的可能沒有什么明確的風聲。
“如果杜書記沒有明確的人選,吳局您為什么不能爭取一下?您只要表現出您就是杜書記需要的那個人選,這機會也就來了!”程杰民幫吳大廣將他杯子里的酒滿上,嘴中輕聲的道。
吳大廣不得不承認,程杰民的話激動人心氣勢磅礴,他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嘴角。盡管因為這幾次升職無望變得有些頹廢,但是這并不說明,他徹底放棄了公安局長的寶座。
現在,機會就擺在他的面前,他怎么可能做到心平氣和呢?再次端起酒杯將酒喝下去,吳大廣鄭重地看著程杰民道:“怎么讓杜書記知道我就是他需要的人選?”
“行動!您和杜書記接觸的不多,現在您就只有用行動來向杜書記表示這一切。”程杰民說到這里,沉聲的道:“杜書記來到天元市的時間并不是太長,他對公安系統的了解應該不深,我覺得杜書記現在應該也在觀察。如果您用行動讓杜書記明白您就是那個人。按照您現在的位置,杜書記順水推舟將您推上那個位置可能性太大了!”
“小程。你覺得什么行動才能夠讓杜書記看得上眼?”已經難以抑制自己心中興奮的吳大廣,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急迫的向程杰民問道。
程杰民摸了摸嘴唇,輕聲道:“對天元市里面的違法犯罪活動來一次集中整治,而且這個行動要盡快,力爭達到立桿見影的效果。晚了的話,可就白費功夫了!”
吳大廣這個人并不傻,傻也做不到現在的位置。他之所以這幾天一直挺難受,主要就是因為他在局中。根本就沒有看清楚大的形勢。而程杰民的這些話,讓他越想越是這個道理。
杜書記需要一個鐵腕的公安局長給他的發展計劃提供一個好的發展環境,因為這個原因,不適合在這個位置上的老涂被調整了位置。杜書記是從外省調來的,在天元市并沒有什么太密切的關系,因此他有現成的人選,可能性不大。
一旦自己表現出來符合杜書記心目中人選的能力。那自己成為一把手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更何況,這種表現,只要一次強有力的社會治安整治,就打開突破口了,這本來就是自己分管的工作,成了。自己多年的夢想如愿以償,就算希望落空,對自己而言,也沒有什么損失。更何況按照程杰民剛才的分析,這件事情要是干成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最少也有五成。
五成啊,這么大的成功率。而且還沒有什么大的風險。自己如果連這點魄力都沒有,那還不如現在就退休回家抱孩子呢!
一個計劃,開始在吳大廣的心中醞釀,他越想越興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的他笑著對程杰民道:“小程,這次真虧了你來看我,要不然我還在葫蘆里迷著呢!”
程杰民笑了笑道:“吳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按照您的政治智慧,我快馬加鞭也望塵莫及啊,只是您沒往這方面想而已。”
“你小子,還跟我在這里謙虛一下?爺們說話就應該直爽點。”吳大廣拍了一下程杰民的肩膀,接著道:“你在天元市也呆了一段,覺得什么目標最好。”
程杰民看著吳大廣的神情,稍微思索了瞬間,就想到了甄志剛兄弟,程杰民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是心胸太開闊的人,以往他沒有動甄家兄弟的事,那是他沒有那個能力,而現在既然有機會,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放過。
有仇不報非君子,程杰民心中念頭閃動,就沉聲的道:“吳局,我聽說水果批發市場的甄家兄弟欺行霸市,有不小的民怨,而且把水果市場搞得烏煙瘴氣,社會影響惡劣極了。”
吳大廣聽到甄家兄弟的名字,眉頭皺了一下,并沒有立即開口。
程杰民看吳大廣的反應,就知道吳大廣有那么一點顧慮。他暗自咬了咬牙,心說開弓沒有回頭箭,老子今天就好好的給你們上上眼藥:“甄家兄弟的行為,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很大,也很是典型。”
典型兩個字落在吳大廣的耳中,讓吳大廣頓時有了決斷,他點了點頭道:“對于這種攪亂市場秩序的行為,我們絕對不能容忍,局里關于他們的反映也不少,該是整頓一下的時候。”
“吳局,我覺得這仗不但要打出聲勢,更要打出成效,越是有成績,杜書記的注意力就會越多。”程杰民在松了一口氣之后,又給甄家兄弟加了把火。
吳大廣點了點頭,他站起來來回走了兩步,就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打了出去,那邊剛剛接通電話,吳大廣就大聲的道:“真力,我是吳大廣,你叫上智江他們幾個來我家里一趟,好長一段時間沒打麻將啦,咱們好好玩兩把!”
放下電話,吳大廣就將那瓶剛剛喝了兩杯的茅臺酒用蓋蓋上,然后遞給程杰民道:“小程,你自己找地方把這瓶酒解決了,等這件事情真的落實了,我請你喝慶功酒。”
程杰民從吳大廣的電話中已經了解到他要干什么,朝著吳大廣笑了笑,程杰民說了句我等著,就拿著那瓶茅臺酒走出了吳大廣的家門。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盡管天色已近黃昏,但是在天元市的中心廣場上,卻是擠滿了看煙花鬧元宵的市民。他們三三兩兩,高談闊論著各種各樣的話題,到處充滿了節日的氣息。
程杰民心情有點不喜。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一對對親昵的年輕人,程杰民羨慕極了。如果顧兮兮在自己的身邊,那就太好了。
程杰民的心一下子又回到了幾個小時以前,他在接到顧兮兮打來的電話時,顧兮兮可憐巴巴的告訴他,她被老爹給留下陪著爺爺奶奶一起過元宵節,出不去啦。讓程杰民一定要原諒她之余,還張牙舞爪的警告程杰民:一定不能勾三搭四。
勾三搭四,這也得有三和四讓我勾搭才行啊!
聽著顧兮兮嘴中的軟聲相求,程杰民最終還是誠懇的向顧兮兮進行了一場耗費電話費的保證。唯一讓程杰民感到欣慰的是,顧兮兮說明天見面的時候好好慰勞他一下。
想到那個讓人臉紅的場景,程杰民有點蠢蠢欲動的感覺。沒有顧兮兮在,時間過得特別慢,在湯爭善家里吃了午飯之后,又去商貿大廈見了見孫承平和自己的哥哥,聊了聊承平超市的組建問題。
孫承平依舊是那一身打扮,但是程杰民卻能夠從他的舉手投足之間,發現了一絲不同,此時的孫承平,給人的感覺是更加的自信,霸氣十足了。
不過這種霸氣卻不敢沖著程杰民來,隨著越加深入的交流,特別是程杰民對于接下來超市開業提出的關于特價商品、限量供應商品、甚至還有購買夠多少錢就可以得到什么的點子拋出來,讓孫承平一下子就有一種如見天人的感覺。
他在快速的將程杰民的意見記下來,然后非常誠懇的告訴程杰民,如果程杰民愿意來當這個總經理的話,他絕對沒有任何意見,愉快讓賢。
面對孫承平五體投地的佩服和贊揚,程杰民覺得非常好笑,他真想告訴孫承平,這些東西,都是我從你身上學來的法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