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各地的稅收不可能委任丁氏商行去收,所以采取的都就用錢幣的方式來交稅。基于西明帝國推行的土地改革政策,丁一本來就沒想過在農業稅上收取多大的稅收,基本也就是那么點意思。故之,有了地的平民倒也愿意交稅。
其實丁一本來是想,放棄農業稅算了。是于謙、楊鼎和柳依依都極力反對,認為這樣會讓農民們養成懶性,并且會對國家沒有歸屬感。后面丁一自己又敲擊了一下,在工業化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的確農業稅還是要收的。總體農民交上來的錢幣,應該出問題的機率不大。
“舊貴族,特別是原來拜占庭的紫袍貴族;商賈,應該說,非猶太商賈。這兩類人交出假幣來納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丁一沉吟了一陣之后,對著劉吉這般說道。劉吉這種貨色,哪有什么節操?沒錯,他是個聰明人,有文化,學東西還快,但要說節操,那恐怕真的是很難找到的。丁一說東,他必定就是明明向西也會跟著說東的。
不過接下去調查就走入了誤區,因為被查據的商賈和舊貴族,基本上很難拿什么過硬的憑據。
直到在歐洲散布下的諜報組織傳來消息,丁一才發現這一回,他吃了經驗主義的虧,下意識地認為:階級與階級的矛盾尖銳︽,帝國主義列強亡我之心不死!事實上,在這個時候,泰西大明,霸據了地中海的泰西大明。和雄踞遠東控制了第一島鏈的華夏大明,才是不折不扣的帝國!
無論是紫袍舊貴族。還是商賈,都不是這一場假幣風波的操縱者。
“佛羅倫薩?”丁一聽著這匯報。皺起了眉頭。
這個年代,佛羅倫薩和威尼斯,屬于歐洲的土豪國度。
如果說這是佛羅倫薩干的,倒是有可能,經濟侵略嘛,破壞的不單是西明的稅收,而且隨著而來,西明對于治下民眾的清查,當然會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亂的不單是經濟,更是整個西明帝國。
“鑄幣吧。”丁一對著財政部長楊鼎這么下達了決定,“當然這是我的意見,宗器和于先生、思公等等,細議一下。我是以為咱們在工業上的優勢,同樣也可以在經濟這一塊來體現,在整個歐洲,進行經濟標準的定制。”
楊鼎一開始對這個問題不太想得通,他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新幣發行,不太可能用交鈔的。大明用交鈔,到此時基本都是一路貶值,并且看著還要貶值下去。那么就必定要用到金屬。這樣就得動用貴金屬了。
設計成本這種概念,不好意思,第一任泰西大明的財政部長是沒有。
他考慮的是制作成本和火耗等等的東西。還有一個流通性的問題。
正如歷史上所評價的,楊鼎清廉。但固執呆板,要他很會變通。跟萬安、劉吉那樣是不太可能的。丁一在跟他的接觸里,也知道這位雷霆學派的死忠,是怎么樣的人,所以直接拿了一個望遠鏡給楊鼎:“若有坊間私作之望遠鏡,偽托我軍裝配,宗器可能分辨?”
“這個自然!”楊鼎聽著就撫須笑了起來,指著丁一給他的雙筒望遠鏡,指著上面防滑的橡膠紋路,還是金屬滾花的邊框,“便如這等細節之處,真偽一望便知,何況這鐵邊黑而不銹,卻是民間仿制不來,多是以鍋底炭灰或是黑漆來仿,只須見過原品,便不上當。”
楊鼎所說的鐵邊,其實是望遠鏡的薄鋼邊框條;他說的黑而不銹,是烤藍工藝。
這就對于已具初步工業化基礎的泰西大明來說,就是科技上的防偽。
丁一敢這么說,是有底氣的。
十四到十六世紀的金屬貨幣,不論是萊茵古爾登盾金幣還是法國金埃居包括路易十一的兒子、也就是安娜公主的弟弟,查理八世登上王位之后鑄造的金埃居,連圓形外緣都不規矩,至于杜卡特金幣,上面的浮雕看著就感覺象兒童畫作。
因為工業基礎的問題,很難精細化和標準化。
“錢幣也然,若是我泰西大明的錢幣,不能仿制。那么,加上在歐洲架構起來的商業網絡,我們就很可能建立起貨幣本位!”丁一笑著這么對楊鼎解釋起來,后者是有些固執呆板,但勝在認真,他聽不懂就問,沒把握就掏筆起來記。
大約花了近一小時,終于把問題撕擼得差不多,楊鼎雖然明白了,但仍有點不敢置信:“這樣其他國家,就必須用我西明的錢幣來做為陛下所說的本位,不再以金銀。那若是我泰西大明胡亂發行錢幣,彼等國中的錢幣,豈不是五銖錢都不如?”
丁一笑著攤開手:“我也不太懂,宗器還是與和于先生、思公、姚大章相討為好了。”
楊鼎頗為激動地行禮退下,能在十年前就加入雷霆學派的,說實話,大多都是被丁一的皇漢理論所煽動的人。聽著他國以本國貨幣為本位,楊鼎雖然還不太明白,但已極為澎湃,一路喃喃說著一些什么:“陛下當真圣明…真有生而知之之能…雄主霸據,炎黃中興可期!”
錢幣很快就被制作出來,不過在設計的時候,丁一又是和于謙等一眾政府官員好一番扯皮。因為他們參觀佛羅倫薩金幣和威尼斯金幣等等,歐洲流行的貨幣之后,強烈要求在錢幣正面,壓上丁一頭像的浮雕!
并且他們的理由很充分:“可教須發分明,以顯我泰西大明工藝之精湛,天朝之富足!”
“不!絕對不能這么干!”丁一拒絕得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無他,只因他不想將來這貨幣,被稱作“丁大頭”。
最后的結果,是銅幣上的浮雕是馬踏飛燕,銀幣上的浮雕是霍去病頭像,金幣上的浮雕是岳飛頭像。當然,到底和這兩位歷史人物有幾分相肖?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反正是政府那邊一班原本就是華夏大明進士出身的官員、舉人出身的吏員,翻閱古籍、尋章摘句考證之后,讓軍中對素描畫得最好的士兵過來畫的底稿。
頭像外圍是兩道繞成環形的麥穗,最外圈是細花滾邊;背面也然。
不過背面的圖案,倒是讓丁一大為贊賞。不論哪種錢幣,背面都一樣的,是一副地圖。什么地圖呢?大唐全盛時期的疆域圖,包括波斯都護府在內的,加上東羅馬帝國全盛時期的疆域圖。
而現在處于華夏大明、泰西大明控制之中的,則凸出;不然則凹陷。
三枚樣幣放在案上,與其他各國的錢幣相較,那真是欺負人,壓根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東里,那看上去,感覺就是紫禁之巔跟縣衙門的區別一樣。
柳依依看著,當場就表示:“行文丁氏商行諸處,以后皆以此結帳。”
因為丁氏商行現時鋪得很大的網絡,可以說全世界最大的跨國集團了,經營的產品覆蓋哪些方面?這么說層次太低了,應該說,給予各國的配額是怎么分派的!從軍火到火柴;從烈酒到華夏美食、中華茶道;從棉布到書畫…
丁氏商行在華夏以外,是不可能做零售生意的,不論鋪面多大,只不過是展示廳的作用。而跟當地平民接觸的機會,就是施舍食物,或是捐贈衣物。主要的業務,是和各國的軍方的武裝交易,還有帶領整個西歐的上流社會的奢侈品潮流。
所以柳依依才有這么個信心,敢說這個話。因為各國的貴婦、政要,要來找丁氏商行要配額,他們就必須接受用這種泰西大明的錢幣來作為結算貨幣。
“陛下請賜名。”楊鼎也很高興,盡管要把這錢幣推廣開,還是需要時間的,但畢竟這東西出來了,泰西大明有了自己的貨幣,而且如此精湛,他作為財長,哪能不高興?
出乎意料的是,丁一并沒有用原先姚夔和于謙商定下來的年號“建元”,而將其稱為建元通寶之類的,而是說出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名稱:“人民幣。”
至于貨幣兌換價值,柳依依手下有掌柜提出:一枚等于一百威尼斯金幣好了,反正他們仿制不出來。
不過馬上被楊鼎都否決了:“安知百年之后,蠻夷沐了漢化,也能學得此間技藝,到時如何自處?”定價一比一百自然好,鑄多一些,隨時搞亂他國經濟,但要人家也能仿制,那就完蛋,因為按著成色和貴金屬的價值,并沒有高到這樣的地步。
所以楊鼎還是很清醒,倒是丁一看著柳依依頗有點動心,便笑了起來:“來之不往非禮也!宗器、大章隨我來。”
鑄幣對于丁一來說,是為了建立人民幣本位,如同后世的美元本位一樣。
但對于佛羅倫薩的行為,丁一也不是那種吃啞巴虧的人,所以一個反擊的計劃,就開始慢慢醞釀成型了。
而等到歐洲那邊的諜報組織,通過法國共和組織傳遞了信息過來,幾乎可以確認,就是佛羅倫薩和奧斯曼帝國聯手,操縱的偽幣風波時,丁一毫不猶豫地對楊鼎說道:“開始吧,佛羅倫薩人應該被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