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王文這樣大佬來說,其實他們并不介意多出一個國公的爵沿襲下去,不論是丁一那個有番邦血脈的兒子,或是丁一的義子李東陽來繼承都好,大家都不在意大明這么多公侯伯爵,多一個又怎么樣?再說丁一的功績擺在那,讓這勛爵承襲下去也顯得大家有節操啊。
重要的是,挖坑把丁一埋了。
此時那些丁某人一脈的低級官員,自然不能這么站著,就算外面有人被打著屁股,這當口屁股也是事小啊,無論如何也得替丁一開脫才是,丁一要一倒下,他們這些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場?只是他們出列還沒說話,直接就被人打趴了。
真的,大明朝的文官,并不介意上演全武行。
別看丁一殺馬順顯得兇悍,事實上歷史上馬順就是被文官活活毆死的,丁某人還算給了他一個痛快。
“成何體統!”陳循作為首輔,不得不出來喝止這樣的行為。
英宗在龍椅上,也悠悠說了一句:“眾卿家稍安莫燥,朕已有了計較。”
這時奉天殿真的是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等著英宗的反應。
連于謙也不禁眉毛挑了挑,他已經想好了,如果英宗點頭,他就要出列來,不是為丁一分辯,這時節,被咬到這份上,君臣相疑了,再分辯也沒有任何意義,他昨日是沒有想到王文為了私怨,做到這個地步。
他出列要說的話,也是彈劾丁一,請削盡勛爵。流放海外,永世不得回歸華夏。
于謙怎么說也是手握相權。他覺得拼著老臉,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弟子保下來。
“朕乏了,明日再議吧。”英宗說了這么一句,也就不再理會殿中群臣,自行就翹班了。
六部尚書和首輔都沒有在奉天殿上停留,也沒有跟平時一般,與親近的大臣說上兩句,直接就退朝回府了。
因為沒有必要表態,該做的事都做了。
倒是丁某人那一脈的官員,和那些要埋了丁一的官員。仍舊是在廝打漫罵之中。
到了后來,還是司禮監太監夏時回來,命令大漢將軍把這些官員都驅逐出去,才算沒有奉天殿再次上演一出斗毆的好戲來。
出了奉天殿,這些官員倒就沒有再行廝打,有不少低級官員提著袍子匆匆而去,不用說,這些就是丁某人一脈的了,他們自然是涌去金魚胡同的忠國公府第。找丁一拿個主意了;也有一些是趕緊溜回家去,也許準備如何跟丁一劃清界限,落井下石,以證清白。
而圍繞在王文身邊的官員就很多了。有人感覺有些不太順利:“終不能將此僚于今日置之于死地,實大憾也!”隨著這場朝會,已覺得丁一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幾天的光景,所以大家也就不再客氣。別說用“帶刀魏征”、“容城博陸”來代指了,直接就是“此獠”。
但也有人比較小心地說道:“總憲。容城先生與圣上共患難…”他是擔心著丁一要是打不死的話,那可如何是好?抱著這種擔心的人,也不在少數的,雖然丁一沒有觸摸到相權,但兩廣之地,海外之土,兩大都督府,這些可不是開玩笑的。
“當今是至情的君上。”王文拈須笑著,對著這些官員說道,“自然是念著舊日功績上,會于心不忍了。忠國公于國家也好,于君上也好,的確是有大功的,玉碟除名,老夫卻是不敢附議的,若是如此,此后誰為國家出力?圣上想來,也是要斟酌一番啊,以免寒了軍中兒郎的心。特別是云遠等處,彼等卻不是如大明第二師、龍騎衛這般,于京師沐皇恩,知是非的。故之,諸位,須得有些耐心才好。老夫尚有院務,先行一步了。”
這話聽著,似乎王文彈劾丁一,是出于公心,甚至他還對丁一有好感,說他自己不贊成玉碟除名,更沒有煽動他人上折子去彈劾,多好的一個人啊,更沒有如那些官員一般,直呼“此獠”,仍然是稱丁一為忠國公。
但邊上那些,都是宦海沉浮成了精的人物,至少都聽出了話外的兩重意思。
一個是,玉碟除名這節,不用外臣再去勸了,連王文都不打算去摻合,因為沒有必要,宮中孫太后是會力促此事大成的;一個是,駐在京師的大明第二師和把守宮墻的龍騎衛,因為沐著皇恩,丁一能給他們的,皇帝自然也能給他們,所以呢,是不用擔心他們會因此有什么嘩變,不過京師以外的部隊,不論在藏地的大明第一師,還是關外的大明第三師,鎮守兩廣的大明第四師,還有那些陸戰旅和艦隊,就不好說了。
皇帝正是真心要埋丁一,才沒有當場下旨意,而是準備把外面這些部隊安撫好了,再把丁某人埋掉。
而更精一些的官員,還聽出了第三重的意思:在京師之外,有這么多忠于丁一的軍隊,丁某人就是藩鎮,皇帝除去丁一之心,絕對是堅定的,王文和他們,不過是給了皇帝一個發作的籍口!
此時的金魚胡同忠國公府里,曹吉祥叫過自己的兒子和親隨,低聲對他們說道:“馬上收拾了,南下廣州,去求見萬循吉、杜展之他們,告訴他們,求出鎮木骨都束!聽見沒有?不得另做他想,就求出鎮木骨都束,這當口,無論北邊怎么個章程,他們想來都會允了你的,到了那里,等三個月,要是華夏這邊沒有音信,不要理會挖運河的許某人,想法子投入楊思敬門下!”
他是太監,這兒子曹欽是入宮之前所生,所謂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飛來,向來是不忍說上一句重話,這遭是從所沒有的嚴厲,把他兒子嚇了一大跳。不過這曹欽倒不怎么怕他老爹,愣了一下就開口道:“父親大人,您這幾十年也是白搭了,當初掌著團營多好?偏要投到公爺門下,這回好了,當喪家犬不說,孩兒還要如同發配一樣,飄洋過海!”
話剛說完馬上被曹吉祥一巴掌扇了過去:“你懂個屁!少爺若都容不下,當今就能容得下為父和石帥?你看著吧,要是少爺沒了下場,不單是石亨,于大司馬都不得善終!哼,就是首輔、王文等人,也等著一一慘淡收場吧!”說到這里,曹吉祥揪著自家兒子,“趕緊走!用先前為父給你備下的路引憑證,便是路上被人欺負了,也都忍著,到了廣東再說!”
曹欽再蠢,看著曹吉祥這架勢,也知道不是開玩笑的,連忙應下之后,帶著幾個貼身長隨匆匆而去。
看著自己兒子遠去的背影,曹吉祥搖頭長嘆了一聲,這時卻就聽著邊上有人說道:“曹公,這退路都安置好了,為何你不求個差使,護送先生家眷南下,也好脫身嘛。想來這時節,曹公主動請命的話,先生也不會拒絕。”
說話的,卻是劉吉。
“劉祐之,這當口別嚼舌頭了。”曹吉祥不耐煩的向對方埋怨了一句,卻是說道,“你我哪是走得了的人?”他們都是丁一的親信心腹人等,再怎么易容化裝,這時節哪里可能走得出京師?
聽著曹吉祥這么說,劉吉也是苦笑道:“可憐賣主無門。”
“別來這一套,是賣主無膽,門路倒多得是。”曹吉祥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劉吉,冷笑道,“就算少爺有不忍言之事,杜展之、陳三、王世昌就不必提了,這些人只要有一個活著,能有你我的命在?便是不論彼等,單是五奶奶和淡馬錫的老阿忠,都是殺老了人的角色,嘿嘿!”
劉吉笑了笑,向曹吉祥問道:“曹公莫逞口舌之利,路不通則無門,如今先生說是要獨處靜思,曹公以為,你我當如何自處?”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去找丁一拿主意的,但丁一不見人,誰也不見,書房門口的警衛人員,拒絕了一切人等的求見。丁一從下朝回來之后,就進了書房。作為心腹親信的曹吉祥和劉吉,是很清楚丁一根本就沒有動作,沒有派人去聯系大明第二師那邊,也沒有集結人員準備突圍而出的計劃。
事態到了這地步,丁一居然這么無動于衷,這就不由得他們心中不穩了。
曹吉祥看了劉吉半晌,終于開口說道:“咱家現要去求見四奶奶,劉祐之若無他計,不如同去?”
“善。”劉吉點了點頭,欣然與曹吉祥而去。
只不過,丁一書房面前的警衛,卻不是能夠擋住所有人的。
例如丁君玥,就不是他們可以擋得住的。
被勸阻的丁君玥,一把推開書房門口警戒的士兵,怒斥道:“混賬!什么時節還在這立規矩?”然后直沖入丁一的書房,沖著安坐在書桌后看書的丁一抱拳道,“父親,警衛團已集結完畢,南面怕是走不得,不過德勝門那邊,九成是天地會的兄弟,孩兒護您從德勝門出京!入得草原,與陳師兄會合了,再率大明第三師入關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