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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轉進(十九)

  其實蒼梧知縣杜木的情況,魏文成這邊也是早有匯總的,看著杜子騰開了口,他覺得倒是個合適的機會上報給丁一,于是在邊上拿出卷宗,清了清嗓子道:“先生,這位杜明府,恐怕是不能留的,幾次每個月,安全局衙門就能收到涉及杜某人的四五宗糾紛,都是有夫之婦,對方丈夫發現了,要去找杜某人拼命的。”

  “這么夸張?為何這些受害者不去告發他呢?”丁一很有點驚訝,要知道在兩廣,衙門的權力已被丁一剝奪得類如現代的法院了,政務都是由類似于議院的論道堂在把持著,民告官也沒有得先打板子的概念。

  魏文成苦笑道:“也不是沒有人告發他,有好幾樁,只是去了論道堂,那婆娘就不認,說是不關杜明府的事,是自家丈夫疑神疑鬼,只不過在家里被打得怕,只好胡亂認下來。甚至有二三回,論道堂的長者也是對杜木不勝其煩的厭惡,是對那婆娘用了拶刑,都沒能教那婦人扯出杜木來。”

  “這事是真的假不了。”王越在一邊笑了起來,就算身在云遠,他也是聽說過杜某人其事的,“云遠那邊,都說去梧州販貨,是能賺錢,只不過黃花閨女倒沒事,千萬別教成了家的女人在梧州行走,有個衰人叫做杜木,生得貌如潘安,又會小意奉迎,又是棋琴書畫無所不精,便是避遠山寨的山歌。教他聽過兩回,便也能和得出來,總能把婦人哄騙了去…”

  丁一見著劉吉入內來。便把這事與他分說了,然后問他的看法,劉吉倒是干脆:“弟子這就去聯絡同僚,上朝之際,一齊彈劾他,是了,徐元玉在廣西當布政使時。沒這回事,倒是王鹽山總督兩廣。倒使得治下出了這樣的士林丑聞!王鹽山縱是致仕,這事揭開了,也必教他臉上無光!”他不單是要斷尾,以免這杜木連累到丁某人一系的利益集團。而且還打算用這斷尾的杜木,來抹黑王鹽山。

  本來杜木的政治生命,到這里也就是算完了。

  丁一再怎么著,也不可去保下這么一個怪異癖好的家伙。

  盡管丁一馬上制止了劉吉:“別去扯王鹽山。”

  但彈劾杜木,很明顯丁一是贊同,這樣的害群之馬,真的不能留。

  不過在翻閱文件,查看有什么事情要列入預案,以便提前給杜子騰交代的時候。丁一叫住了劉吉:“等等,祐之。”因為丁一翻到了一份文件,是夾在杜木發來的信函之中的文件。

  看完這份文件之后。丁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保住他,展之南下以后,看看是派貼身警衛或是什么辦法,在盡可以保證他自由的情況下,杜絕給他犯作風問題錯誤的機會。”

  會讓丁一不得不下達這個決心,就是因為這份文件。這是一份充滿了各種抱怨,還有對丁一指責的文件。但就是這份文件。挽救了杜木的政治生命,甚至乎他的生命,因為劉吉從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一旦開始彈劾,被問罪的杜木對于梧州工場實在太了解了,他不太可能活著離開廣西。

  “他是個人才。”丁一拿起那份文件,搖頭感嘆,“當然,我不是指男女關系方面。”

  說著他便把報告遞給了杜子騰等人傳閱。

  這份報告里主要的問題,主要是兩個,杜木首先是抱怨:“梧州工場原不過是為大明第一師屬下工場之一,偕容城工場為大明第一師提供武備…后又將容場工場劃出,專產甲胄及舊式火藥、火繩、遂發槍等,販賣邊鎮牟利…廣東及云遠等諸處礦場、工場,不歸梧州統屬,又或各有他用…繼之梧州工場又為四海大都督府提供艦炮,如今竟要為五支艦師、四個師、六個陸戰旅、兩支特種大隊、八大處下屬諸警備支隊提供武備,何其太謬!”

  他吐槽得著實是在理的,結合信上所說的,無法提供支持的論調來看,算是難得的有理有據。單憑這一條,就已足夠讓丁一生出保住他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他后面的那些抱怨,讓丁一下定了決心。

  這份文件的后半截,主要就是以杜木自己的見解,指出丁一所主導的煉鋼和硝化甘油等相關項目,全都是錯誤的。他的說法是認為:“如舊式火藥之工藝,方為正途。而其他諸事務,無論是氧氣所得,還是提煉硫酸,合成硝化甘油及煉鋼、蒸汽機諸事,皆謬!”

  杜子騰和王越、劉吉他們是一時看不出問題所在,但丁一知道,杜木真的是人才,盡管他表述得不太清楚,但意思是點到,這是一個很關鍵的東西,杜子騰他們局限于時代,看不出來,丁一卻是極為敏銳就捉到重點。

  他這些抱怨,歸根結底就在說一個事:實驗室制法和工業制法的區別。

  黑色火藥的加工,丁一用的就是工業制作方法,怎么顆粒化,怎么打磨,怎么拋光,怎么上蠟等等,都是嚴密的工業制作流程,杜木認為這樣的方法,才是正道;而提取硫酸、氧氣,丁一的確用的就是實驗辦法,至于煉鋼,大部分還是蒙的,所以就導致了生產中廢品率高,工藝成品高,分解成流水化作業的難度高。

  丁一不懂啊,再說現代工業分得很細,就是冶煉專業的人士,以此時的技術條件,只怕也很難從頭到尾的工業化流程復制出來。

  因為要流水化作業,就事先得這工藝很成熟,可以分拆成很多簡單的動作和步驟,而實驗室制作方法,要實現流水化作業的難度,比工業制法那是要高出許多倍,其成本也同樣的居高不下。

  “把兩廣及云遠所有的工場礦場,都歸屬梧州工場統領,按我上次列出來的那集團式企業結構,展之你下到兩廣之后,就馬上著手辦這事,讓杜木自己上辭呈,把蒼梧知縣辭了,專心管好工場,以四海大都督府的名義,教他權都督兩廣、云遠及海外皆工業事,以李匠頭為都督同知,我會這兩天上折子,上報給朝廷,想來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丁一下了決心之后,分派起來倒也快捷:“他這公文里說兩年要教提取氧氣、硫酸的工藝,如黑火藥制作一般,給他五年,五年實現工業制法;他說五年之內煉鋼也要達到制作黑火藥那些的標準,你告訴他,八年,我可以給他八年的時間,但沒有‘或能達’這個說法,而是他一定要完成,做不到的話,新賬舊賬到時一齊算,就不是殺頭那么簡單。”

  “是,先生。”杜子騰是個慎密的性子,取了筆把丁一說的重點,都一一記下來。

  王越和杜子騰南下之后,丁一這邊倒真的就清閑下來。

  英宗是專門下旨賜他在京休養身體,除了不時召他入宮去聊天之外,召集內閣入宮詢問軍務時,也會把丁一叫過列席,充當一個皇帝特別軍事顧問的角色。

  因為丁一留在京師,也收下諸望族世家的送出的女人,也沒有去四處演講、煽動士子,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的論調,所以士大夫階層倒也沒有對丁一使什么絆子,這是得益于陳循的再三叮囑,教得他們不敢對丁一下什么黑手,以免讓丁一放開手腳來報復。

  足足過了半個月左右,丁一被海風吹黑的臉皮都白潔起來了,如玉的臉上又有了當年那瓷人兒一樣的細膩,算是難得的休養生息。不過這日用了晚膳,下了崗的刑天,帶著那黑人巨石,說是有事要向丁一稟報。

  “說吧,什么事?”丁一端起茶,對著刑天這么問道。

  刑天很有些扭捏,超過二米的大漢,欲言又止,看著頗是滑稽,更為讓人噴飯的,是那從木骨都束跟著丁一過來的小巨人一般、比刑天還高一個頭的黑人巨石,大約以為刑天的扭捏之舉是華夏的禮儀,也在一旁邊學了起來,看得丁一著實受不了,放下茶盞厲聲喊道:“都站好了!站沒個站相!蘇欸!”

  以前的北直隸第一刀蘇欸,雖然和刑天一樣的時間加入丁一麾下的軍隊,也是一樣去參加新訓并通過考核,一樣帶著一個連當連長,但是在老實說,他倒是遠比刑天更適合充當軍官的,至少他穿上軍服站在門外帶哨,倒是站出了幾分英武之氣。

  蘇欸聽著丁一叫到他名字,向前踢出一步,一并腳后跟答道:“到。”

  “到底什么事,你來說。”

  “回先生的話,刑連長違反紀律,和江湖中人喝酒,喝高了之后答應他們充當說客,來請先生去擔任天下綠林總盟主。”蘇欸說著,臉上肌肉都不住抽動,這真的是一個匪夷所思的事情啊,也只有肌肉長到腦子里,被前任英國公使喚了十幾年,連個官身也沒掏著的刑天,才會去答應下這樣的事。

  丁一愣了半晌之后,確定了不是開玩笑,他真的幾乎差點把椅子扶手捏碎了,因為想笑了,想狂笑啊,他真的忍得好痛苦:到底得怎么樣的腦溝回,才會覺得做到兩大都督府總督的忠國公,兩廣、關外、云遠、呂宋、爪哇、木骨都束和休達的實際統治者丁一,會去當什么天下綠林總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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