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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如鐵(十三)

  于是也先如同歷史上他所做的決定一樣,對阿剌知院兩個領軍的兒子出手了:“命云都赤以緝捕阿傍羅剎為由,輕騎進入對方營盤之后,動手做了,再高呼阿傍羅剎來了就好,最好教阿剌那邊營嘯!只是雕溝之外,再派幾個百騎過去巡邏,以免得有亂軍漫延過來。”

  “那顏,這似乎不太好吧?再說把云都赤調去動手,阿傍羅剎不是等閑的人物,只怕便不好將其拿下…”伯顏帖木兒始終覺得這計劃不妥當,這計劃當然是極不妥當的,因為歷史上也先就是這么干的,但阿剌卻沒有如他所想,因為實力、威望大減,就不敢作亂。

  反而,阿剌在也先非但不賞,而且還連接對他下手的情況下,忍無可忍,終于把這一代草原梟雄誘殺。何況阿剌知院現時可不是如歷史上,毫無防備了,丁一的挑撥離間,多少是起了作用,這幾日下著雪,阿剌知院已經和好幾個部落聯系上,雖然沒有挑明,但對于也先的防范,卻是要遠比也先所想的,嚴密得多。

  只不過這已不關丁一的事,如果按著事態發展下去,丁一除了背黑鍋之外,真的沒他什么事,也先很快就下令:“云都赤二、四、六、八、十,五隊繼續搜捕阿傍羅剎;一、三、五、七、九這五隊去阿剌那里辦差!”他揚手止住賽刊王和伯顏帖木兒,“有科爾泌那兩頭白狼,這事才辦得妥當。教他們不要去對阿剌這老狼動手,一擊即退,回來追捕阿傍羅剎!”

  但是伯顏帖木兒卻皺眉說道:“那兩頭白狼所在的第一隊。卻是一隊抵得上其他三五隊…”說到這里他停了停,因為他想到了也先為什么這么做,那就是以絕對強勢力量,把阿剌那兩兒子殺掉,甚至為了這個目的,就算讓阿傍羅剎殺出去,也先都在所不惜!阿傍羅剎也好。明軍也好,始終是外敵,阿剌這內患。才是也先所恐懼的事。

  “來的依我看,一定不是阿傍羅剎,只怕是他的手下。”也先卻是這般對伯顏帖木兒說道,“明人常說。有錢人家。連滴水的屋檐下都不去坐,別說阿傍羅剎現時在明國,也做得好大的官,又聽說有著好大的地盤,他便是頭豬,也不能提刀縱馬,當真來我們這十萬鐵騎里,辦這等差事啊!”

  伯顏帖木兒和賽刊王聽著。倒是不住點頭,賽刊王便說道:“那顏說得極是。他又不想死,便真的是一頭豬,也知道不應自己過來。不過看他派出那人的手段,卻是極為了得的!二百外,到底是怎么做到?難道這神通法術,也是能傳承?我卻是不信!方才那聲音,不是明人的炮,也沒有看見火光和白煙!”

  白煙和火光,其實一樣也沒有少的,不是鋼質槍管,以丁一的脾性當然不允許用硝基發射藥,只不過是狙擊位置的選擇,丁一這個在也先嘴里比豬還蠢的家伙,充分發揮了他的專業性,利用篝火的照明范圍和風向,白煙一部分很快被吹開,而角度問題,槍口焰在篝火邊緣一閃而過,就被那把特制的傘籠住了,又有丁一馬上跳出來吸引注意力,所以根本無從發現和注意罷了。

  其實那十隊云都赤,當時不是馬上沿著雕溝去追丁一,而是牽了狗來守衛帳篷區搜索,張懋基本是無處可逃的,因為硝煙的味道,就算被風吹散,被雪掩去,但在那把大傘里面的空間,必定還是殘留不少的,而且要騙過狗的鼻子,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那顏,阿傍羅剎派來的,只怕是他親傳的子弟,是否教云都赤拿住之后,莫要害了他性命,押將過來,我們審問一番,放他回去便是,畢竟他方才動的是阿剌那老狼的兒子,于我們還是有點情份,要是他向我動手…”伯顏帖木兒低聲這么跟也先商量著。

  也先聽著搖了搖頭,扯過賽刊王,指著他的斷臂,向伯顏問道:“你犯了痰癥么?這就是阿傍羅剎與我們的情份!他不是念著什么情份,他是趁不著機會動手!還有,拿著阿傍羅剎的人,就地格殺,不用押回來了,那日阿剌知院不是說,不能對明人太過寬懷么?哼,阿傍羅剎的手下,就是因著阿剌那老狼這話死的,到時殺了,就這么教軍兵傳揚出去!”

  不是只有丁一才會計算,也先同樣也在計算,他覺得自己沖阿剌直接動手,風險有點大,所以如果能把這仇恨轉嫁到丁一那邊去,由丁一來動手殺掉阿剌知院,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阿傍羅剎向來不說假話,這在明國是廣為傳誦的事。”阿剌知院對著他手下的將領這么說道,“他當然不會想著我們瓦剌人好、草原人好,不過他說出來的話,我看咱們是要小心地去想想。”他想了想對他的大兒子說,“你前日問太師,他抽了你一鞭子,這事跟阿傍羅剎說的,已是沒錯了。”

  原本阿剌的兒子是持著反對意見,覺得阿傍羅剎一個明人,說的話不可信。但這時他也不得不沉重地點了點頭,因為他真的沒有想到會被丁一言中——土木堡也先可是委任阿剌帶一路軍馬的啊!誰想到跟也先提起稱汗之后,給阿剌一個太師的名號,會讓他動怒?

  “阿傍羅剎還說,也先會殺死我的崽子,我老了,不想跟他爭什么,也爭不過他,但如若是他要殺了我的崽子,哼!”阿剌知院冷哼一聲,接過親衛從架上烤全羊割下的肉條,扔進嘴里嚼了起來,他的牙口很好,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特別是關外苦寒,一口好牙,往往就能意味著活多幾年,“你明白我為什么要讓你三弟去找太師吧?”他把外面焦脆內里鮮嫩的羊肉吞下去,卻向著坐在邊上的大兒子這么問道。

  “額祈葛是覺就算太師要對我們起了惡念,也不會教三弟死在他帳里?”阿剌的大兒子,有些疑惑地問道,“是不是因著三弟平時好看明人的書冊,弓馬不太好…”

  阿剌點了點頭,喝了一口馬奶酒道:“只要我沒死,他便不好殺你三弟。”

  這時外面就有人跌跌撞撞奔了入來,一入帳內便叩頭道:“那顏,我們在雕溝外等了好久,主子都沒有出來,聽著一聲雷響,然后太師的人馬就出來幾百騎,在溝外來回巡邏,我們不敢靠近,派了個人去問主子的消息,卻被一刀斫翻了…卻見又有十隊人,騎著快馬出來,我們怕被發現,只好回來報信…”

  阿剌聽著猛然起身,連身前案幾也帶倒了都全然不顧,急急對他兩個兒子說道:“快!整頓兵馬,只怕也先那頭貪狼,是要對我們下手了,派人去周遭部落傳信,就說也先疑心他們私通阿傍羅剎,要殺死他們,回去再搶了他們的女人,教他們的崽子為奴!我不肯這般做,也先便要連我也殺死!現時就去辦,不要停下來,不要問為著什么!”

  說來也無他,只因阿剌知院著實是太熟悉也先了。

  他知道也先這么干,肯定就是他派去的三兒子出了什么,無法挽回的事,而也先壓根就不想跟他解釋,或是無法解釋,那么接下來的事,必定就是向他動手了。這時他的二兒子問了一句:“額祈葛,這夜里整兵,要是營嘯…”

  “那就讓它嘯!”阿刺知院一點也沒遲疑,都認定也先要向他動手了,還在意什么營嘯啊!

  甚至阿剌知院還更進一步:“整好兵馬,立刻向雕溝進發,攻擊也先那頭貪狼的大帳,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那里也不過萬余軍兵,其他數千軍馬,都散開去各個部落充當督戰隊,咱們這里也有上萬的兵馬,加上周圍的部落,雕溝也不是明人的城,快去!整頓好了不必等候,有千人的軍馬,就向雕溝進發,有三個千人隊,就開始向里面沖擊!”

  他看著兩個兒子出了去,便踏步向前,將那個來報信的人揪了起來,向他說道:“下去與眾人說,是阿傍羅剎要來殺也先,也先嚇得亡命逃竄,我的兒子與阿傍羅剎拼刀,拼了三十幾合才戰死的!阿傍羅剎覺得我兒子是條英雄,說是今夜就算了,明晚再來殺也先;也先覺得丟臉,要來把你們這些親眼目睹的人都殺絕了去!”

  “可是,那顏,方才你是說太師要殺了我們邊上的部落,因著疑心他們私通…”

  話沒說完,便被阿剌抽了一耳光,只聽阿剌知院說道:“理由不怕多,無論大伙信那一條,只要他們選著一條信了,這事就好辦!趕緊滾下去辦事!”

  阿傍羅剎的兇名,成了這一夜里,草原上兩大梟雄和其他不甘處于人下的頭人,開戰的理由。而丁一卻在巖石的縫隙里,開始擔心張懋了,兵馬慌亂之中,張懋是否能抓住一閃而逝的機會,執行丙計劃呢?這時有剛才馳過的兩隊云都赤,兜轉著馬,重新往這邊而來,隨著他們那馬蹄踏在雪里傳來的聲音,還有狗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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