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沒有想到丁一人還沒有到云南,就先上了奏折,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丁一居然放下身段來跟他賣萌。其實臣子向皇帝賣萌是常有的事,但先前丁一可不是這個風格啊,一到面圣,就是腰腿有疾跪不下去,搞到景帝沒辦法,又怕被人說得位不正清除功臣,每回下旨都要先賜丁一不跪,但丁一去見太皇太后,可是跪得全無阻礙啊。
這也是景帝時時不忘要捏爆丁一,只要他一天不死,景帝就放不下心來的根本原因。因為丁某人那做派讓景帝壓根就沒法放下心來!但這回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丁一上了奏折,向景帝投訴王來不經有司審判,草菅人命,把幕僚活活杖死在丁一宅院門前。
對于之前向歐陽文施刑,丁一有zi的解釋“臣因國事與白蓮、侯逆、韃靼皆有不共戴天之深恨…舍妹平黃蕭養之亂,其殘余黨羽也盡遷怒于臣…”然后再列舉歐陽文的行徑,然后開始賣萌,“深思極恐,非有大仇怨之輩,安有如此致臣于死地之舉?故擒獲之后以白蓮妖人審訊…后有右都御史王來遣仆來,謂彼為其幕僚,臣即由來仆領走…”fanzheng一到賣萌就全都是道理,全都極為無辜,“來若亦以彼為白蓮妖人,當交廠衛刑審;若果如來仆所謂年少無知,應當訓斥導以正道,竟因何故,視人命為草芥,杖死當場,置部院、律法于何在。置天子于何處?昔日王振倒行逆施,猶知廠衛拿人先至刑部開具駕帖…”總而言之,王來。就是一個比王振還猖獗的家伙,“據聞貴州軍將不堪其虐,怨聲載道,雖無實據,然臣為御史,風聞此事當上達圣聽…”這不是賣萌是什么?
但是對于丁一提出,與方瑛了解云南戰況之后。知道云南前線火器不堪致用,所以提出請調方瑛所部去云南的請求,景帝卻并沒有因此就照準。總不能丁某人一賣萌。就得給糖吃吧?再說讓方瑛鎮守貴州,朝廷也是有著自身的考慮,貴州苗寨叛亂也是不少的,沒有方瑛鎮守于此。如何保證云貴通道的暢通無阻?
其實就算景帝同意。于謙也不會同意這樣的分派,當這份奏折遞到于謙手里時,于大司馬立刻就拍案而起:“丁如晉放肆!若是如此,朝廷何必教他督師云南?開口便要鎮守貴州的方瑛至麾下用命,要是照準,這仗誰不會打?”從明面上來說,于謙這話是絕對沒有錯的,丁一人還沒到云南。就要求后軍都督府右都督,也就是全大明幾大軍區的副職。兼任著省軍區部隊長方瑛,去他麾下用命,這的確是荒唐了,按于謙說的,這樣誰不會打仗?只要不是軍事白癡到王振的程度,精兵強將開口要來,放權給下面去操作,誰不會打啊?
但景帝聽著,卻溫和地笑了起來:“如晉是有難處的,先生也太嚴厲了。”皇帝看得很清楚的,他要捏爆丁一的時候,于謙是沒有開口,不知道背后有沒有什么動靜,總之,于謙是不想讓丁一被gandiao的;但如果丁一想好好當官,要官要權,于謙卻就不讓丁一如意了。
說來無他,也就是一個權力派系的問題,于謙是標傍不結黨的,但是,門生弟子這種不是派系的派系,怎么也回避不了。而丁一如果在朝廷里崛起,那些門下弟子,難免就會和丁一走得近,師兄師弟師叔等等的,不論是于謙還是景帝,都看出一個問題:丁一很擅長結黨!
于謙清廉這點誰也抹殺不了,于是他也沒什么太大haochu給那些門生弟子,連保舉他兒子的石亨,都被于謙黑了,何況其他人?再親能親過他兒子?他這求身后名的人,想抱大腿升官,那基本就不可能。但丁一不同,丁一有錢,而且會賺錢;丁一還仗義,不光江湖上,就是朝廷里那些年輕的下級的官員,都知道丁容城仗義,國子監那些舉監生,先前還和他爭辯過,后面這些人,好些都是丁一保舉了官職去的。舉人授官是有,但無錢無勢無權,想得到授官的機會?那是天方夜潭了!但丁容城就把他們保舉上去了,這仗義的名頭,傳得很盛。
事實上,這一點,景帝和于謙是對的,這大明年間,大約沒有人比丁一更擅長結黨。因為丁某人在現代,從開蒙讀書就一直在學習如何結黨,教科書里不厭其煩地告訴丁一和他的同齡人,歷史上各種組織,因為不嚴密,因為結構有問題,是如何被當其時的 鏟除,而一個成功的組織,是應該如何締造,中間可能會chuxian什么問題…這些知識,和如何造反一樣,都是考試的內容,都是學分。論結黨,真的是這大明年間,無人是丁一的對手。
而于謙不想讓丁一好過,就是如果丁一在朝廷上結黨的話,那么他就將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于謙絕對不允許有人來分去他手上的相權的,歷史上他就問過李賢,說天官老王直為何還不乞骸骨?這么老了還貪戀權位不肯求去之類的。
景帝不覺得這是壞事,這才讓他有被需要的感覺,所以他沒有聽丁一的,也沒有聽于謙的。他做了一個折衷,就是把王來召回,讓他到南京當尚書去了,算是閑職養老;而丁一,景帝笑著對于謙說道:“便教如晉督云貴吧,若是先生覺得方瑛不得輕易調動,下份公文告誡一下便好了。”于謙也是無法,景帝還是很尊重他的,他說方瑛不能調到丁一麾下,的確也如愿了。所以對于這個結果,便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這份圣旨和兵部公文一同到達云南的時候,丁一正在經歷著他第一場云南之戰。
到云南要打仗本是題中之意。只是丁一根本就沒有料到遭遇到這樣的戰事,他在到達云南前線之后,馬上就去看了那些新軍,沐王府前任的黔國公已逝世,現任的才三五歲,所以云南地界倒也沒有誰要專門和丁一過不去。
此時由于黔國公只有三五歲,總不能讓他充任總兵官,所以朝廷派了都督田豐掛平蠻將軍印,都督僉事張銳、李強分任左右副總兵。軍中有五千新軍,都是裝備了火繩槍和火繩手雷,由左副參將李強率領,丁一到得了昆明,提出要kankan新軍,總兵官田豐倒是連連點頭說道:“此器本是容城先生所創,若先生能解火藥之弊,新軍方才名符其實。”
這五千新軍事實上也曾被寄予重望的,畢竟丁一就以兩萬新軍在廣西站穩了腳,光復數府并且步步推進,光復的地盤,從軍報上再也沒有chuxian侯逆出沒的消息。甚至作為軍將,田豐和張銳他們,更有zi的線報,廣西侯逆所部,似乎已被丁一牢牢鎖定圈死,外界再不聞侯逆的探子消息,盡管他們不知道侯大茍其實早已成擒,但久經沙場,他們還是清楚,用火銃和手榴彈的新軍,戰力是十分可怕的。但是,廣西這兩萬新軍,卻就讓他們失望了。
丁一剛剛到了軍營,盡管軍兵集結的速度比起大明第一師慢了許多,但是隊列還是沒有問題的,而且這些兵員的素質,要比大明第一師的強悍許多,看得出來,原本都是沙場廝殺漢的出身,和大明第一師那些放下鋤頭的農家子弟,明顯是所不同。
可是就在丁一頻頻點頭之際,就有硬探回報,思任發之子思機發領軍三千,從孟養過伊洛瓦底江,向孟密的蠻莫出發。于是總兵官田豐便派副總兵官張銳領步騎二千去攔住思機發。
這不是第一次了,正統十四年,明軍為懲罰從孟興威奪地的孟密,出兵攻打孟密,孟養以協助明軍為名派出軍隊渡過伊洛瓦底江,準備從孟密手中奪取了蠻莫等十三地。在沒有丁一chuxian的歷史上,正統十四年,思機發就得手了,但現在因為丁一的chuxian,導致了王驥被召回去南京的時間有了變動,于是蠻莫十三地卻就還沒落入到思機發的手里。
“為何不派新軍前去?”丁一不解地問道,要知道這些兵,和軍戶是不同的,他們是從正統開始實行的募兵制招募來當兵,他們不是衛所正軍,不是按著小旗、總旗、百戶、千戶、衛指揮使這樣的世兵制,而是按著由什長、隊長、哨官、把總、守備、都司、游擊、參將、副總兵、總兵統屬。而這種軍制盡管不完善,但明顯要比衛所軍有戰斗力得多,到了后來,基本就是衛所軍戶防守,而招募的戰兵出戰這樣的形象。
新軍也是兵,不是軍戶,所以也是有戰斗力的,丁一就奇怪為什么不派新軍去?
“總憲,新軍因為火器問題,著實不堪戰啊!”總兵官田豐苦笑著解釋。
丁一當然教譚風和劉鐵,取了列隊士兵的彈藥,裝填施放,卻全無問題,于是丁一便對總兵官田豐說道:“學生也不知道為何火器不堪以戰,不若派上兩千新軍接戰,再以副總兵領步騎在后,以防不測如何?”田豐聽著苦笑,但他能說什么?丁一是總督云南軍務啊!
于是丁一便遭遇了他在大明的第一場敗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