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侯,若無定計,他日功高震主,我等無患,只怕侯爺與曹公公那邊,卻盡是可殺之人。(請搜索,或者直接輸入..co看)”徐珵坐在邊上,卻就開口這么說道,石亨的反應,作為起草綱領的人,他和劉吉、萬安等人,都是有計較過的,此時見著石亨開口,一點不慌便頂了回去。
曹吉祥聽著,卻就拼命點頭,便是張軏也是心驚。的確文臣是無患的,只要乞還骸骨不再趟這混水,或是至多就是削去官職榮銜,告老歸田便是。武將就不一樣,只要皇帝起了疑心,那幾乎是必殺的;至于中官,他們權力根源就是來自皇帝,不過是皇家的狗,皇帝殺他們如殺狗!
否則曹吉祥何必謀求迎英宗復位?也是做到大太監的人了。不就是景帝對他不太感冒,曹某人自己擔心著,哪天就和殺沈浪一樣,隨便找個由頭,或者連由頭也不用,皇帝說打死就打死了,難不成還有人為他鳴冤?
石亨聽著徐珵的話,倒也以為是理,笑道:“確是如此,想來容城是為丁昭勇之憂。”他以為丁一是因為丁如玉的緣故,害怕丁如玉在關外站住腳,到時惹了皇帝猜忌,所以才會想到限制約束皇帝的權力。
不過他怎么想都好,只要不唱反調,徐珵倒也沒再迫問下去,只是笑著抬手作了揖,也不再言語。不過張軏卻就開口問道:“丁容城呢?思公推丁容城為,武清侯和曹公公也推丁容城為。某是聽過丁容城的本事,以他為自無不可,這章程,聽著也頗是在理,某這等粗人,斷然是想不出來的,今后這總理大臣,不管是思公來做。還是丁容城來做,某都服氣…只是這時節,丁容城身為我等領,為何不見蹤影?”
丁君玥方要開口,卻被方才高大英俊的漢子輕拍了一下,望將過去,那人做了一個戰術手勢。卻是噤聲的意思。還沒等丁君玥回過神來,只聽那漢子便開口笑道:“張都督,下官漠北安全行局大使陳三,鼻屎大的小官,不過今天來到這里,思公也說了。若有不明只管暢言,故之不得不向張都督請教一句,不知可否?”
“陳不盡?某聽說過你!”張軏并沒有因為陳三的品級低下而輕視,他這等軍頭,丁一的那些弟子都是有耳聞的,當日在土木堡的戰事,據說這陳三就是極英武的。這等人去了并無大明州府的漠北,當那什么大使,張軏認為,自然是虛言了,此人只怕暗中在幫丁容率領著一支不為人所知的軍伍才是,此時卻對陳三抱拳道:“只管說,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都督。方才武清侯曾說,此時應以迎復太上為務,下官也是頗有同感的,只是卻不知曉,太上到底是否愿意被迎復?可有衣帶詔么?曹公公居于宮中,或是能解下官此惑?”說著卻就望著曹吉祥。
誰敢去跟英宗私會?沈浪的下場又不是沒眼看的!
曹吉祥苦笑道:“咱家哪里有什么衣帶詔?南宮把守得緊,卻不曾入得去。”
張軏也被問得一愣。半晌才道:“哪會有不愿坐那位子的?”
“若教都督去做,都督也是愿意么?”陳三笑吟吟地又問了一句。
張軏面色就不好看,頗為有些尷尬地惱羞成怒:“某是看在…”眼看就要作起來。
“都督稍安莫燥,我等商議迎回太上。然而太上何意,皆不可知,若到時太上不愿復位,我等如何自處?扔下手中刀兵,老實去做刀下鬼么?”陳三這話說將出來,不論曹吉祥還是石亨、張軏都不由自主愣在那里。
只有楊善在心中暗罵:“詭辯!別說太上安能不愿,便是不愿,到時也不由得他不愿!”
其實如果事到臨頭,這些武將也真的不會任由英宗不愿,只不過,這是一個他們沒有預想過的可能,一時就愣了。陳三要的便是他們愣住的幾息功夫:“家師所憂,天下蒼生;家師所慮,莫過袍澤兄弟。諸位,丁容城安有教與他共進退者,無了下場的?”
這點倒是不曾,石亨是最有感受的,他與丁一相處,是在京師保衛戰城頭,他示好于丁一,本也不曾求什么回報,只是這么條好漢子,他起了惺惺相惜之心罷了,結果丁一在戰后論功之際,把許多的功勞都算結到石亨頭上,否則的話,丁某人當時單是燒死數千鐵騎的功績,封侯再連升三級到從三品絕不為過;他派了一隊兵想去援助丁如玉,結果仗沒打上,倒是分了許多的級和牛羊回來,那便更不必說了。
“丁容城不是會教袍澤兄弟吃虧的人。”石亨禁不住開口說了這么一句。
陳三沖他抬手長揖以表謝意,然后方才說道:“家師便是去問,太上到底愿不愿意復位。此等事,在座諸位做不來,不敢做,便只有家師去做,若誰能替家師去做,下官便差人快馬去報家師,不用兩刻鐘,家師便能到來。誰人能去問得太上這話者,即可為領,他日功成居功便是。”
立時之間,堂里是鴉雀無聲。
“退一萬步說,家師沒有來,真若有什么事,我等十余人皆是家師親傳弟子,家師又如何能抽身而出,置于事外?”陳三又加了這么一句,眾人聽著,都不由得紛紛點頭,他卻就沖楊善一揖,笑道,“思公,小子孟浪,稍后再行告罪。”方才坐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楊善繼續宣讀這綱領,問大家有沒有什么不明白的?又再宣講了一通保密條例,便教眾人在這份綱領后面署上自己姓名,能來到這里的人,包括王佐和陳獻章都好,盡皆是想清楚的了,自然沒有什么人會猶豫。
只不過簽署之后,曹吉祥卻不放心,與石亨低聲商量了一通,卻說開口道:“丁容城暫且不提,生平不曾有一大言,再如方才所說,若真有事,他是無論如何也脫不得干系的。但其余人等,咱家挑明了說,單單這樣,卻是信你們不過!”
楊善聽著皺眉,怎么這死太監突然來這么一出?便開口道:“曹公公,老夫你也信不過么?”
“思公見諒,此間之事,已非尋常事務,一旦事破,便是族誅的下場,思公,咱家這命可以信你,但到族誅的份上,卻便不能!”曹吉祥到了這刻,卻也是豁了出去,一點面子也不給了。
楊善苦笑道:“你又待如何?”
“歃血為盟!”
楊善、許彬、徐珵等人聽著,真的就差一口老血直噴出來了,這個年代的人,比起后世重諾言是有的,對于賭誓劈咒比較敬畏,也是有的,但附署了還信不過,歃血為盟就信得過么?
還以為曹某人有多高明的法子!搞半天就這法子?
但石亨和張軏那幾個武將,卻是深以為然,紛紛叫好:“好!歃血為盟!正當如此!”
于是楊善、許彬這一眾士大人,就不得不咬牙割指了,別人還好些,便是徐珵也是去丁如玉軍中歷練過,沙場上見過血的,咬著牙便了抹了手指也沒猶豫;萬安跟賭紅了眼的賭徒一樣,全副身家都壓了下去,別說插血為盟,要說斷指為誓當加注,這廝指不定眉頭不皺也是敢跟的。
倒是到了劉吉這一節,猶豫著硬是下不了手,還好邊上朱動看不下去,暗地里踢了他一腳,劉棉花身子一歪,要不陳三扯住,他那往刀刃上揮去的手,只怕不是割破手指,而是切下手指了。不過這廝也是個會做人,馬上就向陳三致謝,卻還強笑道說了一句:“也不太痛。”只是那煞白的臉,讓別人看著,頗有些滑稽。
如此分飲了血酒,曹吉祥似乎就放下了心事,不住與在場人等,不分老少,拉拉扯扯稱兄道弟,張軏看他頗有些失態,慢地里扯了扯他的袖子,誰知曹吉祥卻嚷嚷道:“咱家開心啊!這總算放下心來了!張都督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丁容城可是用一滴血,就在瓦剌營里,把一員韃子猛將咒死的!這血酒里,可是有著他眾多弟子的血,到時誰要走泄了消息,嘿嘿,咱家就不信,天會放過你,丁容城安能放過你?”
這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屁邏輯,但眾人聽著,除了陳三、朱動等人不為所動,連張懋帶來的兩個勛貴世子,也是一臉的苦色,低聲向張懋說道:“英國公,我等不比你們幾位襲了爵位當家的,我等不過是世子,這等事,回去安能不與父兄告知?這可如何是好?”
“無妨的,該說就說嘛。不過,反正我是誰也不說。”張懋笑嘻嘻地安慰著,但感覺那效果跟恐嚇是沒有什么區別。
楊善清咳了兩聲,便安排眾人分批回去看臺,以免離開太久引人注意。
朱動、張懋,、陳三、胡山等十數人,卻就把丁君玥圍了起,向她問道:“先生出了什么事?”丁君玥那話一直憋在心頭,此刻聽著他們問起,又聽朱動告訴她這些都是當初隨丁一去土木堡的弟子,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宮中傳旨的事說了出來。
胡山聽著立時便道:“這里有二十余師兄弟,朱動,你能調動多少人手?”看他模樣,卻是要沖入宮中,去把丁一搶將出來的架勢。
陳三卻一把按住他道:“胡師兄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