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很無奈地提著長刀離開了,沒有說一句話,盡管他心中不住狂笑。
過了幾天,這些俘虜之中活著的人就更加不想離開了。
因為他們跟著丁一,再次攻擊了一個部落。
活著的人分到了戰利品,牛羊,女人,食物,武器。
有一個殺了兩個敵人的俘虜兵,額外得到一個女人和三只羊的賞賜。
雖然沒有巴特爾他們多,但這很公平,他們早就知道會這樣。
更讓他們恐怖的是:草原上,哪里能找到一個首領不要戰利品的部落?肯定是首領先挑選戰利品,然后再由其他人去分啊。可是丁一自己除了替換掉一匹瘸了腿的備馬之外,一點戰利品也不要,無論是牛羊還是女人或其他。
似乎找到合適的籍口殺人,是他唯一的興趣所在。
招惹一個以殺人為樂的妖魔,還是跟隨著這個不會違反自己原則的首領,努力去作戰,公平地獲得戰利品呢?
似乎這不需要選擇。
而在一個多月后,到達貝加湖附近時,巫都干覺得自己當時沒有反對遷徙是對的。
七月的斜陽披在嘎達斯那沾著一片片血污的袍子上,都陰部落,或者說“丁”部落,沒有一個人的身上,是不染著血的;盡管都是一人三騎,沒有一匹馬的身上,不是濕透的。
但巫都干卻是心中極為興奮,部落在壯大,不論丁一告訴她的那些關于“上天”的事,是不是真的,毫無疑問,部落在這個明人那顏的帶領,這一個多月來已經和先前有了巨大的變化。
他們的部落里已經有一千七百人左右。
那些只能放羊的膽怯的人,那些只會擠馬奶做飯的人,都死在路上了。
包括那些敢于對抗的丁一的人。
三百人到一千七百。
雖然。一千七百人的部落是個小部落,比他們原來的部落還要小一倍。
但這一千七百人都是青壯男女和小孩,至少有六成人能夠殺敵——不是上馬開弓,而是在丁一射出一箭時,有八成人能跟著向方向射出手里的箭,形成一片箭雨。其他的四成,是小孩和女人。
這一千能殺敵的成年人里有五百多人是男子。其他四百來人則是女人。不可否認女人若是開弓射箭倒也罷了,如要持刃沖鋒體力上、刀法上都好,就不太可行了,但這些女人一路過來能到這里,也不容輕視。
巫都干很清楚,如果按正常的部落來算。擁有五百多戰士的部落,得接近六七千人的部落了。
一個萬人部落里,必定有老人、小孩、病弱等等,青壯男女占個六成就差不多了,若有一半是女性,那丁壯也就是三千人左右。不是所有能上馬開弓的人,就是戰士;也不是所有男人就全都悍不畏死。除去這些人。真正的戰士應該至多也就千多人。
不要覺得很不可思議,也先在土木堡之役中,統領的也不冇過是兩、三萬軍隊!
當然也先統一瓦剌,進而再統一蒙古諸部,連大汗都是他的傀儡,手下戰士自然是身經百戰,絕非丁一此時這六百類似于新丁的手下可以相比。
“你們現在不練習作戰的技巧,死后的靈魂就會永墮地獄。因為你是廢物,你的靈魂也同樣是廢物!”薩滿教本來是沒天堂地獄的說法的,后來吸收了藏傳佛教經義才有這些東西,不過明顯這不是喇嘛講經也不是薩滿舞蹈,而是丁一又在開始他的洗腦大忽悠,他向圍坐在身邊,被他提拔為總旗的青壯說道。“死了就結束嗎?不,那只是開始,那是決定你墮入地獄飽受折磨或是成為英靈得到重新戰斗機會的開始!不要害怕死亡,如果你有足夠的忠誠和英勇。”
那些總旗似懂非懂地點頭。
“上天掌管一切。而我掌管你們在俗世的命運,如果你展現給我,足夠的忠誠和力量,我將給予你所應得到的東西,而不是象那些小汗、那顏一樣,隨意奪走你的戰利品,你的女人。”事實上他不單這么說,而且也這么做,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很多時候就沒有拿什么戰利品或女人,如果某一次拿了馬或弓箭,也遠遠不及他殺死的敵人數量所應得的物品。
如果說死后的事,這些總旗還似信非信,那么對于丁一說的這個,他們深信不疑。
而在離紫荊關大約兩天路程的地方,一個不足百人小小的部落里,許牛正在安撫著焦急的魏文成:“不要急,先生讓我們在這里集結,必要有大事做。”不可能百多人都去小部落里當上頭領,也許草原上遠遠不絕百多個二三十戶的小部落,但陳三他們不可能用所有的時間去尋找。
十天里如果沒有找到合適部落下手的人,就會在這里來集結。
于是這個只有十來頂蒙古包的小部落里就集結著胡山、陳三他們六十余人。
從截獲的瓦剌探馬、還有來往牧民的口中,他們知道了大明和瓦剌已經開戰。
而讓魏文成著急的是,他前幾天干掉那個探馬身上的文書,說是也先的大軍已將大同外圍攻陷!他們這伙人卻呆在這里什么也干不了,甚至連干掉探馬,都要遠離此處才能動手,以免引起瓦剌人警惕,派出兵馬向這邊搜索。
他們有血性,特別是在丁一的忽悠之下,只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哪里甘心安坐于此?
“若先生長久不來,我等便長久在此無所事事么?”魏文成咬著草根向胡山問道。
胡山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是當然的事了。”
“那先生到底什么時候來啊!”
“我也不知道。”胡山答了這么一句,望著遠處的煙塵滾動,拿出炭筆在本子上記錄著些什么,根本就不理會魏文成了。
正在油石上打磨旗簇的陳三,伸手扯住似乎隨時要暴走的魏文成,對他說道:“我知道先生幾時會來。”
“幾時?”魏文成反手握著陳三的手腕。
陳三拍開他的手,“八月。”然后又沉默了下去,繼續磨著他手上的箭簇。
“先生告訴你的?”胡山聽著也不禁奇怪,便回過頭來向許牛問了一聲,“老二你知道這事不?”
后者搖了搖頭,但卻笑了起來道:“我也覺得老六說的差不多,應該不是八月就是九月。”
“肯定不到九月。”陳三拈起那箭看了,把它放進箭壺里,取出另外一枝來,笑道,“要是大同這邊能撐到八月,先生教那詞怎么說來著?泱泱大明,雄獅百萬,到了八月中足夠有好些將領帶兵來援了,我等到時正好跟著大軍反攻而出…”
“要是大同撐不到八月呢?”魏文成著急地問道。
陳三一邊磨著箭簇一邊說:“那我們還呆這里做什么?無機可趁,先生必定就來領著咱們回關內了。”他認為他們的作用,就是為王前驅,大約類似于硬探、斥堠之類的角色,為大軍提供前方地形、軍力等等。
“小六說若大同撐不到八月,我等便應回京,我倒是能贊同,但其他的,我卻就不這么想了。”許牛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出他自己的見解,“先生明顯不想依靠廠督的,那就得有大功,若是八月大軍出塞,于瓦剌混亂之中,我等突然殺出,斬將奪旗,立下不世之功方是冇正理!”
“對、對!”魏文成不禁附合起來。
“對你個頭!”胡山看著漸漸黯暗下來的天色,笑罵著,“趕緊和小六一起,帶了人去巡邏,把朱動和刑大合替回來休息吧,不然老四還好說,朱動那廝,指不準要罵你幾天。”
泱泱大明,的確是雄師百萬,陳三和許牛說的并沒有錯,八月英宗就要領著大軍收復大同了。只是他們猜對開頭,卻沒猜對結局。
而且現在根本不存在大同能不能撐到八月的概念。
因為要藏匿行蹤,丁一出發前定下的集結點,都是遠離瓦剌行軍路線的,所以陳三他們的情報已過時。此時被丁一派出去歷練的小旗郝秋,已然從敗兵亂軍之中,拉扯著他手下幸免的七個弟兄,借著天色脫離潰兵大潮,向著丁一所指定的地點奔去…
這一天,大明鎮守大同的右參將吳浩在貓兒莊迎戰,盡管明軍奮力苦戰,但最后還是被瓦剌軍擊敗,右參將吳浩兵敗戰死,大同鎮長城幾乎全線瓦解;而幾天之后,陽河后山,大同總督西寧侯宋瑛將會戰死殉國…
丁一將要帶領他們做的,也絕對不是斬將奪旗。
胡山他們并沒有等到八月,在七月下旬的某日正午,胡山領著那隊錦衣衛,正潛伏在泛草長草之中監視著四周,便聽得有馬蹄聲往這邊來,方向卻是從草原往大明而來,胡山等人聽得只有幾匹馬,以為是瓦剌探馬經過,正好捉個活口。
誰知剛舉起弩弓,便見一人雙馬遠遠出現在視野里,有眼力好的軍士便對胡山說道:“怕是不對,看那服飾似乎是大明衣冠…”胡山連忙叫一眾軍士先放下弩弓,反正來者只有一人,便是馳近了再動手也不會走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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