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山極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交易,他堂堂一個錦衣衛指揮同知,竟被一個容城秀才要脅!別說王山,換成任何一個人,居于他的位置都咽不下這口氣吧。但偏偏他就得咽下去,因為他所有的權柄都是來自他的叔叔王振,而王振對丁一頗有好感,甚至專門派暗影來訓斥他,讓他不要去再搞風搞雨。
更重要的一點,是丁一不愿做官,不管丁一為了什么目的都好,為了和王振撇開關系的天真想法也好,或是認為自己能從科舉考取功名也好,總之,他不做官,也就是說在權力上丁一并沒有欲望。
而胡山五人拜了丁一當先生的事,身為指揮使同知豈能不知?
殺胡山,是要逼丁一去找王振要官要權來報仇么?
王山其實比王林更清楚,王振對丁一的好感,或者說對丁父的感激,因為在王振發跡之前在蔚縣還沒變成閹人的時候,王山就記得自己叔叔酒醉之后,不止一次摸出那柄短劍喃喃道:“世人欺我、辱我、輕我,唯丁兄信我、重我、待我至誠,他日王某若得掌權柄,便是自己兒子沒吃的,也要給丁一吃飽!唉,丁兄是英雄人物,丁一豈又需要我這百無一用的書生來照顧?”有時被鄉人欺凌了,喝了幾盞濁酒時,他叔叔又會摸出那短劍,喃喃道,“王振,這世間卻還有一位好漢子看得起你,卻莫教他失望!”
甚至王山私底下惡意地揣摩自家叔父,是不是用那柄短劍把自己割了…
總而言之,王山知道丁父在王振心中的地位,他沒有必要去樹立丁一這個敵人。
這時那千戶湊近了低聲說道:“大人,這總旗胡山怕是殺不得…馬大人批了這胡山的升遷為試百戶的文檔,聽兄弟們透露,馬大人說是王公公親口提拔的…”
“胡山,滾進來!”王山一把推開身邊的千戶,對著走進來的胡山說道,“狗日的,老子就是見不得忠義漢子,趁老子還沒后悔之前,快滾!回來!跟你家先生說,風家鏢局有通夷之嫌,錦衣衛身為朝廷鷹犬,絕不會坐視不管!明白么?”
“明白!”胡山只覺鬼門關走過了一圈。
“他娘的明白了還不滾?等死么?”
“卑職告退。”
天然居的雅座里,風三公子漸漸便有點不耐煩了,向丁一問道:“為何這么久還沒來?”說著他走到窗前打了一聲呼唿,便有人 “噔噔噔”從樓梯奔了上來,到了門外稟報,風三公子讓他們進來,卻是兩個短打裝束的漢子。
“叫掌柜來。”
不多時這天然居的掌柜就屁顛屁顛跑了上來,看見風三公子納頭就拜:“小的見過公子!”
“找個理由,清場,沒有傳喚,二樓不要上來了。”風三公子帶著幾分懶洋洋的口吻如此說道。
而掌柜卻連連稱是,如是接了將令的士卒一般:“公子若是不欲引人注意,二樓還有一桌客人,小的便和他們說今日廚子手藝失常,天然居免了全部費用,請他們改日再來就是,至于樓下…”
“這等事若還要本公子一一聽你說來,不若本公子來替你當這掌柜?”風三公子的半閉著眼睛說著,把那原本想展現自己腦子活絡的掌柜嚇得不行,又連連磕頭,風三公子揮了揮手,他連忙自管下去辦事不提。
晃了晃手中的折扇,風三公子抬起眼皮望著丁一:“沒有想到吧?天然居也是風家的物業啊,實話說,丁兄,你很倒霉啊,這里這么多食肆你偏偏進了這一家。如小弟是下作之人,自管叫廚子下點蒙汗藥把爾等四人全部麻倒了,套上泔水桶搬上馬車,便省了許多腳手。”
丁一他側耳聽了聽,屋頂似乎有貓走過的腳步聲,然后傳來幾聲長短不一的輕擊,又是一聲貓叫,他無聲笑了起來,把手伸出窗外,手指動彈著似乎在看這天有沒有下雨,實則輕敲窗沿以約定長短聲響回應。屋頂聲響和貓叫,卻是這些日子教授給朱動他們的暗號,丁一聽著便知是朱動他們不知道從何得了信息趕了過來。
做了暗號讓他們先不要發動,丁一卻對風三公子開口向道:“我向來不信倒霉這種事。”
“噢?”
“這左近有五間食肆,依我看來恐怕都是風家的物業,否則你便不會恰恰在這里出現叫破我等行蹤。”丁一對于這位風三公子,并沒有任何輕視,“我想,忠叔估計也是被你使人控制起來,要不過了這么久忠叔也不會毫無聲響。”
風三公子拍起手來,笑道:“風閑原來倒是不知道,丁兄竟有如此見識,佩服,佩服!”
丁一搖了搖頭向風三問道:“說實話吧姓風的,你想怎么樣?如同在容城你來強索如玉一樣,其實不過找個藉口斷我丁家貨殖運輸之路,你今天又想怎么樣?別告訴你便真的是為了一個女人而來找我麻煩。還有,別老威脅什么要死殺我啊,要請我過去探討詩文啊之類的,你應該知道我來京師是被逼的,你身后的人要讓我去辦事,是不會容忍你殺死我或折磨我的。”
風三公子聽著掩嘴笑了起來,好半天才停下:“丁兄啊丁兄,你想得太多了。沒錯,在容城時小弟是不會因為如玉而向你下手,正如兄臺說的一樣,官場上支持風家的力量要讓你上京辦事;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已經放棄你了,你明白嗎?小弟殺你,便如殺一條狗!”
作為執行的一環,風三公子雖富可敵國,但消息還不如兵部那位先生通達,盡管那位先生很多消息都過時,至少還是知道整個脈絡的。風三公子卻不知道,世上的事便這樣,無知所以無畏。
“所以丁兄你絕對不要存在任何僥幸之心,以為小弟只是故作大言嚇唬,或是有另外的什么意思。”風三公子把折扇往手上一拍合起來,便持著它指向丁一說道,“風某便要那位小娘子,也只要那位小娘子,而丁兄你不單要將身契交割與我,還要讓她心甘情愿隨小弟回去,否則的話,你便會看到忠叔死在你面前,至于如玉,小弟不介意在你面前和她來個盤腸大戰三百回合,若是到時丁兄還覺不夠,小弟便再找十七八條精壯漢子上來,和如玉戰上三天三夜,玩殘再扔去撩倒處當娼便是。”
丁一臉上波瀾不動,心中卻便漸漸生了戾氣,自問上京以來也就是做了一件事,壓瓦刺馬價而已。壓瓦刺馬價真的有什么那么罪大惡極嗎?若是如此,便如他與那國子監的舉監生以及刑天所說的一般,放開國庫教四夷來取便罷了!
但現時似乎四方八面都想來欺壓他,錦衣衛指揮同知王山一而再地派人在宅院里搞鬼;國子監的人來上門鬧事;接著便是號稱江湖前十的刑天來刺殺;現在出來散散心又被這土豪風三公子纏上。若說丁一還能毫不動氣心里平靜,淡然笑對的話,那大約他不是臉癱而是心都癱了。
“你就不怕話說得太滿,事做得太過?”丁一說著慢慢瞇起了眼睛,語調里也漸漸有了一些冷意。
風三公子笑道:“丁兄,看來你還是不清醒。”說著他對侍候在邊上那兩個彪悍的短打裝束漢子吩咐道,“把忠叔和兩位美人請過來,小心些,不論是忠叔還是兩位小娘子,都別傷著。”
雅座的門被推開,忠叔和如玉、雪凝很快就來了雅座的門口。
三具小巧的弓弩指著忠叔自不必提,更為重要的是八根套馬的繩桿便套在忠叔雙手、肩膀、身軀之上,八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扯著那套馬桿子,除非忠叔能如仙俠小說一般口吞飛劍,否則便也只能任人擺布。
“見過忠叔。”風三公子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沖老管家隨便一拱手笑道,“小生還在想要這回不行,那就先撤了人手,下次弄點蒙汗藥呢!因家父口中,忠叔有著神鬼莫測之能啊!只是小生卻不喜歡用蒙汗藥,那樣全無半點快意啊,所以冒險一試。誰知道交手之下,忠叔啊,不知道是您老了,還是傳言太過夸大,實在讓小生失望啊!”他卻不知道如果真下蒙汗藥,今天這出卻就弄不成了。忠叔要是連下了蒙汗藥的菜都吃不出來,那他早在幾十年前就死在江湖上了。
“有意思?”忠叔還沒開口,在風三公子身邊的丁一冷冷地插了句話,“欺負一個老人家,還是設下局來以眾敵寡,然后你感覺這樣很有意思?”
風三公子望著丁一,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丁兄卻是不知道,自懂事起,家父便把忠叔描述得如天神一般的人物,便是評書里的英雄人物也遠遠不及他口中的忠叔,似乎忠叔便是家父的天敵。小弟向來浪蕩不務正業,今日卻拿下了家父視如天神一般的人物,怎么會沒意思?自然是極有意思的了。”
丁一望著他半晌沒有說話,很明顯風三公子是一個缺乏父愛而且期待得到他父親認同的人,不過丁一沒有什么興趣去擔任心理輔導的職能,他只是沉默地望著風三公子,這個可憐的人。
但沒有憐憫。
盡管從某個角度看起來風三公子的確是個可憐人。
丁一不在意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只意對方對他做了什么或是將要對他做什么。
這時樓下傳來了喧鬧,風三公子示意叉手立在邊上的兩個漢子下去看看,卻對丁一說道:“一炷香,是小弟念在彼此同窗的舊情上,最后的耐心,如果一炷香過了身契還沒到的話,小弟便只能把忠叔頭顱帶回去給家父欣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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