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自動發布時,章節次序出錯了,二十七變成在二十六前面,調整一下,二十八章隨后就到,不是騙更。“你做你的,但若故意欺壓良善,為富不仁,那去刑部簽份駕帖來贈予丁秀才注,卻也不難。”這話一出,稍有點見識的,都知道這位是錦衣衛了。這位原來就是在這丁宅潛伏的,上峰沒說丁一是什么人,但面授機宜時說得分明,便是要丁一不痛快。
原本這百戶也不想現身,只是看著丁一似乎沒有憑仗,此時又出言相逼,于是想著干脆就出來把這丁一直接辦成鐵案,也算是為了上峰了結一樁心案。什么人能當心腹?忠心自是不必說,但忠心的人有許多,黃板牙自恃自己沒有什么特別出眾的能力,那么幫上峰干臟活,就是成為心腹的一條路。
丁一放下茶盞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雪凝在邊上指甲把掌心掐出血跡都沒察覺,錦衣衛黃板牙剛才那塊腰牌她也看見了,上面寫著“錦衣衛經歷司百戶”,平素時常來府里的那幾個錦衣衛,官做得最大的也只是一個總旗,似乎還不太得志,離百戶還有兩級呢,在她看來老爺這遭怕是要壞事了。
卻聽那黃板牙對雪凝問道:“這個‘奴婢為主隱’似乎是唐律吧?那個‘非公室告,勿聽!’應該是比唐更早的年代…漢還是秦來的吧?”雪凝一時為之結舌,她原本又不是訟師,只是親親相隱這種條文自古就有,所以就撿一些前朝筆記、戲文里的記得的東西跟丁一來說,這位硬要跟她來理論大明律,可憐雪凝哪里答得出來?
黑痣漢子聽著,不禁笑得又嘔了幾口血出來,指著丁一說道:“你、你、你、你真他娘的逗趣啊!跟著你這主人,能什么好?”他說著便又轉向還站在天井里的下人們,“你們也聽到了吧?一會要是衙門來問,知道該怎么說吧?要是你們覺得跟著這主人有盼頭,爺也不攔著你們去死!哈哈哈!”
丁一依舊笑了笑,沒有開口說什么。
這時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當頭便是丁一派去那個包著手的男仆,他一臉慌張地奔進來,對著丁一說道:“老爺,大事不好了!那試百戶聽著,不由分說,帶了好些精悍手下就奔這邊來了,這下完了,完了!”
其實不用他說,那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試百戶,已經快步奔了入內,身后前喝后擁七八個錦衣衛校尉,還有二十多個不入冊的軍余,已經轉過照壁走入了天井,那試百戶身邊的校尉一臉猙獰呼喊道:“錦衣衛試百戶張大人到!誰是主家?瞎了你的狗眼,還不速速前來迎接大人虎駕!”
那一眾奴仆,不論是站在天井的,還是立在雪凝那邊的,齊齊矮了一截跪了下去,索索發顫。大家都知道這丁宅是完了,試百戶大人看來不只是來問罪,怕是要抄家拿人的,真他娘倒了血霉啊!又得換東家了!那些侍妾有的忍不住滲出淚來,這不又得回教坊司了么?蒼天啊,為何便是如此命苦!
一時間丁宅陰云密布,站在丁一身邊的雪凝淚珠已不覺滲落粉面,她咬牙強忍著驚恐扯了扯丁一的袖子,自己也終于慢慢跪了下來,但丁一的手牢牢地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臂,近一個月來的恢復訓練讓丁一找回了許多的東西,包括雖然弱小但已漸漸增強的力量,足夠把雪凝穩穩扯直起來:“站著死,跪著生。”
雪凝回首去望丁一卻見他臉上仍是微微的笑意,她苦笑著低嘆,只因這讓她想起當年的父親,盡管那時她仍幼小但父親的身影卻不曾在心中磨滅,也是這樣的儒衫也是這般的倔強,這便是支持著她這多么年來堅強的生存下去的信念。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掙脫丁一的手,只是用另一支纖手顫顫抖抖地輕撫丁一的臉。丁一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柔聲對她說道:“你若不離,我便不棄。”他原以為會讓雪凝放松一些,她是個好女孩,不應受這樣的驚嚇。
誰知聽得丁一的話,雪凝俏臉上盡是凄然的笑容,淚水一滴一滴無聲淌落,朱唇輕顫,卻已說不出一句話來。
“兀那酸丁!死到臨頭還在卿卿我我!”那校尉看得須發戟張,錦衣衛上門便是官居高位、勛貴門第也無比惶恐的,丁一卻還在與雪凝柔聲輕語,簡直就是對腰畔繡春刀的污辱!他猛然抽刀,崩簧聲響,身后那二十幾個軍余也紛紛拔刀而出。
試百戶張大人更是雙臂一振,將身前拔刀而出的校尉甩得向旁邊踉蹌,看著試百戶大人驍勇身姿,那校尉和軍余方才覺得剛才搶了上司風頭,不過張大人出手這個酸丁恐怕連個痛快的死法都撈不著了。
那試百戶張大人搶到丁一跟前,一撩飛魚服,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卑職張天賜,錦衣衛右千戶所試百戶,叩見丁少爺!”他身后一眾校尉、力士、軍余,瞬間如石雕一般愣在那里。
丁一捏了捏雪凝的手示意她放心,方才松開她的手,端起茶盞便任那試百戶跪在跟前,喝了一口茶半晌才道:“生受了,起來吧。你們就這么闖進來,于禮不合吧?怎么?看余手無縛雞之力,便想欺凌么?不怕告訴你,讀書人…”丁一屈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方才道,“是有風骨的!”
“是、是!”那試百戶張天賜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站在旁邊。
丁一搖了搖頭把茶遞給雪凝,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涼了。”至于那試百戶,丁一壓根就不拿正眼看他,都打上王振烙印,就要把勢用盡,否則這權閹門下的黑鍋也背得太為不值,“讀過書么?”
“回丁少爺的話,幼時頑劣雖也曾開蒙,但只稍識幾個字。”試百戶張大人可不敢有什么不滿,小心回應著,開玩笑么?敢不小心侍候?這位敢在馬順張大人面前吟誦,“粉身碎骨混不怕!”的主,不單啥事沒有,據說督公還訓斥張大人“不要胡鬧”,這節不提,單是指揮僉事王林王大人吩咐下來,黑白兩道都不許動丁宅,這位丁少爺是什么人張天賜不清楚,但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擔當得起么?
雪凝拿著茶盞入內,卻干脆提了一個紅泥小爐與一眾茶具出來,待得水沸便煎了茶,端給丁一,也給張大人上了一杯,可張大人哪里敢接?再說丁一又不叫人給他看座,難道站著喝么?所以只是推辭道:“不敢有勞姑娘…”
丁一見了,卻點了點頭:“好,尚有羞恥之心,人庶能無過?過則改之便是。你也開過蒙,學生且問你,‘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是什么意思?”其實整篇大學丁一也就知道這一句前世網絡上傳播度最廣的,真要問他后面是什么他百分百說不上。
可憐試百戶張大人無緣無故來丁宅被人考書,他又不要去科舉,會讀些公文就很不錯了,什么時候有閑去讀大學?當下只好苦著臉道:“卑職實在不學無術,字都識不太全,丁少爺這話,真的不明白是啥意思,等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學學…”
“嗯,好吧,說正事。”丁一放下茶盞,指著那跟張大從手下一樣瞬間如被石化在那里的黑痣漢子說道,“這廝說是學生宅中立了契的奴仆,結果不聽使喚還對學生惡語相向。學生管教他一下,卻說是你生死兄弟的堂弟,但教你知道便要學生家破人亡。故之方才遣人去請你來。”
張天賜聽著望向那黑痣漢子,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怕那廝立時要被張大人凌遲割碎了不可,別的也就罷了,居然敢大放厥言說自己要讓丁一家破人亡?這是怕死得不夠慘么?張大人是會來事的,沖丁一抱拳一揖道:“丁少爺,朗朗乾坤有正氣!豈容這等宵小作怪!便讓卑職料理了他…”說罷繡春刀已抽出半截。
“張試百戶,你是當本官是死人么?”一直沒有開口的黃板牙冷冷地在邊上說道,伸手把自己的腰牌拋給了試百戶張天賜,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又都是京師的錦衣衛?加之張天賜也不是蠢人,這位明顯潛伏在丁宅,應該就是上面哪位大人物派下來的,能指使動一個錦衣衛百戶的人,屈指可數吧?
張天賜不覺出了一身毛毛汗,但當他抬起頭來,卻見丁一端著茶盞似笑非笑望著他。
這便讓張天賜糾結了。
眼前這位百戶,雖然從沒見過,不過那腰牌絕對假不了,與上官頂著干那便是官場大忌,何況于這位還是明顯有司職來這里潛伏的,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真個頂下去吃虧的肯定還是自己。
但這位丁一丁秀才,也自然是不簡單的,指揮僉事王林王大人親自關照的人物,更別提督公那茬。——————————————————————————
萬歷野獲編卷二十一.駕帖之偽:“祖制:錦衣衛拿人,有駕帖發下,須從刑科批定,方敢行事,若科中遏止,即主上亦無如之何。如正統王振、成化汪直,二豎用事,時緹騎偏天下,然不敢違此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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