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記得大江湖畔的古庸生嗎,那個人就是我呀。”
始終保持沉默的柳敬亭一直在等這句話,自從在電視上看到征文的廣告之后,他就開始在心里構思這個反擊,其實算不上什么多么了不起的局,就是一個人被罵煩躁了,想回兩句而已,主要還是順勢。
從網上了解了一下相關的投稿規則,然后把越女劍遞了過去。
盡管對這篇小說充滿著強大的自信,但是柳敬亭也沒有對特等獎或者一二三等獎報過多大期望,因為在他心目中,獎金越高的比賽距離真正的公平就越遠,至于涉及到相關部門什么的比賽,更是深不可測。
柳敬亭仍然堅持投稿的原因有三個,一是越女劍實在是太切比賽的題,二是他相信這篇故事在網絡投票環節能放出異彩,即便后期沒有任何獎項,但故事本身的獨特魅力終究會為自己贏得應有的評價。
第三點,也是特別重要的一點,他需要提前給大家做個預告,除去龍虎不提,七劍下天山和白發魔女傳都算是梁羽生先生的代表作,梁氏風格已經十分明顯,等到這兩部作品全部出來之后,之后他無論是選擇古龍先生,還是金庸先生,都無疑會讓讀者產生懷疑,
所以,此處便是他的一個伏筆,越女劍篇幅雖小,但金氏的語言風格和行文感覺已露出端倪,只要后期的書能選排得當,應該不會讓讀者感覺太突兀。
這對他來說也算一個很大的啟示,當初他依照自己的興趣愛好,率先從武俠小說推起,又根據后世對新派武俠統一的認知定論,首先推開山祖師梁羽生,這種做法固然符合武俠小說本身的發展年輪,但是小說家之間的風格差異始終存在。
對重度武俠迷來說,金古梁三家作品,即便是掩去姓名,只看一段文字,也能輕而易舉地分出哪個字是屬于哪個人。
梁氏作品喜愛掉書袋,主角常常要對物吟詩;古龍先生喜愛短句,文字如短刀,講究意境和哲理,小說中經常攜著自己對萬事萬物的認知,頻爆金句;金庸先生的作品與前兩位又有不同,概括來說,就是一句“語到極處是平常”,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亮眼的地方,但就是讓人欲罷不能。
所以,大家經常能看到古龍先生的名人名言,心靈雞湯,但是卻很少看到金庸和梁羽生兩位大家的名句摘錄。
即便如此,這個問題還不算棘手,畢竟都是武俠小說,只要鋪墊做好,柳敬亭有信心能水到渠成地把三位大家的作品一一推出,令人為難的其實是武俠之后的那些書,試想一下,“寫”武俠的古庸生忽然某天寫出阿q正傳,搞不好都容易被讀者打。
這也是柳敬亭堅持不讓古庸生和舒克和貝塔扯上關系的原因。
越女劍投出去之后,柳敬亭保持靜觀其變,千紅那邊一直催自己趕緊參賽,柳敬亭就以“正在構思,已有眉目”作為回應,另一方面,鼓足勇氣的彌琥終于把稿件發了過來。
彌琥取的是第二幅圖虬髯客,寫風塵三俠的故事,作為一個女孩子,自然不會對英雄家國有愛,她探索的地方在于為什么紅拂女會喜歡李靖而不是虬髯客?
柳敬亭看到彌琥的文章時,恍惚間記起一件事,大一的時候,某次上課無聊,跟班上的一個女生聯句,當時那個才女就出了一句“紅拂慧眼識李靖”,他聯的是“紅玉許心出風塵。”
紅拂女和梁紅玉是史上極出名的女人,并稱“二紅”,然后那個才女也問了一個類似的問題,為什么紅拂女沒有喜歡上氣魄宏大的虬髯客?
這兩件事說明,不論在哪個世界,看小說或者影視劇時,女性朋友關注的重點往往是“男主女主有沒有在一起,或者誰跟誰最后在一起”。
彌琥的文字非常坦率,看得出她是自覺在摒棄那些已有定論的內容,急切地要把心中的想法表達出來,比如她寫紅拂女和虬髯客對話時,特別細致地描寫了紅拂女的心態,這段描寫恰恰就是她文章的立意所在,所謂借她人之酒杯,澆心中之塊壘。
柳敬亭直言不諱地跟彌琥說:“以我個人的觀點來看,這篇文章很多地方可圈可點,但是…”
“但是不適合參賽?”彌琥接道:“我知道你會這么說。”
“那個…”
“好了,別解釋了,我同意你的看法,我這篇文章也不是要去投稿的。”
“那是?”
“寫給你看的?”
“嗯?”
“別多想,我是要刺激你去參賽。”
“實際上,”柳敬亭坦白道:“我已經投了稿子。”
彌琥并沒有表現出如何驚訝,淡定道:“差不多吧,你這個人不過剛十五歲,心機偏這么重。”
“性格如此,”柳敬亭自嘲一笑,“不過還忍不住告訴你了。”
彌琥滿意道:“如果得獎,七劍應該就可以繼續寫了吧?”
“還真沒有這方面的考慮,得不得獎,故事還是會繼續,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所謂角力啊、博弈啊什么的,我就是心中不順,純粹地想出口氣,如果得獎,適得其反的可能倒還大些,他們才不想眼睜睜地被扇耳光。”
“千紅那邊怎么說?”
“他們在等原上草的刊號,不說這個了,你投稿了沒呀?”
越女劍在網上逐漸火起來的時候,柳敬亭沒有覺得特別奇怪,這些作品的價值本來就被證明過,所以柳敬亭有這個自信。
實際上,柳敬亭在把舒克和貝塔的稿子交給姚主編時,對方曾含蓄地表達過如果有什么麻煩,可以找她,這自然是暗示當前被群毆的情形,不過柳敬亭同樣哈含蓄地拒絕了,說好不產生聯系,就一定不產生聯系,而且,他實在不想去麻煩別人。
千紅那邊不知是心中內疚還是意識到了什么,越來越少地催促柳敬亭去參賽,當越女劍大火之勢蔓延全國時,陸藝籌莫名其妙地發過來一條信息:“將會是何其響亮的一個耳光,后面的事情我再處理不好,簡直就是無能了。”
接著開始有媒體通過大賽組委會邀請自己接受采訪,自然是拒絕,這個是既定的決策,推書計劃一日不成,一日不以“作者”的身份出現在大眾眼前,關于這點,他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終極計劃。
媒體邀請采訪未遂之后,開始有意無意地向大眾暗示作者的固執,于是才有了網友逼宮的一幕,裝逼至此的柳敬亭抓住機會冷不防地把這段自我介紹放出,形象一點來說,無論是網路言論還是紙質媒體,都因為這句話而出現短暫地呆滯,之后,大家迅速沸騰起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
敗壞社會風氣,帶壞小朋友是他們說的,巧妙利用歷史,匠心獨運構造故事也是他們說的;精神鴉片,無良毒草是他們說的,短篇精品,經典佳作也是他們說的…
這該是多么尷尬的一件事,之前的新聞都還熱乎著呢?
如潮水般的嘲諷瞬間充盈了整個網絡,這次被嘲諷的對象沒有保持沉默,他們迅速做出有力回應:“我們批評錯誤的,贊揚正確的,這就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我們對事不對人,我們問心無愧!”
于是,大家再次進入角力、博弈之中…
即便是已經猜測出越女劍的作者就是古庸生的陸藝籌看到那則自我介紹之后,都不禁苦笑,因為他們本來有更好的處理方法,比如古庸生可以彬彬有禮地選擇幾家友好的媒體接受采訪,以一個純作者的身份講述他的創作歷程,再似模似樣地搬出一些大道理,講述文學本身的意義云云。
只要古庸生能稍微溫和一點,稍微配合一點,這件事情都會更好解決,遺憾的是,這家伙跟韓朔一樣,如不羈野馬,只能跟隨,無法控制。
“或許這就是天才病吧。”陸總自嘲一笑,然后開始布置對策。
“一事能狂便少年,”莫之余跟崔嵩聊起古庸生的報復竟然大為贊賞,“估計陸藝籌又在頭痛了。”
“看來暫時沒辦法繼續挖人了。”崔嵩頗為遺憾地說道。
“就到這里吧,”莫之余淡定道:“這次去京城跟陸藝籌碰了面,那只老狐貍居然把姚麗華和唐封拉過來當說客。”
崔嵩點點頭,道:“讓那小家伙知道我們的能量就行了,我剛得到消息,復旦陳石讓非常喜歡古庸生,估計這兩天還會有文章出來,所以,我們的收尾工作要做得漂亮一點。”
“已經著人跟他聯系,充分地表達了我們的善意,來日方長嘛——不過他鬧成這樣,我看這個獎是不好頒。”
崔嵩搖頭一笑,道:“是,非常不好頒。”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編輯分成三個組,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討論出一個武俠風的選題,然后把詳細的大綱報給我,這個由陳印和北鶴堂共同負責,都明白嗎?”
鼎界文化公司,薛慕亮薛總正在給他的手下布置新任務。
“明白。”大家一起答道。
北鶴堂猶豫了一下,問道:“作者方面…”
“先把選題做出來,然后再選作者,實在沒有適合的作者,就由你來寫。”薛慕亮堅定地望著北鶴堂,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