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妖圣,就此死去,死在腳下,泥土之中,甚至連血肉,都只留下了那小小的一灘。
旁觀者無數,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說點什么。
這一瞬間,他們所有人都有些失神,彼此面面相覷,手足發涼。
“各位原來是客,既然來了,不如來小敘一番。”子柏風環顧左右,淡淡道。
“不敢打擾。”
“妖仙大人諸事繁忙,我們還是先行告辭了。”
不知道誰先開始,眾人開始退去,有人還能顧些禮數,先來到子柏風面前,行上一禮。
但大多數人都是敲敲退去,生怕子柏風記恨他們。
夏俊國的眾人也想要渾水摸魚,一起逃跑,走了沒幾步,卻被幾個人攔住。
這些人身上服飾各異,氣質卻頗為相似,飽經風霜,殺意凌然,一個個都是身經百戰之輩。
看到他們,夏俊國的眾人對望一眼,卻是面色頹然,知道這次怕是跑不了了,若是就此束手就擒,說不定還能撿一條命,若是負隅頑抗,恐怕會被一刀斬于馬下。
這些人正是游俠宗的弟子,他們游走四方,殺盡天下該殺之人,以游俠入道,以殺戮為基,養一顆游俠之心,是子柏風麾下的諸多宗派之中,最具戰斗力的一支。
正所謂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這些游俠并不是循規蹈矩之輩,只要自己覺得對的就會去做,或許在和平盛世之時,這種做法是擾亂秩序,但在這混亂之世,正需要他們這些人,滌蕩乾坤。
子柏風在進入珍寶之國之前,就已經發出召喚,讓眾人集合,雖然他進入珍寶之國之后,妖典失去作用,但眾人還是陸續趕來,聚集在此。
子柏風斬殺了燭龍,將這些湊熱鬧,不懷好意的人趕走之后,卻沒想到,竟然還真有人留下來,等著他“宴請”呢。
“我們愿意投入大人麾下,愿為大人效犬馬之勞,還請大人收留”這些人說明來意,子柏風倒是哭笑不得。
他缺人嗎?很缺,但是這些人來歷不明,子柏風還真不怎么想用他們。
“大人,把他們交給我吧。”游俠宗宗主鐵回克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年俠士,他英姿勃發,雖然須發早就已經白了,精氣神卻依然像是一名少年人那么健旺。
他在遇到子柏風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的凡間武者,但現在天地靈氣枯竭,很多底層的修士,修煉許多年也一事無成,這位鐵宗主在少年時曾經也是一名修士,但被師父說成資質不佳,頗為嫌棄,他一怒之下,憤而下山,單人只劍走天涯,投過軍,當過俠盜,憑借一人一劍,凡間手段,竟然創出了諾大的名堂。
但他雖然名聲漸大,但畢竟只是凡俗之人,某次被人追殺,逃入了蒙城,這才得到子柏風賞識。
在蒙城,他創立了游俠宗,又在小盤的幫助下,開發出了適合他們的道心,這才有了現在的這成就。
若是以見多識廣而論,那些一天之中有絕大部分時間要閉關修煉的修士們,倒是遠遠比不上他。
子柏風麾下的宗派,九派十八宗,九派是正兒八經的修仙門派,而十八宗則是強調入世修煉,人情達練。
子柏風也確實不知道該怎么甄選他們,既然鐵宗主那么說,他倒是樂得清閑,便同意了鐵宗主的做法。
“各位,我乃是大人麾下九派十八宗之一的游俠宗宗主鐵回克,各位若是想要投奔我家大人,便都來我這邊…
話沒說完,錄民宗的一位長老已經湊了上去,道:“來我這邊登記造冊,不要著急。”
有生意不做是王八蛋啊,錄民宗怎么可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為修士登記造冊,可是比為普通民宗登記造冊更能提升道心,這種好事,怎么能浪費了?
子柏風麾下,十八宗派,涵蓋許多方面,此時一一運轉起來,竟然也像是一個小小的政府。
子柏風正在感慨,就看到一名驛路宗的弟子帶著幾個風塵仆仆的使者模樣的人趕過來,子柏風探尋地看過去,那錄民宗的人過來低聲匯報道:“大人,他們就是負責發送文書給漠北州的使者,之前一直被人堵在漠北州之外,這次我們出動,把他們帶了進來。”
果然,那些使者直奔漠北府衙,不一刻鐘,就看到漠北府衙一片騷動,黑黑壓壓一大群官員從漠北府衙里沖出,直奔桂香居而來。
子柏風這桂香居,就在漠北府衙之外不遠處,倒是安全。
而子柏風卻是驚訝,原來漠北府有這么多官員,他平日里出入漠北府衙,見的人連這三分之一都不到,看來尸位素餐的人,不知凡幾。
子柏風現在是漠北州之主,這些人的官位,現在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子柏風已經在心中開始列名單了。
突然,子柏風想起了一件事,他一抬手,一道光芒出現,安公子被從光門里彈出來,他茫然地左右看看,然后看到子柏風,道:“子兄,這是…怎么回事?”
他剛才還在妖典里面做任務呢,妖典現在也是十八宗的重要陣地第一,譬如梨園宗,便在妖典之內設立了循環演出,每日定點定時演出三場,以此賺取聲望。
治學宗在妖典之內開了講堂,只要付出一些代幣,就可以學習各種知識。
拜神教在妖典之內傳教,錄民宗到處查戶口。
這一個個忙得不可開交,為了吸引人來,他們也是不遺余力,各種好玩的東西,數不勝數,安公子常年生活在漠北州這種荒僻之地,哪里見過這種繁華景象?玩的是樂不思蜀,廢寢忘食。
這短短的時間,他幾乎連之前的珍寶之國事件都忘記了。
他正玩得入迷,突然被人踢出來,一時間恍若隔世,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我們出來了?”突然,他看到外面的景色已經變成了熟悉的桂香居,這才喜出望外。
“對,我們出來了,你爹馬上就要來了。”子柏風指向了窗外,那些蜂擁而來的官員。
安公子怎么也是漠北州第一紈绔,看到那景色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神色復雜地看著子柏風,道:“日后怕是要叫小侯爺了。”
子柏風微笑道:“你我是朋友,如何叫我都隨你。”
雖然安公子背叛過他一次,但那是被敵人蠱惑,以子柏風現在的修為,現在的精神意志力,想要蠱惑一個人,也是非常容易,修士的強大,可以輕易影響到其他人。
安公子搖頭道:“我還是先走了。”
他匆匆跑下了樓,但又探出頭來,期期艾艾道:“子…子大人。剛才那個妖典…”
子柏風失笑,他抽出了一張妖典卡,丟了過去,道:“接好了,可悠著點,別太沉迷。”
這妖典,是子柏風依照自己前世的游戲所創造的,這個世界的人,哪里見到過如此具有粘著力的娛樂,一個個早就樂不思蜀。
這個妖典,就像是子柏風的招募點,給他們招募了無數人力,像當初在天銅礦山打開妖典,讓他們能夠以最快速度收取天銅礦山,就是妖典的一個任務。
安公子剛剛下樓沒多久,安大人就帶著眾人誠惶誠恐地沖到了子柏風的房門之外。
子柏風端坐主座,等著那恭謹的敲門聲響起,略一停頓,這才點頭道:“進來。”
久居高位,他也早就習慣了這種官場做派,對什么人,就要拿出什么面具來,這些人雖然在窮鄉僻壤的地方呆習慣了,官場上的東西卻是門清。
“大人贖罪,下官罪該萬死”進來之后,安大人就趕快趴在地上,向子柏風賠罪行禮。
樊罰罰也趴在一旁,全身發抖。
他可記得自己多次對子柏風不敬。
其實,如果子柏風只是擁有漠北州這處封地的侯爺,他們大可以不必如此恭敬,陰奉陽違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是皇帝把這里封給他如何?如果他實力不夠,一樣會被架空。
但子柏風不但是漠北州之主,更是一名強者,一根手指就能要了他們的命,所以他們才如此恭敬。
“我的身份,相信你們也都已經明了了。”子柏風端坐,微笑著。
但是他的眼神卻冰冷而犀利,甚至沒有讓他們起來,就這么跪著說話。
理論上來說,他們同殿為臣,就算是子柏風有權決定是否繼續任命他們,但跪是禮數,不跪也是應該,安大人等人是存了賠罪的心思,卻沒想到被子柏風這樣來了一個下馬威。
“安大人,你雖然能力不足,不能解決沙民之患,不能讓漠北州平定,但畢竟還算是勞心勞力,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于你的任免,我會再考慮一下。”
“謝大人。”聽到子柏風如此說,安大人剛剛生出的那一絲不滿,立刻煙消云散,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被子柏風趕走了。“
安大人真的不想離開漠北州,一方面這里有他最珍視的記憶,另一方面,他之所以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是被人排擠,無處可去。
漠北州的各種隱患之所以遲遲無法根除,其實也是因為有人在暗中下絆子,給他拖后腿。
如果能夠站在子柏風的隊伍里,說不定日后的日子能夠好過一些。
“樊大人。”說完安大人,子柏風瞪向了樊罰罰,他冷冷道:“樊大人,你仗著自己乃是本地土族,不敬長官,不服管教,逾越擅權。”他頓了頓,道,“另外,你勾結夏俊國,賣國求榮,罪無可恕”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聽到子柏風連續數出他如此多的罪責,樊罰罰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這位大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剛才那妖圣,要殺也殺了,更何況他?對別人,他或許還能耍些小心眼,但面對子柏風,他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敢說。
“你自己除去烏沙,去找監刑司報到去吧。”子柏風冷冷道,“你的處罰,待我平定諸事之后再決定。”
樊罰罰冷汗津津,卻是連連磕頭道:“謝大人不殺之恩”
子柏風既然這么說,他的腦袋估計算是保住了。
其他的和腦袋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子柏風目光掃過其他人,對一些官員一一點評,有罪的都除去烏沙,沒罪的該勉勵的勉勵,該敲打的敲打。現在的子柏風,也是諸多領地之主,處理這些官面上的事務,也算是輕車熟路。
“大人,還請您移駕府衙。”等到子柏風都處理完了,安大人連忙道。
“也好。”子柏風起身,在眾多官員的簇擁之下,移步府衙。
子柏風平日里進出府衙,和那些衛兵、文書等小吏混得爛熟,此時他們看到子柏風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子柏風對他們微微點頭,笑著示意現在不便多說,便和官員們一起入主漠北府。
子柏風等人過去之后,一名士兵對另外一人道:“看到了嗎?剛才子大人可是對我笑了”
“有什么了不起,我們一起喝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另外一名衛兵道,但說完之后,他卻嘆了一口氣。
這輩子,或許再也沒機會和子柏風一起喝酒了。
“唉”
夏俊國主使馬躍安忐忑不安地站在院子里,等著子柏風召見。
旁邊幾名官員看似陪同,其實是監視,而遠處的守衛,還有那幾名身背長劍,作俠客打扮的修士,目光時刻不離 馬躍安苦笑,現在又何須這種陣仗?他們若是想要跑,早就…
好吧,就算是想要跑也跑不了啊,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子柏風的手中逃跑。
子柏風的名字,馬躍安算是很早就接觸到了。
最早子柏風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蒙城府君時,他就知道這個人。知道這個少年雖然年輕,卻極具韌性,很難對付。
之后,子柏風一己之力破壞了他們在西京的謀劃,將他們的九嬰殺了個人仰馬翻。
再之后,子柏風就是他們必須仰望的目標了。
最早圖謀漠北州的時候,他還算是躊躇滿志。
天朝上國亂象頻生,又有許多人心中存了反志,在夏俊國的挑撥之下,各地揭竿而起。
什么珍寶之國,夏俊國其實并未想要染指,他們知道什么是他們可以染指的,什么不是。
漠北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如果天朝上國顧不過來,讓他們趁亂占了便宜,那就是白撿的便宜啊,傻子才不要。
但這種時候,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子柏風竟然選了漠北州當自己的領地雖然夏俊國立刻想辦法處理,將這個消息給攔住了,沒有傳入漠北州之中,但他們卻沒想到,明明有三個領地,偏偏子柏風就來了這里 馬躍安只能嘆息,他到底是什么運氣啊,三分之一的幾率,碰上了只能怪老天了。
而子柏風會怎么做?殺了他們?還是如何?
就在馬躍安忐忑不安的時候,一名官員出來道:“馬特使,大人召見你們”
馬躍安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帶著自己的左右副使一起進入了那大廳之中。
大廳之中,已經改了一番布置,許多的桌之上,子柏風一邊翻書,一邊在批閱什么,一心二用,速度極快。
對夏俊國的特使進來,他并沒有什么表示,只是嗯了一聲,就有人奉上茶,讓馬躍安等人等著。
馬躍安一點不耐煩也不敢露出來,甚至還希望子柏風能再拖一會,讓他想想對策。
但無論他怎么想,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找不到什么化解現在危機的辦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偷眼看了子柏風一眼,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子柏風了,上次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年輕的商人,馬躍安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看他的,只覺得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淡然而平和,不像許多年輕人那樣沉不住氣。
但此時,再看子柏風,只覺得無窮的壓力。
馬躍安苦笑,明明衣服還是那身衣服,樣子還是那個樣子,前后不過幾天時間,怎么會有這種變化?
不過是因為地位改變了而已。
上次他高高在上,覺得自己有能力決定子柏風的命運,是以上位者的視角去看。
這次,他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馬主使。”子柏風終于抬起頭來,看向了馬躍安,“你夏俊國此次來我漠北州,包藏禍心,恕我不能將你們以使節的身份對待。”
他頓了一頓,道:“這樣吧,你們抽出一個最多十人的隊伍,回去告訴夏軍國主,讓他拿出誠意來贖人,否則的話,我會去親自拜訪。”
說完,他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就這樣?
馬躍安瞪大眼睛,想要說什么,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的心中,設想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有立刻砍頭,也有被無罪釋放,但他也知道,無罪釋放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位子柏風,可不是軟蛋。
但這處罰也太輕了。
“這是贖金。”一個小童模樣的人笑嘻嘻地將一疊厚厚的文書交給了他。
他終于知道,這后續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