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王看了看身后的子柏風,啪打擾到子柏風,向前走了幾步,迎了上來,不過他的面色卻是極不好看。
奕博昆是工部尚書,他是負責整個西京的工程建設的官員,卻連西京地下的玉石被人換了大半都不知道,這也是嚴重的失職。
奕博昆也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他額頭見汗,還沒等到顓王過來,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道:“臣有罪!”
“哼,你也知道你有罪?”顓王怒哼一聲。
“臣有罪,臣有罪…”奕博昆惶恐地連連磕頭,顓王看他可憐,嘆了一口氣,道:“起來吧。”
其實真正應該為此負責的人是他,而不是奕博昆。
奕博昆只是代人受過而已。
奕博昆小心翼翼從地上爬起來,謹小慎微的樣子,讓顓王又是一陣搖頭,這位工部尚書什么都好,就是太過懦弱了些,似乎什么事情都擔不起來,何家人扶持他上位,其實也是為了方便掌控工部,但是這種官員呆在那個位置上,尸位素餐,終究不能這樣繼續下去。
“陛下,工部的人現在都已經全派出去了,臣定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奕博昆小心翼翼表忠心道。
可惜的是,顓王壓根就不怎么在意他,顓王的目光一直在子柏風的身上打轉。
“陛下,臣也略懂陣法,如果您允許的話,臣這就去幫忙。”
“去吧。”顓王擺擺手,奕博昆微微一躬身,轉身向子柏風的方向走了過去。
落千山從側面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奕博昆也看到了落千山進來,面色微變,再也顧不上掩飾,猛然撲了上去。
子柏風全神貫注地控制大陣,壓根就不知道身邊危險已經降臨。
“不好!”落千山大叫一聲,想要撲上去,卻已經晚了。
說時遲那時快,奕博昆剛剛露出了一絲獰笑,一個人就從旁邊撲出來,直接撞上了奕博昆的側腰,奕博昆面色一變,手中一團銀色光芒順勢劃出,反手刺入了那人的身體。
一招得手,奕博昆速度暴漲,瞬間射到了子柏風的身前。
奕博昆卻猛然覺得自己腰間一痛,子柏風就在他身前,但是他卻難以再向前半寸。
他低下頭去,一把雪亮長劍從他的身側刺入,從另一側透出。
“你…你…”奕博昆這才看到了剛剛撞開他人是誰,何須臥小腹鮮血噴涌,雙眼之中,滿是無奈、震驚與痛苦。
“你…”奕博昆沒想到,自己的孤注一擲,竟然毀在了何須臥的手中。
“奕叔叔,你…竟然…你竟然真的…”何須臥口中涌出鮮血,一句話說不出口,猛然向后倒去。
記憶中的一切,又重新回卷而來。
小時候,被嚴厲的父親批評之后,跑去躲起來悄悄哭泣,是奕叔叔帶他到街上去買玩具和零食。
再大些,奕叔叔教他讀書寫字。
父親總是忙于政務,反而是這位奕叔叔,似乎胸無大志,總是有時間陪在他身邊。
“須臥…須臥…須…臥…”奕博昆伸出手去,那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這世界上,終究沒有完全摒棄感情的人,他和何須臥朝夕相處的幾十年,此時此刻,他心中什么想法?
沒有人知道。
“何兄!何兄!”遲煙白撲過來,抱住了何須臥,鮮血早就已經流了滿地,一瞬間的變故,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太醫…太醫!”在胡亂的吶喊聲中,老太醫輕輕搖頭,這是一位醫術精湛,修為高深的老人,但是他卻根本就沒有蹲下去。
地上的鮮血已經化作了黑色的,腥臭的氣息撲鼻而來,不用去看,老太醫就知道那是什么。
“這是虺毒…見血封喉。”老太醫搖頭道,“何公子已經…去了…”
“那他…”顓王看向了奕博昆,老太醫苦笑道:“何公子的劍上也涂了劇毒…這是…真是…”
兩人以這種方式同歸于盡,讓眾人都有一種難言的荒謬感。
但是對和何須臥親近的人來說,這個結果,卻是難以讓人接受。
是不是當初子柏風告知何須臥奕博昆的身份很有嫌疑時,他就已經有了某種預感?
如若不然,他一個公子哥兒,佩劍裝飾一下也就罷了,何須涂毒?
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公子哥兒腰懸寶劍,不是為了裝飾,而是為了殺人。
“何兄!何兄!”遲煙白是性情中人,他抱著何須臥放聲大哭。他在丹桂盟之中,最受人照顧,何須臥把他當弟弟看待,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會帶著他去。
他們生在這樣的豪門大宅之中,物質上從來沒什么匱乏,但是精神上,他卻很享受有一個長兄的感覺。
“何兄…何兄…你醒醒啊…”遲煙白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朦朧中,他抬起頭去,看向了子柏風的方向。
兩滴淚水從子柏風的臉頰滑落,啪一聲摔落在地上。
就在此時,北方響起了連綿的八聲巨響。
子柏風的面色,一瞬間變得無比的猙獰,他不敢回頭,不能回頭,不敢想,不敢看,也不敢聽,那隆隆的八聲巨響,似乎是在為何須臥送行,子柏風恍然之中看到,當初何須臥決然的表情。
何兄啊何兄,你為何那么傻…
子柏風的袖中,一道朦朧的光芒射出,化作了清麗冷漠的女子。
束月走到了何須臥的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這是在代子柏風行禮,而在她低下頭的剎那,子柏風卻抬起了頭。
八聲巨響剛剛落下,余音還在耳邊繚繞,子柏風口中就綻出了一聲春雷般的怒吼:“呔!”
潛藏在道路之下,河道之中,通路之內的靈氣,在那一瞬間,完全被子柏風調動了起來。
一道道霧氣從地面之下升騰起來,百里西京,剎那間盡在濃霧籠罩之中。
“怎么會,不可能,不可能!”在八聲巨響之后,中山王就慘叫起來,八個節點,八聲爆炸,切斷了他和西京大陣的所有聯系,他手中握著方向盤,傳動軸卻沒了。
他使出了釜底抽薪之計,讓九嬰的人行動起來,想要刺殺子柏風,但是子柏風卻也同樣對他使了釜底抽薪之計。
而就在現在,雙方的計策都已經結束,結果是子柏風抽了他的柴火,而他,手還沒伸過去,就被人斬斷了。
“這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中山王怒喝一聲,腳下猛然一頓。
“咔嚓嚓嚓”的連續響聲響起,一道道裂紋在大殿之上蔓延,這有千年歷史的大殿,在中山王的一腳之下,顫抖著,發出了崩解的咔嚓聲。
“不好…師兄!”文魚感覺到里面不對,從外面跑進來,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師兄,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大陣會崩潰了?大殿…”
“滾!”中山王一揮衣袖,巨力噴涌而出,把文魚擊飛出去,就在此時,大殿也轟然垮塌。
“師兄!”文魚一個打滾,站起來,卻是呆住了。
大殿垮塌之后,碎片四下飛散,都被中山王擊飛出去了,而地面上破了一個巨大的洞穴,一股濃郁的死氣從那洞穴之中噴涌而出,文魚連滾帶爬沖過去,俯身看去,發現在大殿之下,竟然還有一處大陣!
這被鎮壓在中山派正殿之下的巨大空間,不知道來自何處,也不知道封閉了多久,里面充盈著死氣,透過濃重如同黑霧的死氣,能看到一副巨大的骨架倒在地上,那猙獰的骨頭,文魚從未見過類似的。
骨頭之旁,有一座陣圖,此時那陣圖閃爍著幽暗詭異的紫色光芒,透過死氣看過去,更顯詭異危險。
中山王站在那陣圖之中,仰天發出了一聲怒吼:“啊——”
就像是困獸在拼命掙扎,又像是即將墜落深淵的人最后的一聲呼救。
“師兄!”文魚伸出手去,但是死氣卻聚攏而來,把中山王完全淹沒在其中。
子柏風掌控了整個西京的大陣,事情本應該已經告一段落,但是此時此刻,子柏風卻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就像是有人用手指把他的血管神經都攪在了一起。
陣法已經停止了涌動,但是靈氣卻沒有,大地之下,更多的靈氣噴涌出來,這噴涌的速度,子柏風從未見過。
這種悸動的感覺,完全不是陣法所有的,似乎有什么東西,蘇醒了過來。
若是別人,或許還會不知道這種悸動來自于什么,但是子柏風卻已經感受過許多次了。
這是地脈在悸動。
地脈之中,有什么東西在涌動著,把什么東西從地下抽了出來。
先是靈氣,然后…是死氣!
靈氣之后,比之數量更多無數倍的死氣,從地下涌出,一絲絲,一縷縷的黑色氣體從地縫中鉆了出來,就融化在了空氣之中。
“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事了?”對修士們來說,死氣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靈氣稀薄是一回事,充斥著死氣,是另外一回事。
一旦體內吸入了死氣,就要用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