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然敢對陛下不敬!”連云平面紅耳赤。
“對陛下不敬的是你吧,難道你能幫陛下做主?”子柏風冷冷一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再說,我為何來晚,難道你不知道?你可是請的好殺手啊,為了排除競爭對手,竟然不惜買兇,在下好佩服啊!”
那個佩字拉得很長,語氣很重,儼然就是呸字。
“你…你血口噴人!”連云平怒聲道。
“呸!”子柏風又呸了一口,他剛剛受傷,嘴里還翻騰著一些血沫,頓時噴到了連云平的臉上和面前的答卷上,道:“我就是血口噴人了,你怎么著!偷別人字的小人!”
“你…你…”好不容易寫完了的答卷,竟然被子柏風噴的全是血霧,連云平怎么能忍?他一躍而起:“你找死!”
“找你娘啊找!”子柏風哪里怕他,擼起袖子就打算教訓這混蛋一頓,反正早晚會把這家伙一劍砍殺了。
“夠了!”顓王猛然一拍桌子,整個大殿都搖晃了起來。
“哼。”子柏風一轉臉,那意思是今天你走運,大爺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大殿之上,不得喧嘩!立刻繼續答題!”遲大人一聲怒喝,幫顓王震住了場子。
他一邊示意讓人幫子柏風送上文房四寶,一邊對子柏風使了個眼神,意思是見好就收。
子柏風微微一笑,一屁股就坐下來,歪在了一邊,擺了一個醉臥山崖的舒服姿勢,一拳支頭,懶洋洋拎起筆來,刷刷刷刷就寫了起來。
就在此時,大殿的門再次被打開了,蠻牛王喜滋滋樂悠悠地走了進來,找到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就坐了下來,一臉好為人師的笑容,看著下方的青年才俊們。
蠻牛王威勢驚人,他自覺自己笑的比老奶奶還慈祥,下面學子們卻一個個嚇得低頭,不敢再說話,也就只有子柏風和連云平倆人依舊如故。
看到子柏風,蠻牛王眼中閃過了一絲復雜的神色,低下頭,也像其他人一般眼觀鼻鼻觀心起來。
連云平怒瞪了子柏風半晌,不情不愿地又要了一份紙,開始謄寫自己的答卷,怒火之下,字自然就不可能那么工整,越是著急,越是寫不好。
反觀子柏風,雖然坐姿不怎么端正,筆下卻宛若行云流水,字跡并不是特別工整,卻有一種別樣的灑然味道。
在座的大人們都是好眼力,一個個盯著子柏風的筆頭看,喜好書法的幾位甚至開始搖頭晃腦了。
蠻牛王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捏著自己的胡子,頻頻點頭。
子柏風寫字速度極快,等到子柏風和連云平都抄完了,遲大人看看顓王臉色,走到正中,宣布道:“時間到!”
其實現在才剛剛中午,距離一天的殿試時間,還為時尚早,不過今日大雪襲城,想來顓王還有很多事要做。
自然有禮部官員把試卷收起來。
這邊剛收完答卷,連云平和子柏風兩個人就大眼瞪小眼起來。
“小偷,文賊,竊書賊,剽竊犯,盜版狗,人品渣…”子柏風兩只嘴皮子一翻,一連串的罵名就都套到了連云平的腦袋上,那說的是理直氣壯。
若說欺男霸女,裝逼顯擺,這種事上連云平估計很有心得,但是和人罵戰,估計十個連云平也比不上子柏風,更不要說子柏風根本就沒說假話。
“你…”連云平瞪大眼睛,指著子柏風,想要和子柏風對罵一番。
“不懂事沒人性沒節操沒教養有人生沒人養野孩子沒人要我去年買個表純牛奶登山包…”子柏風的嘴巴似乎完全不需要控制一般,他一邊東張西望,打量著整個大殿,一邊機關槍一般噴出來各種詞。
連云平張口,想要插言,都跟不上子柏風的節奏,子柏風壓根連個標點符號或者切分音都沒有。
實力差距太大了…連云平非常痛苦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娘啊…你娘,你娘,你娘啊!
他只能痛苦地在心中呻吟著這一句。
終于,他忍無可忍,猛然大喝一聲:“陛下!”
顓王其實早就看到這邊的不對等一面倒的慘烈戰斗了,他不忍目睹,轉到一邊假裝沒看到,此時卻不能裝沒看到了,轉過頭來。
“陛下,子柏風對臣三番五次辱罵,誣陷于臣,臣已經忍無可忍,臣懇請能夠和子柏風當著諸位大人和各位青年才俊的面,了斷這場公案。”連云平激憤道。
“裝,繼續裝。”子柏風撇嘴。
顓王面上閃過一絲不悅,他對連云平和子柏風之間的那所謂的公案其實并不感興趣。
他對連云平糾纏不清也非常不喜。
但是中山王在座,他總不能當著中山王的面,太不給連云平面子。
如無意外,連云平將會是未來的中山王。
而子柏風,應該會是未來的一位監國大臣,對于兩者之間的矛盾,其實他是喜聞樂見的。
顓王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些許誤會,解開也好,你想如何了斷?”
“陛下,當時子柏風誣陷臣剽竊其詩句,今日臣懇請陛下讓我和子柏風重新書寫一遍,分出勝負雌雄,到底誰才是剽竊者。”連云平怒瞪子柏風一眼,道。
顓王微微點頭,看向左右,眾人神色不一,蠻牛王卻是一拍手,道:“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來一場,誰是誰非不久清除了?”
顓王無奈,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準了。”
連云平深深看了子柏風一眼,道:“陛下,臣肯請先寫…”他冷笑著看著子柏風,“如若不然,子柏風怕是連模仿的對象都沒有,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子柏風無語搖頭,都說有些騙子一遍遍重復自己,有些時候自己都會謊言深信不疑,難道連云平就是如此?
事實上,連云平這么做,其實也是因為四個字,熟能生巧。
他日夜臨摹那幾句詩,已經到了熟記而流的程度。不論是感情、是意境、還是氣勢,他都已經可以做到自然流露。
這世界上,不但有妙手偶得,渾然天成,也有千錘百煉,熟能生巧。
連云平自問已經把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都做到了最好,別說子柏風還不見得就是那書畫的原作,就算是,他也自問能夠比下去。
連云平在書法一道上,也確實是有天分,子柏風的那副字,他已經吃透了,融入了自己。
書法一道,達者為師,不見得學習子柏風,就寫不出比子柏風好的字。
“拿筆墨來。”連云平上前一步,大聲道。
禮部的幾個官員彼此對望著,一個官員跑下去,抱了一卷空白的紙張過來。
長卷鋪開,連云平吸飽了濃墨,一筆下去,一筆直通天地,剎那間,撲鼻的刀意迎面而來。
子柏風微微色變,這家伙竟然把他當日的刀意模仿了個七八分,再加入他自己對刀意的領悟,雖然和子柏風的字不完全相同,但是卻已經難分優劣。
隨著他一筆筆寫下,那凝而不散的刀意充溢著整個大殿,在考生之中,也有一些人不是修士,此時都已經嚇得全身發顫,面色發白,一屁股坐倒在地,瑟瑟發抖,宛若鋪天蓋地的刀氣洶涌而來。
“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八月九月天氣涼,酒徒…”上次子柏風就寫到這里,就被小石頭打斷了,下面就沒有繼續下去。
子柏風倒是想要看看連云平到底要怎么寫。
“八月九月天氣涼,酒徒張狂出桂榜。殘香鋪就金光道,一筆如刀碎斜陽。”
子柏風微微撇嘴,若論詩才,他不敢自比李白,但是若是接續下去,怕是也不會這么難看,這連云平后面的接續未免太平淡,太無趣了些,前面的狂意幾乎全部沒了。
子柏風輕輕搖頭,嘆了一口氣。
在座的眾人,卻都紛紛贊嘆起來,就連坐在上首的幾位監國大臣,都連連點頭,顯然覺得連云平這字,這詩,都是上品。
遲煙白悄悄靠到了子柏風的身邊,拉拉他袖子,道:“子兄,你能行吧…”
顯然,他也不太看好子柏風了。
那邊遲大人瞪了他一眼,他連忙溜回了自己的位置,踮著腳尖,看著子柏風這邊。
連云平寫完,待筆跡稍干,立刻雙手撐起,亮給眾人看,然后他挑釁地看著子柏風——這字,他自問已經比子柏風寫的好了。
事實上,這字確實是比當初的子柏風的字寫得好。
子柏風不過是隨手試墨,心情也只是隨手拈來,并非刻意為之,并不穩定,也并未持久。
他對刀道的感悟并不多,自然比不過連云平這般淬煉。
但是現在的子柏風,卻已經不是那時候的子柏風。
每一段境遇,對子柏風來說,都是一種心靈上的提升與歷練。
而每一種歷練,對子柏風來說,都是書法之上的一次提升。
沒辦法,子柏風穿越過來的這個身體,就是那么牛逼,就算是子柏風沒穿越到這個身體上,這個子柏風,也定然不會是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