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子吳氏倒沒考慮太多,只當這人是故意來勾引子柏風的風塵女子,所謂賣身葬父,這種橋段在子柏風給小石頭講的故事里,出現的太多了,大多都是圖謀不軌的女人,好女人甚少。
這是因為子柏風對所謂“賣身葬父”的橋段非常不感冒,如果真的孝順的話,在父親生前好生孝順,死后就一了百了,再怎么下葬,又有什么關系?難道還真的等來生,等復活?就算是有來生,你我皆路人,又有什么差別?
受子柏風的耳濡目染,子吳氏和子堅兩個人的觀念也比較新潮,對某些禮教的說法不以為然。
她卻沒想到,子柏風竟然告訴她,這個人是夏俊國的奸細。
“你這孩子,怎么不早說?”子吳氏有些不快,子柏風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都自己擔著,子吳氏不愿意給子柏風太多的壓力,但是上次子堅差點死掉,子柏風又失蹤,實在是讓她嚇怕了,她寧愿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不愿意不斷地猜測。
那種提心吊膽,七上八下的滋味,實在是太痛苦了。
其實子柏風本來也不打算告訴老娘發生了什么,總覺得這種事情,自己能擔起來更好,讓老娘提心吊膽多不好?
但這些天來,子吳氏漸漸展現出了自己強勢的一面,讓子柏風覺得,老娘一個人帶著小石頭,在那靈氣枯竭的天地之間,將小石頭拉扯大,又何其不容易。這樣的女人,豈是柔弱之輩?而這次,桂墨軒的開業,讓子柏風看到子吳氏內心燃燒的火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只是有些人沒有膽量去追夢,而子吳氏,顯然不是這種人。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么人是絕對值得信任的,那肯定就是老爹和老娘了。府君夫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人,子柏風就不隱瞞,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你跟我家老望說了嗎?”府君夫人也搖搖頭。
“還沒有…”子柏風搔搔腦袋,“不過我告訴了千山,千山肯定給府君匯報了。”
“這個老望,又瞞著我!”府君夫人頗為不喜。
“我看,把這個女子留在店里,卻是比較方便監視她。”子吳氏問府君夫人,“姐姐,您看呢?”
“我也沒處理過這些奸細什么的,都是老望自己處理好了。不過把她留在桂墨軒是不錯的主意,桂墨軒并無什么秘密不可對人言,留她在那里,等于把她關進了籠子里,她總會露出馬腳。”
“柏風,這邊就交給我們吧。”子吳氏從子柏風手中抽過了那些問題,對子柏風道:“你有這么大的事要處理,也不早說,去吧,別在這里憋著了,去忙你的吧。對了,你爹在后面偷懶,把他拽過來,給我當考官。”子吳氏把子柏風推出去了。
子柏風搖頭嘆了口氣,當初老娘還是嬸兒的時候,多么羞澀溫婉,連越雷池一步都不敢,現在嫁入自家,成了老娘了,就把老爹指使的團團轉,都快成了河東獅了,老爹為了裝修桂墨軒忙了好幾天,現在在后面偷個懶都不成。
不過老娘發話,他自然不敢多說什么,乖乖去后面拽了正半躺在太師椅上歇著的子堅,自己逃之夭夭。
老爹就是拿來出賣的。
不過,就算是逃之夭夭了,子柏風也不能真個不管這邊的事了,再過兩天就開業了,子柏風總要給自家的桂墨軒拉點人氣。
碧水樓,云天閣,隔了不到十天,丹桂盟的六名成員又一次聚會了。
“后天小弟的桂墨軒開業,你們可以定要來捧場。”子柏風道。
“那是當然。”齊寒山笑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子柏風制的墨是什么樣的墨,想來定然不凡。”
現在齊寒山對子柏風拿出來的東西,再也不敢小看,上次他們吃的那桂花糕,真的是天下奇珍,他們都覺得自己的修為有了不同程度的進境,更重要的是,體內的靈氣愈發精純。
“子兄,你今天籃子里帶的什么?是桂花糕嗎?”遲煙白眼巴巴地看著子柏風,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和大山小山有幾分神似。
今天子柏風也帶了一個籃子,還是上次那個普通的竹籃,還是蓋著一塊普通的粗布,但是他剛進來的時候,眾人卻是一股腦地把目光放在了那籃子上。
“還想吃啊,你個貪吃鬼!”遲煙紫很是羞赧,自家這個弟弟,太沒有格調了。
“對了,我爹說就為你那桂花糕,屆時他就得到場捧場。”遲煙紫道。
她倒不是夸張,子柏風的桂花糕本身蘊含的靈氣并不是特別多,但關鍵是精純,柔和。在這種死氣充斥其間的末法之世,修煉時,死氣會不可避免地參雜在靈氣中,越積越多。
而月桂的靈氣,就像是軟化劑和疏通劑,把積存在體內的死氣軟話,祛除。遲煙白父親遲大人的修為再做突破,對他們來說,這就等于政治生命又延長了幾十年,他怎么能不高興?
“我剛才還想說,倒是讓遲小弟搶了先。”齊寒山道,他們幾家分屬不同的勢力,彼此之間的政見并不相同,但這并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友誼,他們真正步入政治舞臺,還需要至少一二十年的時間。
子柏風對他們的幫助是一視同仁,也是同樣的珍貴,到了他們父親這個級別,面臨的境況都非常相似,遲大人做出了突破,其他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正所謂投桃報李,他們都叮囑了,一定要帶子柏風前去做客,不過其中許多人并不像遲大人那般會到場,卻也會派出使者,帶上賀信。
“后天的場面,倒是比我想象中大了許多。”子柏風苦笑道,“是我沒考慮周到,應該事先給各位大人送上請帖才是。”
“不用,我爹說了,我交了那么多的朋友,就子兄這個朋友交對了…啊,齊兄,我可不是說你們!”遲煙白一句話沒說完,又被遲煙紫打了腦袋,“阿姊,你別老打我,會打笨的!”
“你還能更笨一點嗎?”遲煙紫撅嘴,很是嬌嗔。
眾人都是笑,這些高高在上,整個西京首屈一指的紈绔子弟,難得有這么和樂融融的時候。
“子兄,你現在在我工部任職,我父親屆時不見得能夠有時間去,不過我父親會讓奕叔叔去道賀。”何須臥道。在座的四家,各有各的勢力范圍,何須臥的父親已經不在工部任職,但是對工部的影響力卻是更大,他的父親是參知,乃是二品官員,類似中央辦公廳的秘書長,更為位高權重。而所謂奕叔叔,就是工部尚書奕博昆,也是一名三品大員,何須臥說起來的語氣,卻像是自家的家仆管家一樣。
其他人也說自家派出的代表,不是尚書也是侍郎,一個小小的桂墨軒開業,卻弄得像是什么盛會一般。
子柏風頓時感覺壓力好大,搔了搔腦袋,道:“那我準備的禮物,卻不見得夠了…”
子柏風又把那竹籃提了起來。
僅僅是提起竹籃,就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竹籃,上次給了他們太多的驚喜,此時,卻又給人帶來了很大的期望。
遲煙白使勁抽抽鼻子,想要嗅嗅有沒有桂花的香味。
遲煙紫又打了他一下,遲煙白摸著腦袋,嘿嘿笑起來。
再普通不過的竹籃,再普通不過的粗布,揭開來之后,卻露出了九個精致無比的錦盒,上面還寫著“丹桂”兩字。其中五個形制稍小,色澤是淺黃色,稍顯活潑。而另外四個,則是厚重的紫紅色,更顯高端大氣。
“這是什么?”遲煙白先猜了起來:“驢打滾?銀絲卷?”
子柏風只是搖頭,都猜錯了。
“我猜,是墨?”還是邢曲浪猜對了。
子柏風先把那五個小點的盒子拿了出來。
晶瑩如玉的桂清墨被從錦盒里拿出來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遲煙白又抽動了一下鼻子,嗅到了絲絲桂花的清香,頓時瞪大眼睛,道:“墨也能吃?”
啪,被打。
這四塊墨,又和之前有所不同,是子柏風專門重新加工的。
若是說大小,比之前的那小小的墨還要小,但是五個模子都是單獨加工,出模之后,子柏風又以巧手雕刻修飾,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是佩墨。”子柏風道。
“佩墨?墨還能佩?”眾人都沒聽過。
“可以。”子柏風很肯定可以,他試過,這墨的質地更加堅硬,不怕水浸,也不懼普通的抹擦,只要不大力磨,就不會掉色,看起來宛若是墨玉,硬度和色澤都夠了。
“把這墨佩戴在身上,行走之間,靈氣就滲入了體內,對身體有極大的好處。若是想要用的話,也簡單,磨完之后,再用布擦干凈重新佩戴上就好。”
五只佩墨,樣式各不相同,下方是大概三厘米高的圓柱形墨,上面鏤空雕刻出來的,乃是五個人的生肖,生肖下還刻了一個字,遲煙白的是白,遲煙紫的是紫,以此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