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城相親大會”的地點就在丹木神樹之下,圍著丹木神樹,擺開了一溜的小桌子,一百對男女在作對廝殺,數倍于男女數量的各種圍觀群眾,在觀看男女們作對廝殺。
作為男方大將,柱子身穿一件華麗麗金閃閃,子柏風專門從鳥鼠觀帶來的不知名材料做成的袍子,站在人群中,宛若鶴立雞群。
一身戎裝的劉列李帶等人護衛左右,甘當綠葉襯托這位大將的存在,他們今天雖然也是來參加相親的,但是同時也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在必要的時候,幫柱子解決一些麻煩。
經過了柱子和柱子娘的苦思冥想,反復統計,柱子的相親數量是三十二個,所以這次只能再相親七十六個就到了一百零八的極限,到時候劉列李帶等人就要及時跑過來,把柱子保護起來,絕對不能讓第一百零九個姑娘輕易就找到柱子這個鉆石王老五。
此事事關重大,除了劉列李帶之外,子柏風還派了自己的倆私兵宋兵在一旁護駕,他自己本也打算在旁幫忙看著點,柱子的事也是他的事,不得不上心。
誰想到事到臨頭,一封書信卻打斷了他的所有計劃。
夏書杰站在船頭,望著遠方。
從西京行來,先是乘坐馬車,輾轉萬里繞過死亡沙漠,然后轉道曲州府,乘坐官船順曲水而下,再然后轉道馬車,走了三百里地,這才又到了濛河之上,整個行程,竟然足足一個多月的功夫。
一路舟車勞頓,對夏書杰來說只是等閑,幼時他曾經隨父親各處輾轉,更隨著家族的供奉學過吐納修行的功夫,也曾經日夜勤練,雖然不曾羽化登仙,卻也不輸普通修士,臨行之前,父親更是傳了他一件家傳的寶物傍身。
四周挺胸凸肚的侍衛們,都不知道這位西京來的公子哥兒事實上比他們的戰斗力還強,不時用略帶憐憫的目光看著他,在夏書杰轉過頭去時,還在搖頭嘆息。
夏書杰是被發配來曲州府地界的,說是欽差大臣,前來全權處理和夏俊國的談判事宜,事實上這個燙手山芋是被人強塞到他的身上的。
談?拿什么談?顓而國對蒙城等三城的歸屬已經不再抱有希望了,派了他這么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外交經驗和談判經驗的年輕四品官員來,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夏書杰今年剛剛三十二歲,就已經是四品大員,這種成就當然算不上愚鈍,更算不上無能,甚至算得上非常優秀了。但是他卻是在整個顓而國人才齊聚的西京,數不清的妖孽天才把他的光芒完全掩蓋,讓他也變得泯然眾人了。
談判的這個燙手山芋,有的是優秀人才可以來,只是那些人一個個唯恐躲之不及,最后這燙手山芋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真是左手換右手,燙的吱吱叫,沒人給扒皮,吃也吃不到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這個在西京里連門房都不正眼看一眼的四品官,出了西京之后,頓時威風八面起來,人人恭維,處處優先,讓夏書杰依稀找到了幼時和父親外地赴任時的感受,不禁也意氣風發起來。他心中暗自尋思,是不是干脆就不在西京呆著,尋找一個地方,為官一任,父母一方,也算是有所成就了。
如果自己能夠把蒙城三城保留下來,立下大功,說不定能夠分封自己一處州府,讓自己去當父母官呢?
有了這種想法,夏書杰就開始留意一路所見,只是一路行來,卻是越來越心涼,越來越心驚。一直在京城呆著,本以為天下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誰想到一路走來,民不聊生,遍地餓殍的景象卻是看到了不少,特別是到了曲州府。南陽城的戰亂讓曲州府徹底亂了套,一路上走來,流民強盜,隨處可見。
夏書杰立功受獎的心思也就漸漸淡了,那么多比自己更優秀的人都窩在西京并不是沒有道理的,還是在天子腳下,呆在那一方平安之地舒舒服服地生活更有誘惑力啊。
“前方便是蒙城府了,蒙城府就是此次談判之地,也是前方三城最安全之所,屆時大人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陪在一旁的泉州府長史劉笑道,他是從五品的官員,面對四品大員本身就低了許多,所以姿態放在很低,鞍前馬后,把欽差大臣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雖然在西京受到了諸多的排擠,但是身為京官,在面對外地的官員時,夏書杰還是很有優越感的,再加上身上披著欽差大臣的光環,對地方官的曲意奉承淡然處之,只是鼻子里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蒙城府的府君,應當已經前來迎接了。”長史劉道,“蒙城府府君卻是一名奇人,年方弱冠,剛剛中了秀才不到一年,就已經坐上了府君之位。”
夏書杰哦了一聲,并沒有在意,在他看來,弱冠之年成了府君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過是一個芝麻大的官員罷了。
看夏書杰對蒙城府君并沒有什么想要了解的,長史劉也就直接閉嘴,讓夏書杰自己冷峻孤傲一會兒,不在這里惹人煩。
長史劉剛剛進了船艙,就聽到前方傳來了一陣嘩嘩的水聲,只見一道白線從遠方延伸而來,在這白線的箭頭之處,正是一艘小舟,舟行水上,宛若領空飛行一般,一眨眼就已經到了近處。
“前方何人,此乃欽差大臣座駕,還不速速退下,否則格殺勿論!”夏書杰的護衛統領是禁衛軍的一名統領,本身也是六品官員,此時跨上一步,怒喝一聲,威風凜凜。
卻聽到對面的小舟漸漸慢了下來,夏書杰這才看到,那艘小舟雖然不大,卻是雕梁畫棟,朱漆云紋,清雅之中蘊著華貴。船首之上站著一名身穿華服的少年,此時遙遙拱手,道:“代蒙城府君子不語恭迎欽差大人。”
只是輕輕一句,便不再多說,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站在船首的夏書杰。
夏書杰的目光也在打量著子柏風,只覺得眼前的這少年,身上靈氣涌動,顯然也是修行中人,并非凡人,他的目光幾乎完全被這少年所奪,許久之后,才發現少年身后還站著一個干瘦的中年人,此時已經自我介紹了許久,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他卻是一句話也沒聽到。
“那是蒙城的主薄。”長史劉此時又站回了船頭,低聲提醒夏書杰道。
其實提醒不提醒也沒什么意義,夏書杰對子柏風都只是微微點頭,對那主薄更是如同沒看到一般,目光逡巡著,不知道在注意什么地方。
“前方路途遙遠,若是大船,還需要再行三個時辰,欽差大人何不移駕下官的云舟,此去蒙城,頃刻可達。”子柏風也在打量著夏書杰,眼前的這個人,比府君略小幾歲,雖然論官職,遠比府君為高,卻是完全沒有府君給子柏風所留下的厚重威嚴之感。
緊緊抿起的嘴唇,微微豎起的眉毛,冷淡的表情,沒有官威,只有官傲,不過是一個傲氣的毛頭書生罷了。唯一值得重視的,也許就是他身上那淡淡的靈氣,他不但是一名四品官員,本身應該也是一名已經登堂入室的修士,修為和丹木宗的入室弟子相當。但見慣了各種高手,這種粗淺修為并不能給夏書杰加幾分。
看到這位欽差大臣,子柏風心中很是失望,這樣一名欽差大臣,能對付得了夏俊國的來使,能給蒙城帶來福祉嗎?
這樣想著,子柏風輕輕搖了搖頭,早知道就不來迎接這么早了,去參加完柱子的相親再來也好啊,趁現在還來得及,先趕回去吧。
反正談判這種事情,雖然在自己的地盤上,自己小小一個府君,卻沒有參加的資格,日后也不見得和這些人再有什么交集,就假裝供了幾個泥菩薩,好生供著就好了。
夏書杰不知道,他已經被年齡遠比自己為小的人看扁了,他倒是看出了子柏風云舟的不凡,也早就對漫長的旅途感到不耐,于是點頭道:“也好。”
“欽差大人…”長史劉悄悄拉了拉夏書杰的衣袖,想要勸他三思而行,他現在身為欽差,代表著西京的威嚴,更何況的是,長史劉也要保證夏書杰的安全,這樣一個小舟,自然不如大船來的安全,若是遇到水上的盜匪,怕是麻煩。
但是夏書杰卻已經邁步向前走去,云舟向前,船舷輕觸,夏書杰已經抬腳邁了上去。
“欽差大人…”長史劉連忙抬腳跟上去,誰想到被人推了一下,差點掉到水下面去,卻是禁衛軍的統領搶先一步上了船。
接著是四個禁衛軍,這四個人似乎純心戲弄長史劉,在他身邊的時候都推他一下,害得他搖搖欲墜,好不容易才能保持平衡。
這些禁衛軍的家伙們一個個眼高氣傲,到了下面,天王老子都不怕,他們一輩子也不見得和這些人有什么交集,除了西京的大人物,那是誰的面子也不給。
“大人…”好在此時此刻,一個人跨上一步,一把拽住了他,把他扶上了云舟,裂開嘴,滿臉奉承地笑著:“大人您請…”
蒙城主薄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