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何干?”道士還是看著子柏風,自始自終,說話的聲音都冷冷清清,鐵胎在他的手中掙扎不休,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
與你何干?子柏風看向了他手里的鐵胎。
所謂仙人,都是這個樣子嗎?
“你搶了我們的鐵胎,就是斷我們的生路,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子柏風道。
不論子柏風說什么,對方都只是沉默不語,這種沉默,讓子柏風油然生出了一種難言的無力感,就像是當初面對手持飛劍的非間子。
而眼前這個人更危險,不,應該說是危險百倍。
我該怎么辦?子柏風問自己。當初的非間子有著非常明顯的弱點,加上子柏風確實是酒意上涌,所以才敢在非間子的面前那般激憤。
但是現在呢?
我就要退縮嗎?
如果日后再遇到更危險的敵人,譬如高仙人,自己就要退縮嗎?
但如果自己一句話說錯了,直接被殺死了怎么辦?
自己的抱負,家里的老爹、嬸兒、小石頭,還有那些妖怪們。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
可是,真的能這樣退縮嗎?
子柏風不知道那些面對危險英勇就義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或許他們也沒有做到,誰知道他們死去之前的心情呢?難道敵人還給他們時間寫日記嗎?
子柏風緊緊握住了拳頭,右腕之上,束月劍傳來了微微的涼意,這就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
可對手,是只用眼睛,就殺死了霸刀前輩的人。
“我已經觀察你許久。”道士卻突然說話了,他抬起手,把手中的鐵胎亮給子柏風看:“我發現你有一種非常奇特的法門,可以蘊養鐵胎。”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他不是在猜測,而是非常肯定,子柏風的面色就變了。
“鐵胎乃是先天靈物,卻絕對不可能擁有這種神智,所以你可以讓這些無靈之物開啟靈智?”看子柏風不回答,他又繼續道:“我之名,刀癡,我要這鐵胎打造一把刀。”
刀癡一抬眼,子柏風就如同被老鷹盯住的小雞一般,絲毫動彈不了。
“我發現這鐵胎已久,不過早先這鐵胎卻太幼,難以承受我的鍛造,所以我在此守候兩月,見你日日滋養,鐵胎也終于大成。”
子柏風大驚,這自命刀癡的人,竟然在這里躲藏了兩個月,而他竟然絲毫未覺,一方面是瓷片的感應能力,似乎也有其極限,而此地靈氣畢竟稀薄。而另一方面,這位刀癡遠超子柏風的想象。
“我借你的法門一用,隨我來吧。”刀癡走到子柏風身邊,目光一引,子柏風不由自主地抬腳,就想要向前邁步,跟著刀癡一起走。
但是那一刻,這位少年心中生出了一股難言的憤怒、倔強與不爽!
你娘!你讓我走,我就走,我那么賤嗎?
走你娘!子柏風瞪大眼睛,狠狠地瞪過去!
雙目如刀又怎么樣!我的雙眼里還有眼屎呢!有什么了不起!
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一死!
子柏風抬手,束月劍如同月光,無形無跡,如夢似幻。
他就不信,這近距離用束月劍偷襲,還殺不了這個刀癡!
癡你妹,到地獄里去癡吧!
子柏風自己也曾經研究過,如何才能防住束月劍,這無形無跡,殺人無痕的絕世仙劍,但凡出鞘,絕不空歸。
子柏風束月劍出鞘,刺向了刀癡的后背,他只知道目標是后背,卻是不知道束月劍到底刺向哪里。
但是,他不知道,刀癡卻知道。
刀癡猛然轉過頭來,一眼看向了那無形無跡的月光。
“嘎”一聲,就像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鵬裝在了一起,子柏風只覺得自己的手臂被什么東西猛然一拽,那一股大力,幾乎把他直接拽飛了,子柏風踉蹌了兩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胳膊幾乎被拉脫臼了。
而束月劍發出了近乎破碎的聲音,在地上顫抖著,悲鳴著,化作了滿地破碎的月光。
束月劍…碎了?
子柏風難以置信,他猛然撲上去,不顧那鋒利的碎片割傷他的手指,把那滿地的碎片,捧在手里。
一片片碎片,就像是破碎的透明玻璃,捧在手中,輕若無物,卻鋒利異常,鮮血浸染之下,如同櫻花散落。
他猶記得,他養妖訣第一次升級到了第二階,在第二階的養妖訣下,束月劍化為了一束月光,而從那天起,這一束月光,就照亮了他的生命,照亮了他前進的道路。
云舟之上,他和落千山反目,束月劍護他周全。
鳥鼠觀中,他亮起一束月光,一劍取走了非幻子的性命,為接下來奠定了勝利的基礎。
而后來,也是束月引領他找到了鐵胎,給刀劉村,給九燕鄉帶來了新的發展契機。
但現在,束月劍,竟然碎了…
“走,或者死。”刀癡冷冷地看著他。
走?死?
走了,就能活下來嗎?
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死了吧!
你永遠也別想利用我的力量!
子柏風低著頭,捧著束月劍,一言不發。
鮮血浸透了束月劍,從雙手之間滴落。
死了又如何?殺了我吧!
反正只要你愿意,就會予取予奪,只要你想,別人的死活,與你沒有絲毫的關系!
那就殺了我吧!
子柏風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意思,卻格外明顯。
只是,這種表態,卻完全表給了瞎子,刀癡看他一言不發,也不多話,直接一把拎起了他的領子,猛然一拽。子柏風覺得自己的身體猛然一輕,竟然如同騰云駕霧一般,被刀癡帶著,縱躍而去,瞬息之間,就離開了鐵礦脈附近。
子柏風沒有問要帶他去哪里,事實上那也不重要,他只是看著自己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托舉著,一起一落地前行。
一開始還是沿河前進,他甚至看到了燕翼鎮,但是他沒有開口求助,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那邊一眼。
這一切,剛剛步上正軌,難道就此前功盡棄?
不!絕不!
剛剛似乎停止運轉的大腦,再一次活動了起來,他發現自己事實上還是受到了刀癡的“目刀”的影響,這目刀極為神奇,可以傷人,可以傷神,心神皆傷,就無可救藥。
剛才擊碎束月的那一劍,是傷人的劍,剛才讓子柏風無法自控的那一劍,是傷神的一劍。
刀癡這般的高手,連出兩劍,子柏風竟然還能夠如許清醒,若是傳出去,說不定就有人說子柏風足以自傲了。
但是這種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另外一種念頭驅散了。
屈辱,難言的屈辱。
傲你個頭啊傲!
雖敗猶榮這種事情,是最無恥的想法,勝就是勝,拜就是拜,不要給自己找借口!
而不到最后一刻,子柏風絕對不會失敗,不會讓自己失敗!
在刀癡看不見的角度,子柏風的眼神漸漸變得犀利了起來,他把束月的碎片收入了袖中,開始想著,此時此刻,到底誰能救自己。
青石叔?不行。青石叔這種屬于地圖炮級別的武器,對付個人的效果卻一點也不好。
蠃魚?可它已經去了洋河,短時間內不可能回來。
紅羽?算了吧,這家伙是遇到一點危險就只知道逃跑的主兒,而且就連束月都經不住刀癡的一擊——事實上,就連霸刀前輩,也只擋住了四刀,作為霸刀前輩的傳人,落千山這家伙…百分百也靠不住。
那還有誰?有誰能夠救自己?
自己所認識的人里,誰能夠比刀癡更強大?
先生?子柏風想到了先生拿著戒尺,在講臺上講課的樣子,就又搖了搖頭。
他總覺得先生是高人,可先生從未在他面前表現過什么,就算先生真的是高人,估計也不擅長殺伐之道。
那還有誰?
高仙人?高仙人估計會比刀癡厲害吧,他看起來就比矮仙人牛逼。
可是高仙人又不是自己一個陣營的…
但無論如何,此時都必須想辦法把自己被刀癡抓來的消息傳出去,若不然,自己突然不見了,他們不知道會怎么猜測,想要找人求援也沒辦法。
刀癡帶著子柏風一路奔行,他們的速度極快,雖然是沿著濛河,在蘆葦叢中奔行,但事實上,刀癡只是在蘆葦之上輕輕一點,蘆葦甚至沒有怎么彎折,就已經再次彈起,向前躍出,若是眼里差的人,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這是…去碼頭!”子柏風看著這個路線,心中頓時明了。
碼頭人多,總有人能夠看到自己!
可是當刀癡直接向著一艘玄龜丹舫落去時,子柏風頓時大呼不妙。
這家伙,自命刀癡,卻竟然和扈天賜、天玄道人一樣,是丹木宗的弟子。
可自己怎么從沒見到過這個人?不但沒見過,甚至從未聽說過。如果這個人也是丹木宗的弟子,為什么當初自己出手搶奪了扈記的玉石,卻不見他出手?又或者,他之所以對自己下手,是因為自己搶奪了扈記的玉石?
子柏風還沒想透,就已經直接落在了玄龜丹舫的后方,被直接拎到了一個房間里。當刀癡把他放下時,他又變得癡癡傻傻起來。此時他必須裝傻,降低刀癡的注意力。
就在此時,他聽到前方一個聲音傳來:“叔祖,這些都是祖父派我送來的食物和禮品,您回到丹木宗還需要進行打點,請勿推辭。”
子柏風的眼睛頓時亮起來:扈才俊!
他竟然回來了!
那么,前往南方的船隊,應當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