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華,你可回來了。哪有你這樣做主人的,請了沙爾曼來家中做客,自己卻溜得沒了影。”月驚華才回了廂房,就聽了娘親烈柔的嗔罵,她連番討饒,將手中的八炎芍擱在了桌案上,紅菱侯在了烈柔的身旁,陪著她們有說有笑著。
沙爾曼自幼喪母的可憐身世,讓烈柔母性大發,幾個時辰下來,兩人相處的頗為融洽。
月驚華嘴上討著饒,加入了幾個女人的對話中去。嘴上雖是說著,心里卻有幾分心不在焉,腦中不是想著月塵的來歷。
“月驚華”本尊已經不大記得了,倒是比“月驚華”年長幾歲的紅菱還記得些大概。
月塵是由月爵爺(月驚華的爹爹月年)抱回來的。月爵爺一日外出時,在一處野外的草叢里撿到了襁褓里的月塵。
那時候的月塵不過貓兒大小,月爵爺一時興起,又知夫人烈柔喜歡養些小動物,就將月塵抱了回來。月塵少爺剛抱回來時,還沒足月,全身皺巴巴的,手上只抓了個形如哨子的玉管。
那根玉管,月驚華今日也特地留意過,就戴在了月塵的脖子上。
月塵剛來時,月府中的人,包括月閩之少爺在內的人,都以為那是月爵爺在外面生養的私生子,替夫人不值,可夫人就是不聽,就是月爵爺破產失蹤后,投奔娘家,也要帶著月塵少爺。
事情久了,月塵的身世也就無人再追問了。
用過了晚飯后,月驚華安頓好了沙爾曼,隨即就回了房。
明亮的松油燈下,月驚華取出了個針匣子。這個針匣子是她特別制作的,很像是現代女子使用的化妝盒,只是盒子里面擺放著的是一套特別訂制的十件套鐫紋針。
玄技閣里的第一百五十一塊玉石碑上,不僅教授了最基本的魔紋雕刻法,還詳細說明了用來雕刻的紋針的尺寸和大小。一個合格的紋師,需要一套合適的針,這就好比有好鞋才能走穩路。
關于魔紋,分為了很多種,以月驚華如今的水準,也就只能是學習鐫刻靈木紋了。
紋針比針灸用的針還要細,身細若牛毫,大小約三寸,需用白銀制作而成。
為了這幾枚針,月驚華還是專門讓紅菱找了人才作成的。
這株由六炎芍進化而成的八炎芍,進階到了今日,已經是達到了它的極限。
雖說月塵不知用了什么培育方式,讓它連晉兩級,可到了八炎后,它全身的葉絡都已經堵塞,唯一能幫助它的只能是借助外力,也就是雕刻靈木紋。
換句話說,八炎芍的先天底子太差,長到了今天這個份,已經是逆天了。
但若是在它身上再雕一層靈木紋,就好比重新給它安裝了個發動機,多吸取天地間的玄力,興許還能再進階。
月驚華全神貫注著,穩住了手,針尖才剛碰觸到八炎芍的葉面。
灌注著玄氣的針尖,在葉面上留下了條紋路。
“哧”,如點燃的蠟燭迎面兜上了陣逆風,她手中玄力稍不穩定,一枚紋針就報廢了,八炎芍的一片葉子,立刻枯萎了。
月驚華沒有氣餒,再次屏住了呼吸,這一次,她先用精神力在八炎芍身上探尋了一圈,針尖再度落下。
一個晚上下來,如此的場景再發生了幾次,她總共是報廢了五根紋針。
就在第六根紋針時,最后一道鐫紋落下時,整株八炎芍的植株表面,發出層紅綠相間的亮光,亮光浮動了片刻,八炎芍的花身如同迎風而動的篝火一樣,簇簇動了起來。
天亮時分,絞盡腦汁寫了長長的一封信的月塵亟不可待地找上了門來。
他在屋外等了片刻,也不見人來答話,再往屋內望了望,就見了屋內空寥寥沒有一個人,他的那盆八炎芍擺放在了桌案前,他不再猶豫,推開了窗戶,偷溜進了月驚華的房里。
天邊顯出了第一縷晨曦時,靜心院中,夏日清晨的涼霧里,月塵那抹小小的身影,靈敏地跳進了月驚華的屋內。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位“姐姐”的閨房,確切地說,也是他第一次主動去接觸月家的人。
廂房里很素淡,沒有半分貴族小姐的奢華裝飾。絹織的四季山水屏風后,一張矮榻,上面空無一人。
書案上擱著幾本厚厚的大陸史書,那盆如火荼般的八炎芍成了屋內唯一的亮色點綴。
看清了八炎芍時,手中的信無聲地落在了地上,月塵的小嘴張得老大。
他是不是看錯了,揉了揉眼,定眼再看,沒有錯,“九炎芍。”
那花盆,那花枝,雖說少了幾片葉子,少了幾朵花,可是確實真真切切的九炎芍。她真的做到了。
月塵僅僅拽住了自己的胸口,那根形如哨子的玉管被他握得發燙。
陷入沉思的月塵,沒有留意到,身后已經多了個人。
衣領陡然一緊,被兩根水蔥一樣的手指拎住了。
月驚華眼底浮著黑暈,口中呵欠連連,“小鬼頭,女人的閨房可不是你能隨便闖的。”
閨房?月塵的包子臉皺巴了起來,玻璃彈珠子似的大眼里還帶著濃濃的懷疑,這也叫閨房?
“隨聲附和都不會,你這小孩兒還真不惹人愛,”月驚華順手掐了下月塵那粉嫩的可以擰出來水來的腮幫子,將飄落在地的書信拾了起來,入目的是一手漂亮的小楷書。
看了那封信后,月驚華眼中多了抹贊色,一個十歲的孩童,想不到能寫出如此流暢的書法來。
再看信中的內容,從烈柔到月驚華的日常起居,還簡略以幼弟的身份問候了長兄,只字不提靜心院在烈家堡受排擠的事,典型的報喜不報憂的家書。
這孩子雖看著木訥,卻是個早慧的。
眼角瞥見了月塵,他揉著臉,小腦袋歪在了一邊,偷偷瞄著月驚華的神情。
這孩子,怕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得過人的贊揚吧,心底發軟,月驚華將信折好了,輕叩了下月塵的小腦瓜:“寫得很好,這以后書信的事就全都交給你了。作為獎勵,那盆炎芍還給你罷。”
月塵先是驚喜地抬起了頭,隨即再快速看了眼屋內簡單地過了頭的擺設,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送,你。”
“你個變扭的小孩,昨日連借一晚都不肯,今早倒是大方了,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不過我這做姐姐的,也不會白拿了你的。你為了這封信,費了不少心思,昨夜怕是沒睡好吧,先回去小憩一會兒。午飯后,我帶你去街上買些新的花草,算做補償。”月驚華也不推脫,這盆九炎芍留下來可是大有用處。
一來可以用作煉制第二種丹藥的原料,二來可以讓她進一步觀察靈木紋的完善。
只是在收下了小正太的花后,月驚華不由在心底苦笑,想不到在前世頗受歡迎的自己,到了蒼龍大陸后,收到的第一次花,居然是個十歲大的小正太送的。
她也沒有心思去計較,甚至連月塵有沒有發現八炎芍和九炎芍的區別她也沒去注意。
更不用說月塵離開前,眼底那一抹若有所思的思索,此時的月驚華,滿門的思緒都放在了衣袖里藏著的那幾粒余溫未消的新丹藥上。
打發了月塵回去后,月驚華將新煉制好的丹藥拿了出來。
手中多了三顆丹藥,加入了九炎芍煉制的丹藥,非但沒有如火樣的顏色,相反黑漆漆如墨渣一樣,且散發出了一股難聞的味道,表面凹凸不平,帶著細小的尖刺,乍看之下,很像是現代的榴蓮,當然是迷你版的糖丸榴蓮。
“這玩意真能增加玄氣修為?”月驚華蹙起了眉。
那一盆剛被刻上了靈木紋的炎芍進階后,她沒有半刻遲疑,立刻去了丹房,開始了煉制第二種丹藥。
月驚華煉制第二種丹藥的心思之所以如此急切,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真玄丹對如今的她而言,已經沒有多少作用。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考慮身在龍戰國的月閩之。
龍戰國里的情形比商國復雜很多,高手更是數不勝數,月閩之又是地玄的小高手,真玄丹對他并不起作用。
而記載在墨稀寶典中的第二種丹方,這種丹藥,照著寶典的記載,并不能讓人直接晉階一級,但它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可惜煉制這種丹藥,難度比真玄丹增加了不少,月驚華一個晚上也只煉制了三枚。且煉制出來的丹藥的模樣委實古怪,讓她都不敢輕易嘗試。
“只得想法子找個人先試試藥,再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奇效,至于人選么,倒是有個現成的,”月驚華眼珠子一轉,心中已有了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