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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北國再沒有如同從前那樣艷陽高照過,似乎連太陽都被地球上的怨氣嚇怕了,經常性的躲得無影無蹤。本應碧藍的天空長時間被一派青灰代替,北風掃過,大片的樹葉還沒來得及泛黃,就搖曳著從枝頭跌落下來,在樹下的土地上滾動幾下,直到遇到先一步落下的葉片,然后與從前的兄弟一起聚集成團。
這是一片中國東北地區很常見的楊樹林,楊樹高大,生長期短,是一種很受歡迎的綠化樹種,所以經常被種植在道路的兩邊充數,唯一的缺點就是木質要比松樹疏松,林帶稀薄一點,遇到大風就會折斷,通常情況下,會有林業部門的人及時拉走折斷的樹木,補種上新的樹苗,反正楊樹長得快,用不了幾年就又是一棵嘩嘩作響的大樹。
但是去年發生的戰爭與生化災難形成的雙重打擊讓正常的社會秩序崩潰無遺,自然不會再有克盡職守的工作人員,所以幾顆直徑十幾厘米的楊樹倒臥在路旁,樹枝上的葉子已經泛黃枯萎,在北風中不住抖動,顯得蕭索可惜。
在斷樹的下風處支著一個小小的帳篷,帳篷旁邊的公路上鍘停著一輛破舊的suv,兩個人正在車邊忙碌著。
這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四十來歲,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女人三十歲左右,相貌還算清秀,頭發簡單的盤在腦后,正和男人一起從車里取出一張被子,準備鋪到帳篷里去。
男人把被子扔進帳篷,拍了拍手說道:“我去撿點柴來點火。”女人嗯了一聲,鉆進帳篷里去整理被子。男人四下看了一眼,從suv的后備箱里取出一柄斧子,向樹林里走去。
楊樹林不大,大約七八行幾十列的樣子,而且楊樹的枝干通常不怎么茂盛,所以林帶間遮擋視線的東西很少,如果天氣晴朗的時候,站在這邊幾乎就能看到另一側。但是現在天色晦暗,想看清樹林里的情景就很不容易了。
男人拎著斧子向林間看了看,決定不往里面走,他邁步走下公路,向不遠處一棵倒伏的小樹走去。那小樹看來已經被刮斷很長時間,枝頭的葉子早已消失不見,只有向上一面的樹枝還留在樹干上,僵硬的指向天空。
走到小樹折斷的根部,男人伸腳踩了一下,樹干發出格吱的聲音,聽上去就缺乏水分,男人感覺很滿意,揮起斧子砍了下去,幾下把還連在一起的部分砍斷,然后拖著它向自己的營地走去。
灰暗的天空下,兩輛車突然出現在公路上,走在前面的是一輛和剛才兩個人的suv差不多的豐田v8,后面跟著一輛雙排座的長城皮卡車,車廂里堆滿了東西。看到前方公路上已經停了一輛車,那兩輛車立刻慢了下來,離著男人和女人的營地遠遠停下。過了一會,兩個男人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向這邊張望著,不時低聲交談。
正在拾柴的男人看到汽車的時候,就扔下手里的小樹,飛快的向帳篷跑去,里面的女人剛剛整理好今晚過夜的地方,就看到男人氣急敗壞的跑過來,頓時嚇了一跳,站起來向男人身后張望,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追上來,嘴里叫道:“老邢,出什么事了?”。
老邢一臉的凝重,推了她一把,低聲喝道:“到車里去。”他們的suv車頭正對著對面來車的方向,要想駕車離開就得從那兩輛車的旁邊開過去,這樣做太冒險了。但是在公路上掉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有些舍不得剛搬下來的東西,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決定拉著女人上車跑路。
對面的兩個男人伸著脖子向這邊張望著,有帳篷遮擋視線,他們只看到一個人跳上了汽車,然后就看到老邢拎著斧頭從車后走了出來。
說實話兩個男人對于老邢的體型還是有些忌憚的,而且他們弄不清對方的實力,所以看著老邢站在車邊不動,低聲交談了幾聲,又回頭看了看后面的皮卡車,估計也在評估掉頭離開的可行性,然后其中一個人才高聲叫道:“我們只是路過,沒有惡意。”
老邢猶豫了一下,也大聲回答道:“你們留在那邊。”
兩個男人對這個要求不怎么意外,現在的生存環境很艱苦,大家手里的物資都不多,幸存者們為了一點有用的物資殺人的事情并不稀奇,陌生人之間互相提防也是正常的,每個人都要提防被其他人火拼,在失去秩序的世界里,是沒有警察可以依靠的。
所以后來者們發現老邢并沒有趕他們走的愿望后,兩個人又商量了一下,剛才開口和老邢說話的人轉身向后走去,和后面皮卡車上的人說了幾句話,就又走了回來,對著車里說了句什么,然后就有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從suv里鉆了出來。她們顯然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所以女人擔心的向老邢那邊看了一眼,轉身走下公路,看起來是準備去方便一下。和她一起下車的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孩,也有一米五六的身高,只是身材有些單薄,他下車后看著老邢的方向,安靜的站在車邊不動。
老邢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發現那個車隊里有三個男人,年紀大約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這個力量對比讓他有些擔心,但是那些人中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在這種時候還帶著孩子,估計人品也不會壞到哪里去。他看著那些人開始從皮卡車上搬下帳篷和鍋具準備宿營,并沒有打算過來的樣子,于是轉身走開了。
一直躲在車里的女人已經啟動了發動機,正不安的等待著老邢,看到他回來,連忙問道:“怎么樣?”
老邢搖了搖頭,把自己看到的情況說了一下,女人猶豫道:“要不要離開?”
“算了。”老邢說道:“估計問題不大,再找過夜的地方也不容易,對付一下,明天早點起來,天亮了就離開。”
女人嗯了一聲,又問道:“那車子怎么辦?”老邢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是問車子要不要熄火,他想了一下,伸手示意她下車:“我把車頭調過來,明天先往回走,避開他們。”
很快兩堆篝火就升了起來,老邢這邊是準備得比較早,另一伙人則是人多力量大,所以準備晚飯的時間倒是差不多。因為有那些人的存在,老邢沒敢向平常一樣離開公路去設套捉野兔野雞之類的小動物,而是拿出車上的食物開始加熱。女人低聲說道:“他們用汽油生火。”
“年青唄。”老邢不以為然的說道,災難前兩桶油雖然罵名素著,好歹把汽油柴油倒騰得到處都是,現在就算想買高價油也找不到人,這才看出兩桶油的好處來。像他們這樣靠汽車當交通工具的人,油料的重要性當然不言而喻,誰都不知道在油料耗盡之前能不能得到補充。通常情況下,也只有在加油站附近確定可以補充到油料的時候才會有資格揮霍一下,老邢當然舍不得拿這玩意來生火。
“要不要提醒他們一下,前面的加油站已經空了。”女人好心的說道,這是條鄉村公路,但是在他們過來的路上有一個高速入口,離服務區不遠,不過那里看來發生過一場大火,把一切都燒了個干凈,如果那些人以為到了前面能得到補給,恐怕就要失望了。
老邢對這個建議有些心動,也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和那些人套套話,但是想了想,他又否決了這個提議,沒人知道那些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兩邊的人數相差懸殊,還是不要主動招惹的好,最好的情況是明天各走各的路,再也不用碰頭。
在末世混了這么久,就算從前再不食人間煙火,現在對于生火做飯這種事也早就被迫熟悉了,黑暗料理什么的也就是在災難前那種物質極大豐富的條件下才能存在,在末世這種拉肚子都可能死人的情況,沒人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所以只要有條件,大多數人都會很重視吃飯這個環節,特別是晚飯,總要盡可能的豐富一點。
女人手腳麻利的用架在篝火上的鐵皮爐燒開了水,然后換上一個鋁鍋開始煮飯。老邢提起二十五公斤的塑料桶幫她把水倒進鍋里,女人擔心的說道:“明天往回走的話,恐怕找不到水井,這些水不夠一天用的了。”
“那就省著點用吧。”老邢懊惱的說道:“上次有水的時候多淘點米就好了。”女人笑了一下,老邢算是個比較有憂患意識的人,所以總會盡可能的提前準備好一切,但是大米這個東西如果提前洗出來,保質期就會大大縮短,所以他們通常只準備兩三天的分量,和大多數人的想象不同,在東北產糧區的農村,大米不是什么稀罕物,幾乎家家都有大量存糧,倒是可以放心飲用的水資源不容易尋找。
剛過立秋,雖然天氣已經冷得厲害,但是日照時間仍然很長,所以等兩伙人都吃過了晚飯,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老邢搬了個馬扎坐在篝火旁邊,盤算著要不要拼著一夜不睡來提防那邊的人,但是又覺得不應該草木皆兵,把別人都想成壞人,總應該對人類有一點信心。思前想后了一會,他決定先把東西都裝上車,只要一覺睡醒,不管天亮了沒有,先離開這些人再說。
女人顯然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在旁邊說道:“好幾天沒看著太陽了。”
“嗯。”老邢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自從災難之后,太陽就成了稀罕物,一個月也難得露幾次面,倒是陰天的時候比較多,而且通常只刮風不下雨,讓人心情煩躁得像要長毛,當然從理論上來說,干燥多風的天氣里,想發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盯著跳動的火焰說道:“侯佳,你說咱們從村里出來是不是錯了?”
名叫侯佳的女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鎮上出現了喪尸,我們不能留在那里。”
“可是我們在那里生活了一年,鎮上有什么東西都已經熟悉了。”他抬頭看了看那邊的營地,那些人也吃過了晚飯,正聚集在火堆邊說著什么,聲音很大,但是傳到這邊來就聽不清楚了,只是可以分辨出都是那幾個男人在說話,女人和孩子一直沒有發出什么聲音。他心事重重的說道:“也許我們應該想辦法殺死那幾個喪尸。”
侯佳對這個說法有些心動,當初老邢提出要離開的時候,她就想過這個辦法,但是這樣做太冒險了,人類的搏斗能力在喪尸面前實在沒什么值得依賴的,而且在這件事上她又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指望老邢獨立完成,那和讓他去送死區別其實只是說法的不同而已,所以就沒有說出來,現在看起來他當時也和自己一樣,想到了這個辦法但是沒有勇氣說出來,畢竟不被逼到絕地,人們是不會選擇拼命的。
她知道老邢為什么要選擇離開,這一年多的相處下來,她發現老邢的樣子雖然兇惡一點,但是心地很不壞,估計從前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所以空有一幅健壯的身體,膽子卻不大,讓他和幾只喪尸去拼命只怕自己先要嚇壞了,遇到危險先想到逃離是很自然的事。
兩個人正在懷疑前幾天剛剛做出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的時候,那邊的人突然有了動靜,老邢看到三個男人站起身,向這邊走過來,立刻緊張起來,伸手抓過身邊砍柴用的斧子,推了侯佳一下:“到車里去。”侯佳驚慌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向汽車跑去。
三個男人看著侯佳離開,并沒有著急,只是慢騰騰的走了過來,隨著他們走近,老邢心里一沉,他們有槍。
槍這個東西在中國是個禁忌,災難前如果兩伙人互砍,人腦袋砍成狗腦袋后也要看警察的心情來確定抓捕的力度,但是一旦和槍扯上關系,哪怕沒人受傷都要立刻上升到大案要案的高度上去,所以普通百姓對于槍是很陌生的,很多年輕人多半只有在各種圖片上才能瞻仰到槍支的真容。
那三個人并沒有人手一支槍,那樣就實在太奢侈了,就算是大災難后秩序崩潰,這里畢竟也還是中國的地盤,所以老邢看到的只是一支長槍,斜背在一個男人的背上。
拿槍的人并沒有走在最前面,第一個走到老邢面前的人空著兩只手,穿著一件寬大的皮夾克,頭發很短,看上去很注意個人衛生的樣子。他看了看老邢手里的斧子,嘲弄的笑了一下,然后打了個招呼,用非常具有地方特色的開場白說道:“吃過了嗎?”
老邢看著他沒有說話,這就和英國人前面先討論天氣一樣,本事沒有實際意義,只是搭個話頭,好繼續下面的話,這件事基本上要雙方都愿意配合才行,他既然看出這幾個人不懷好意,當然不會愿意和對方周旋,只是在事情沒有明了之前,他還是不想得罪對方。
那人笑了一下,似乎想再湊得近一點,不過注意到老邢手里下意識握緊的斧子,還是停下了腳步,他似乎對于自己剛才的話頭落到地上很不滿意,抬頭看著他說道:“你怎么這么高?”
老邢有一米八五,這個男人只有一米七出頭,而且兩個人的身材差得也太多,基本上老邢的身體把男人包下還能讓他再穿套棉襖。所以離得近了,自然有一種壓迫感,這讓男人感覺很不滿。
老邢還沒有說話,就聽到侯佳驚叫了一聲,他剛才的注意力都被這個和他說話的男人吸引過去了,并沒有注意到另一個空著手的男人轉向了suv,這時已經拉開車門,把侯佳從車里粗暴的拉了出來。老邢憤怒的叫了一聲,想要沖過去,但是面前的男人早就對他手里的斧子格外小心,這時飛快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槍對準他,大叫道:“別動,把斧子扔掉。”老邢看到他手里的槍,遲疑了一下,慢慢的松開了手,斧子落在地下,發出一聲輕響。
另一邊的男人把侯佳推倒在公路上,轉頭向拿手槍的男人搖了搖頭:“只有他們兩個。”
他們剛才宿營的時候就看出老邢這邊的人不多,等到老邢兩個人吃完晚飯,他們已經能夠判斷出這邊只有兩個人,而且還有一個女人,但是他們擔心老邢兩個人有槍,所以才表現得小心了一點,現在警報解除,三個人都放下心來。拿手槍的男人一腳踢在老邢腿上,老邢踉蹌了一下,沒有摔倒,倒是踢人的男人差點被受到反作用力的影響,踉蹌了一下,差一點摔到在地上。
看到自己的同伴吃癟,背步槍的人摘下槍,跑過來一槍托砸在老邢的背上,可惜老邢身量夠大,還是沒倒,那人氣急,又一腳蹬在老邢的腿彎上,這次老邢終于跪倒在地上。拿手槍的男人剛剛吃了個虧,嘴里罵著湊上來又踢了一腳,不過他的力氣不大,因為天氣寒冷,老邢穿的衣服也不少,倒也沒怎么覺得痛。這時他聽到侯佳叫了一聲,從兩個正在痛打他的男人之間的空隙看過去,發現另一個男人正把侯佳按在地上,撕扯她的衣服。
老邢憤怒的大叫了一聲,猛的跳了起來,一把推開身前的男人,向著侯佳跑了過去。兩個男人在看到老邢扔掉斧子的時候就松了一口氣,以為今天這個人也和從前遇到的沒什么兩樣,沒想到老邢會突然改變主意,所以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都是阻止老邢去撿地上的斧子,根本沒有想到他會拔腿就跑,這么一耽擱,一時居然沒能及時攔住他。老邢和侯佳之間離得不遠,所以他幾步就跑到了侯佳身邊,伸手把騎在她身上的男人扯了下來,用力摔到一邊,然后伸手拉起侯佳,大叫道:“快跑。”話音未落,背上已經挨了一槍托,那是拿步槍的人追了上來。他踉蹌了一下,順手推了一把侯佳,然后摔倒在地上。眼角看到拿步槍的男人從他的身邊跑過,連忙伸手拉住那人的褲管,那人沒想到還有這一手,腳下一拌,直接摔倒在地上,槍都脫手分了出去。這時那個拿手槍的男人終于趕了上來,他一腳踹在老邢的背上,這次居高臨下,倒是效果顯著,直接把老邢踩在了腳下。然后他揮著手槍罵道:“抓住她。”
趁著他說話的時候,老邢雙手在地上一撐,從地上爬了起來,踩著他的人高估了自己的力氣,結果被老邢直接掀了個跟頭,因為是向后倒下去,摔得比拿步槍的同伴還重。在他旁邊,拿步槍的男人也剛剛爬起來,還在調整重心的時候,就被爬起來的老邢從身后推了一下,于是立刻再次栽倒在地上。老邢的身子晃了一下,從被他推倒的男人身上跳了過去,面前已經跑出幾步的侯佳剛好回頭,哭著叫了一聲,老邢急得大叫道:“快跑,別往后看。”說話時那個試圖侵犯侯佳的男人已經爬了起來,撲上來抱住老邢,想把他摔倒,但是老邢的體格占了便宜,只是晃了一下,并沒有摔倒,反倒是那個男人掛在他的身上,顯得非常可笑。他踉蹌著跑了兩步,終于掙脫了身上的男人,繼續向汽車跑去。
這時那個拿槍的男人終于站了起來,嘴里罵了一句,抬起手槍,對準了老邢的后背,罵道:“你去死吧。”
然后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起來,一個三角形的物體突然從他的喉嚨里冒了出來,他張開雙手,摸了一下喉結旁邊多出來的東西,試圖回頭看上一眼,但是身體終于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在了地上。2k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