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八世小心的把這一小片桂‘花’糕放到了嘴巴里,因為是頭一天的又熱了的,不像是剛出鍋的時候那么酥香,咬在嘴里綿韌而富有嚼頭,一股說不清的清香在口腔中綻放。
丹尼爾滿懷期待的看著:“如何?”
喬治八世垂下眼簾,不言不語的又切了一片下來,丹尼爾嗷的一聲撲了上來,從他手里搶下瑞士軍刀,自己動手,狠狠的切了一塊下來。
待蘇曼端著兩杯紅茶出來,那一塊桂‘花’糕只剩下了薄薄的一片,若非被她咬過,怕是這一片也無法幸免。
蘇曼嘴角‘抽’動兩下,不聲不響的把兩杯紅茶放到了客人們面前,喬治八世不疑有他,剛才那苦茶真是害死他了,他端起紅茶咕咚咕咚一口喝凈。
喝完后,喬治八世臉‘色’大變,他握著喉嚨,半張嘴巴,瞪向了蘇曼,看那架勢,下一秒就要撲過來掐死她。
蘇曼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恰好退到了丹尼爾身后,丹尼爾狐疑的看向了喬治八世:“喬治,你怎么了?”
喬治八世咳了兩聲后,‘陰’郁的道:“你問問她,放了多少糖!”
丹尼爾眉‘毛’揚起,看向了自己手中喝掉了半杯的紅茶:“怎么會,我這杯甜度剛剛好。”
他掉頭看向了蘇曼,聲音依然溫和:“你是不是糖放多了?”
蘇曼眨了眨眼,一臉驚慌失措的道:“我我不知道,我給你倒杯水吧。”
說著,她奔向了飲水機,直接拿了一個超大號的杯子接了滿滿的水,又跑了回來,遞到了喬治八世面前。
喬治八世剛吃了咸的過頭的獅子頭,喝了苦的要命的陳年老茶,又灌了一肚子的膩死人的‘奶’茶,現在看到這一杯清水,不啻于沙漠里的旅人見到一汪清泉。
當下他毫不猶豫的接過這一杯水,仰頭喝了起來,清水一入口,便勝過了瓊漿‘玉’液,他貪婪的喝著,眨眼功夫,這一大杯清水全被他灌到了肚子里。
蘇曼極有眼‘色’的再次顛顛的跑到了飲水機前,又是滿滿一大杯的水,如此反復,直到灌進了三大缸子的水,喬治八世才滿足的嘆息一聲,看著小‘女’傭也順眼了些。
一旁的丹尼爾已經喝掉了那一杯‘奶’茶,心滿意足的坐回到了沙發上,蘇曼把茶具撤了下去,躲在廚房里,默默的計算著時間。
果然,片刻之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廚房的‘門’被人粗魯的拉開,喬治八世滿臉漲紅,繃緊了下巴看著她:“衛生間在哪里?”
頓了下,他強調道:“車鎖,車鎖!”
他現學現賣的中文說的十分蹩腳,蘇曼還是聽明白了,她揚起頭,眼中滿是狡黠,一字一頓的道:“SORRY,SIR。”
“馬桶堵住了。”
標準而傲慢的倫敦腔,其中幾個字母還是上流社會特有的卷舌音習慣,蘇曼笑意‘吟’‘吟’的看著他,說完后,還按照美國人的習慣,攤開雙手,聳了下肩膀,一臉無可奈何。
喬治八世震驚的看著她,這個國度會說英語的不少,但是大部分都結結巴巴,說出來的話也都是很簡短的生活用語,每次都要他放慢語速到暴躁的地步,導致他越來越不愛隨便和人對話。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個說的如此地道流利的英語的‘女’孩!
換句話說,從一開始,這‘女’孩就知道他說了些什么,喬治八世下意識的回憶自己都說了什么:傭人,‘花’癡,飛機場!
“SHIT!”喬治八世忍不住低聲咒罵。
喬治八世并不笨,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遭遇的一切,應該都是這個‘女’孩‘精’心設計過的,吃了過咸過甜的東西,當然會大量喝水,然后再來個釜底‘抽’薪,告訴他馬桶堵死了。
早就聽說中國有句老話,叫最毒‘婦’人心,果然不錯!
喬治八世毅然轉身,對著優哉游哉的坐在沙發上的丹尼爾怒吼了句:“走了!”
丹尼爾不明所以的站起身,一頭霧水的跟了上去,蘇曼趕緊的緊走兩步,朝著正在下樓的兩位異國帥哥叫道:“樓下左轉有個公共衛生間,方便一次兩‘毛’,沒有兩‘毛’進不去哦——”
中國境內,比城管還囂張的就屬看廁所的老大爺了。
喬治八世的身體弓成了蝦米,雙手捂住肚子,催促著丹尼爾:“快點給錢!”
丹尼爾‘欲’哭無淚,把手里粉紅‘色’的鈔票又推了推:“大爺!我們上五百次廁所還不行嗎?!”
蘇曼被兩個二貨一打攪,原本的心事登時消散了許多,她突然有點害怕再接近母親,不如就維持現狀吧,反正看樣子她過的也不錯。
只是喬治八世真是讓她大開了眼界,原本想要結識的心思也淡了許多。
蘇曼拿起了抹布,繼續做起了家具地板打蠟的家務活,等陶家夫妻回來,差不多已經收尾了,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陶太太十分滿意,笑道:“你這孩子,等下來抹點護手霜。”
蘇曼站直身體,想到那兩個二貨,猶豫了下,吞吞吐吐的道:“您早上讓我等的客人,不會是兩個國際友人吧?”
陶太太睜大了眼睛,連連點頭:“是啊,很帥吧?你見到了沒?”
不待蘇曼說話,憋了一天的陶太太終于有機會揭曉謎底:“他們是陶先生在國外講學的時候認識的,對中國文化十分仰慕,我們就留了地址,邀請他們有機會到中國一定要來家里坐坐。”
她探頭望了望,“怎么他們走了么?那可真是兩個有禮貌的孩子。”
禮貌,哈。
蘇曼訕笑兩聲,陶太太的自問自答倒是免了她的尷尬。
用過了晚飯,蘇曼就要告辭,陶先生卻把她喊住,他手里端著個煙斗,正往里面填著煙絲,隨意道:“明天有個文藝沙龍,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蘇曼微微一怔,文藝沙龍?
這玩意本來是西方時尚界率先搞出來的東西,就是一個小型PATTY,邀請的都是主人志同道合的好友,品鑒主人偶爾獲得的藝術佳品,又或者聚在一起暢談某一個有爭議的文化課題。
在國內倒是很少見,加上陶太太方才說的西方游學,看來陶先生也并非是純粹的國學古董,對于西化的一些東西也能接受的很快。
蘇曼當下應了下來,她也很好奇,文藝沙龍會是什么樣的。
一夜無語,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天,蘇曼特意穿上了陶太太給她買的那一身水手裙,長發被梳理順了直直的垂下,又在發上夾了一個蘋果造型的小夾子,看著青‘春’活潑,蘇曼十分滿意。
人雖然可以不服老,但卻不得不承認,二十五歲的時候永遠也不可能像是十五歲一樣打扮了。
到了陶家,看到盛裝打扮穿上一襲合體旗袍的陶太太以及一身唐裝的陶先生,蘇曼暗自慶幸自己的慎重。
陶太太掃了她一眼,卻不滿的道:“當時看著還‘挺’可愛的,不過今天和我們的衣服就不是很搭,下次帶你去上海做兩身旗袍——”
咳咳咳,一旁的陶先生劇烈咳嗽起來,這個老婆子,看來外孫‘女’真是越來越討她喜歡了,說話也漸漸沒了把邊的,真沒聽說誰家會帶著鐘點工去做高級定制的,還要去上海!
陶太太驚覺失言,趕緊挽救:“就和上次一樣,你陪我去,然后順便給自己做一身,主要是陪我。”
這番‘欲’蓋彌彰,蘇曼忍不住想笑,到底還是忍住了,點點頭,乖巧的道:“嗯,我會陪太太去的。”
陶太太登時大是得意的看了眼老頭子。
這死老頭子最近畫了一堆蔬菜水果來討好外孫‘女’,當她不知道么!哼,‘女’孩子么,歸根到底還是要打扮漂漂亮亮的才是王道。
原來這次文藝沙龍是在徐家郊區的一棟別墅中,甫一下樓,蘇曼便看到了那輛眼熟的奧迪,徐文昌更是早早的站在了車‘門’外,殷勤的開了后‘門’又開前‘門’。
車子平穩的行駛著,大概開了半個多小時,在一片鳥語‘花’香的掩映下,見到了一座二層的歐式建筑,大大的‘露’臺上,白‘色’窗簾被風卷起,聽得到言笑晏晏的人語聲。
陶太太沒有如往常一樣挽著陶先生的胳膊,而是落后一步,牽著蘇曼的手,慢聲細語:“里面沒什么的,你就當來見識一下,如果有人問什么答不上來的問題,你就保持微笑好了。”
說著,到了別墅‘門’口,徐文昌的父母已經迎了出來,陶太太松開蘇曼的手,上前應酬。
待進到了別墅里,蘇曼才算第一次見識到陶先生這位國學大師的人氣,偌大的客廳里,幾乎所有人都抬起了頭,齊齊的望了過來,更有不少自覺身份夠的上前寒暄。
看著被團團圍住的陶家夫妻,蘇曼不動聲‘色’的退了兩步,一直到角落里,才松了口氣,細細打量去,她的眉‘毛’挑了挑,原來廳中的客人約有四五十人,其中卻有一半都是少年男‘女’,各自聚做一堆,輕聲‘交’談著。
一眼望去,居然還有幾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