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溫酒的器皿,說白了就是隔水加熱,避免溫度太高,把酒水都蒸餾了。
熱酒的溫度不可以過高,大概四五十度的時候,入口剛剛好,花雕酒的度數本就只有十幾度,加熱以后,酒水揮發,度數就更低了,這個時候的酒入口綿延醇厚,配合螃蟹來吃,味道極好。
蘇曼一邊動手溫酒,一邊給眾人講解,她今天穿了件袖的襯衣,一抬手,袖便向下滑去,露出半截瑩白的手臂,她溫酒的時候動作緩慢,配合在一起,便顯得無比優雅。
一時間,一于年輕人看的賞心悅目,小安德魯拿起桌上的涼茶,一口于掉,才壓下心的燥熱,對著身邊的喬治八世低聲道:“看著挺美的,可就不知道怎么說——”
喬治八世畢竟比他多學了幾年,喃喃道:“紅袖添香。”
山水哥耳尖的聽到,瞥了一眼喬治八世,心道個蠻也知道老祖宗的典故,還紅袖添香上了他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到了現在也不由嘖嘖稱奇起來,沒想到這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開口就是引經據典,論起吃來簡直有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架勢,加上生的容貌也堪稱清麗,言談舉止還真有那么幾分紅袖添香的味道難怪這幫大吃貨們一個個的上了賊船 溫酒很快,坐上酒精爐,片刻功夫,就溫好了幾壺酒,蘇曼手摸了下酒壺的外壁,感受了下溫度,親自動手,端著酒壺,繞著大圓桌轉了一圈,一個個的給他們把酒杯斟滿,又把螃蟹分了下去,每人一只,無人落空。
小安德魯第一次享受如此待遇,不免受寵若驚,待看到身邊的讓和喬治八世都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心道,兩個沒良心的玩意,原來早就享受過了,也不告訴爺一聲他卻不知道,讓和喬治八世,也不過是借了蕭凌的光罷了 蘇曼分完了螃蟹,眾人都已經習慣了她發號施令,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鮮紅的螃蟹,卻沒人動手。
蘇曼一眼掃過,微皺起眉頭,看向了一旁的阿秀:“你們連蟹八件都不準備么?”
阿秀一愣,這真不能怪他,按照習慣,一看吃飯的都是國際友人,連筷都不會握的主,誰會準備蟹八樣啊 甚至一般的客人都不會要這些工具。
來天香樓的客人無非分為兩種,一種是逢年過節,偶爾來打打牙祭的,他們天香樓提供的是正經的上海的大閘蟹,在原產地就賣的不便宜,何況是運送到了香港,一般人哪里會經常吃,無非是看到了季節,一家老小來吃個新鮮。
另有一種錢多的花不完的,來天香樓自持身份,往往會要服務生們動手,把螃蟹里的肉剔出來,盛到瓷碟里,奉上。
所以說,會自己動手用蟹八件來吃螃蟹的,真是少有。
第一,要經常吃螃蟹,第二,還是要老饕一流,專研美食數十年,才知道,真正吃螃蟹,不單是為了那點蟹脂蟹膏,從蟹殼里挖掘出每一絲藏在犄角旮旯的蟹肉才是最令人享受的。
所以說,會用到蟹八件的,往往是三四十歲的年人,這么年輕的女孩,主動要蟹八件,阿秀還是第一次碰到。
他微一愣神,反應過來,恭敬的道:“我這就去取”
出了門,阿秀的少年人的特性立刻展露,兩條長腿一邁,一步三個臺階的向樓下跑去,還未進廚房,大呼小叫的喊道:“阿流阿流滿庭芳的客人要蟹八件”
阿流抬起頭,一臉驚訝,連蟹八件都知道,他按捺不住了,伸手從裝著餐具的大消毒柜里取出了十幾套蟹八件,對著阿秀一努嘴:“走,上樓去”
他倒是要會一會這位能吃會喝的好漢,看究竟長了三頭臂沒有 阿秀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習慣性的一推包廂的門,那種冰冷的讓人窒息的感覺再次傳來,仿佛同時被無數條毒蛇盯住,他的腦一空,身體自我保護性的瞬間僵硬。
阿流不解的推了推他,阿秀僵直著往前邁了一步,阿流一怔,哪怕他是男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屋的帥哥,的確個個極品。
長得帥不說,關鍵是那股純爺們的氣魄,簡直是老少通殺。
這么一來,在這幫純爺們間的那朵唯一一朵芙蓉,就分外打眼了。
女孩上身簡單的白色襯衣,樣倒是別致,袖,領口設計成了仿古的斜襟,收腰,小圓擺的下襟上點綴了幾片綠色的竹,下面簡簡單單的搭配了一條黑色鉛筆褲,看上去清爽透亮,十分舒服。
看到包廂內的年輕服務生進來后,身后還跟了個廚師,蘇曼亦是驚愕片刻,阿流似乎知道她心所想,客氣的笑了下,沉穩的開口道:“我怕你們不會用,來講解下。”
刷刷刷,所有人的視線落到了喬治八世身上,沒辦法,這里會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的,貌似就這一個。
喬治八世聳了下肩,原翻譯過去:“他說,怕大家不會用,所以特意的來教導我們了”
話音未落,阿秀便覺得屋里一涼,眼角的余光掃過,這幫帥哥的戾氣直線上升,瞬間暴露了暴徒本質。
小安德魯臉上笑容一收,對著山水冷哼一聲,山水懊惱的看了阿流一眼,沒規矩的小,教導那個詞,是能隨便說的出來的么 別看現在這幫家伙相安無事的坐在一個包廂里,說不定什么時候翻臉就從背后捅對方一刀。
這么一想,山水越發佩服眼前的小姑娘,對了,他似乎還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等下一定要問問 蘇曼敏感的察覺到氣氛不對,輕咳兩聲,看向了阿流,推托道:“我會用,給我就行了”
說著,她注意到了阿流手里的托盤,上面擺放整齊的一摞精致的盒,隨手拿起了一盒,打開來看了一眼,銀光閃閃,蘇曼暗暗點頭,應該是銀制的,作為酒店,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了。
所以說國人在吃的方面,無所不用其極,什么都吃不說,對和吃有關的玩意,也追求盡善盡美。
這蟹八樣,最開始可能單是為了吃螃蟹弄出來的,到了后來,卻追求精美華貴,銀制的只能算是普通,金制的也不一定叫好,還要看工藝。
甚至古人曾云,美食不如美器,追求奇巧玩器簡直到了本末倒置的地步。
而在吃蟹最為風靡的蘇州,蟹八樣也成了古人嫁女必備的嫁妝之一 “在古時候,富貴人家講究嫁妝陪送一輩,就是女兒雖然嫁到夫家了,但是吃的用的,全都是自己的嫁妝,這樣在丈夫家做人,腰桿自然挺直——”
蘇曼習慣性的侃侃而談,這些知識,還是馮期給她講的,當時聽了,她驚奇的把眼睛都瞪圓了,看來在古代,投胎十分重要啊 阿秀一臉驚奇,他用手肘撞了撞阿流,低聲問道:“阿流哥,她說的真的假的啊?”
阿流喉頭一陣發苦,他天天做螃蟹,天天給客人用蟹八件,蟹八件是女兒嫁妝的事情,卻還是第一次聽說。
內地的酒樓,大部分是不銹鋼制品,其實照蘇曼看來,金銀偏軟,用一用就變形了,反倒不如不銹鋼的來的長久。
不過從口感上,自然還是銀質的更好,銀屬于惰性金屬,不容易氧化,從而影響到食物的口感,這也是無論古代的國還是歐洲,銀質餐具都是貴族的首選愛好了。
蘇曼站到了圓桌旁,拿起自己碗碟里的螃蟹,又打開了蟹八件,一樣樣的講解起來:“這是專門用來吃螃蟹的工具,一共八樣,現在我給你們演示一下 蘇曼先把螃蟹放到了小巧的剔凳上,拿起了精致的銀質剪刀,利落的剪下了螃蟹的兩只鉗,不得不提一下,大閘蟹本身是湖蟹,所以蟹鉗上長著密密的長毛,蘇曼用剪把長毛剪掉,登時順眼許多。
接著她換了蟹鉗,把蟹的兩只螯于脆的剪開,又換了蟹針把里面的肉兩下都勾了出來。
小安德魯看的目不轉睛,喬治八世亦是睜圓了眼睛,他也吃過多次螃蟹,以前看旁人操作,卻沒有這樣賞心悅目的感覺。
蟹鉗處理完畢,蘇曼又拿過了蟹身,接著拿起了腰圓錘,沿著橢圓形的蟹殼邊緣輕輕的敲打一周,然后換了長柄斧,利落的撬開了蟹殼。
再次拿起蟹針,輕挑兩下,勾出了螃蟹的胃和心臟,這都是極寒之物,不適合食用。
又拿起細巧的長柄小勺,沿著蟹殼輕刮兩下,把蟹脂刮了下來,空空如也的蟹殼被丟到了蟹盆里。
接著交替食用蟹勺和蟹針,片刻功夫,蟹盆里一只完整的螃蟹空殼,而蘇曼面前的盤里,則是一摞雪白的蟹肉。
蘇曼有意放慢了速度,眾人看的清清楚楚,回頭一想,卻是一腦漿糊,似乎蘇曼纖細的十指只是交替的動了動,那一只完整的螃蟹便骨肉分離,小安德魯喃喃道:“魔法,這一定是東方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