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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上級來邀

  兩周后,羊頭崖鄉萬畝紅葉林扶貧啟動項目發布儀式正式召開。

  “尊敬的各位領堊導、各位來賓、羊頭崖鄉的父老鄉親們……首先,感謝各位領堊導、各上級部門的親切關懷和大力支持,使我鄉的貧困幫扶工作又邁上一個新臺階,本次縣委縣政堊府牽頭,縣公堊安局、縣畜牧局、縣林業局參與……”

  新任羊頭崖鄉長高軍明正聲嘶力竭地對著高音喇叭吼著開場白,全縣千村萬戶扶貧工作開展,羊頭崖鄉毫無意外成了重點,可沒料到的是,因為一個警民齊心協力抓賊的事,使羊頭崖鄉成為重點中的重點,縣公堊安局把此事看作緩和警民關系的契入點,而縣委縣政堊府也把此事當做緩和干群關系的切入點,于是就有了這一場相當轟烈的開幕式。

  臺上紅旗招展,臺下群眾亂躥,臺邊小屁孩奔得不亦樂乎,即便是維持秩序的鄉派堊出所民堊警也管不了,新鄉長看這架勢,很是不悅,好在看著縣里各位領堊導臉上并無慍色,他才勉強把鄉政堊府今年一個目標、兩個突然、三個基本達到以“12的標題講了出來。

  這些官面文章沒有注意,不少村民正翹首企盼著,不時地往鄉外的方向看,竊竊私語著。

  你說了,不是說給發牛嗎?咋不見牛呢?

  他說了,不是糊弄咱們吧?

  又有個她說了:敢糊弄給他主席臺扔鞋底去。

又能很多她贊成了:揍是,扔,一會兒我帶頭扔啊,別扔咱村長,砸縣里來滴  于是一群抽煙打屁的糙漢子,一窩嬉哈著納鞋底的老娘們,悄悄在商量著攻略,縣畜牲局的講完話,王鑌看不過眼了,對著話筒吼了句:“靜靜,誰再不講秩序,扣誰家扶貧啊?”

  哎喲這話說得,接下來要講話的縣局長都覺得有點過了,不過意外的是,下面的哄聲一下子低了,不少村民坐得規正,縣局顧局長看了眼在羊頭崖工作了一輩子的指導員,那眼神里,佩服還是有幾分的。

  縣公堊安局高調加入這次扶貧究竟是怎么整得,幕后恐怕無人知曉,不過在縣局長的講話里,大說特說了一番羊頭崖鄉警民關系的協調以及發展,突出的代表就是警民攜手,擒獲了盜竊耕牛的犯罪分子,就這一件事,都足夠領堊導大書特書的,于是講話,又扯了半個小時。

  接下來,縣財政局,一位長著頭牛的的代表發言…

  再接下來,縣林業局,一位長著拱嘴,像圈里豬秧子的發言…

  再接下來,縣委辦的一位,滿臉坑洼像村里鹽城地的,又發言了…

  話說三四月份的鄉下還是相當冷滴,讓大伙在鄉政堊府等上半個上午,真沒點實惠,估計大多數得罵娘了,就在人群已經開始慢慢騷動的時候,一聲,不,幾聲卡聲的轟鳴隱約地聽到了,鄉政堊府大門前的聽眾齊刷刷側頭看去,當看到高幫的卡車,聽到卡車里哞聲牛叫時,不少人興奮得扔下講話的領堊導,拔腿就朝牲口去了。

  “鳴炮”鄉長喊著干事。

  “奏樂。”王鑌催著鄉樂團。

  一剎那,鞭炮與鼓樂齊鳴,奏得是喜洋洋,那歡快的樂曲和鄉民的臉上的笑容相得益彰。牛來了,群情激動吶。

  話筒遞回到鄉長手里時,他喊出了這個時代的最強音:“鄉親們,授牛儀式正式,第一批魯西黃牛,優先配給丟牛戶、貧困戶…”

  咣當聲隔板放下了,搭了一個長長的緩坡,李逸風一身警堊服锃亮,爬到車幫上,牽著頭牛,順著踏板往下牽,邊走邊嚷著讓讓,下車李拴羊把準備好的紅花給掛在牛頭上,一挺腰一梗脖子吼著:“李大寨,四頭…大寨哥涅?你要公滴、還是母滴?”

  圍觀群眾哄聲一笑,有人起哄著:“全要母滴。”

從倒視鏡里看到了那位最早的失牛戶,那位被王鑌指導員皮帶抽得渾身是血的漢子,此時卻像個上花轎的大姑娘,羞答答的、不好意思站在貧困戶的排頭位置,王鑌把牛牽到他手里時,他臉上激動,又要磕個頭,不料王鑌劈頭就扇了一巴掌,一腳給踹走了,那漢子樂滋滋,摟著牛頭,哎喲,比婆娘還親昵  這是縣里幾個單位拔付的經費,除了一個扶貧項目,還籌措款項購置三十頭優質種牛,派堊出所專程運輸回來的,看到歡天喜地的村民,笑了,雖然還是那么賤賤地,不過多了幾分欣慰的顏色,這個喜慶、圓滿的結果雖然遲來了和很多天,不過畢竟還是來了嘛。

他坐在車里,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看著青山、看著叢林,看著興奮得,群情高漲的群眾,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足以讓他也興奮的事,悄悄地下了車,在人群里拽著正起哄的李逸風,往派堊出所后墻根奔去了  在歡天喜地的派發的儀式進入到高潮的時候,一輛警車也在風馳電掣地往羊頭崖鄉趕著,駕車的是孫羿,載著董韶軍和馬秋林,事情落幕已經有段時間了,幾人坐在車上,一路說得還是這個轟動全省的盜竊耕牛案件,最終落實的案值兩千多萬元。當然,沒落實可能還有,但幾個大的、成規模的大團伙被端掉之后,余孽已經很難再成氣候。

  話題談到的很多,每每接觸案子,總能發現很多讓正常思維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比如李宏觀畜藥配制水平,幾乎堪稱專家級的,那份配方的成份連送檢的農科院也好奇,通過多方渠道要尋找配制它的人;比如賀名貴,這個慣于走捷徑的商人不但從傳銷上淘到第一桶金,而且是后來系列盜竊耕牛案的主要策劃人,旁觀者無法想像的是,這個層疊式傳遞的多層次盜竊、銷贓窩案,成規模的盜竊團伙,主謀和策劃都沒有直接參與過盜竊,可卻能從中獲取高額利潤,僅賀名貴一家,幾年間迅速地崛起,幾乎成為晉南幾地飲食業的翹楚。

  馬秋林的話很少,今天要不是邵萬戈派了兩位熟人生拉硬扯,他估計是不會來的,聽得前面兩人的議論,說到這些偷牛的王八蛋時,他笑著接了句道著:“當警堊察就是這樣,每一個案子都像一面鏡子,在折射著人性的丑惡。每一次偵破,都是一次折磨,你不得不絞盡腦汁,去揣度那些陰暗險惡。”

  “這話說得有哲理。”董韶軍回頭贊了個。

  “在陰暗和險惡上,余賤有相當優勢,我真該跟著你們去海南抓人啊,好事都讓你們攤上了。”孫羿后悔地道,雖然也因為參與案子有了個功勞,可那比坐著飛機押解嫌疑人回來風光。

  “人家對你不錯,請吃請住,比你們那次出外勤不舒服?”董韶軍維護道。

  “是啊,這賤堊人又不干賠本生意,不但掙了個功勞回去,還捎帶著坑了咱們隊長好幾頭牛。好人都讓他當了。”孫羿道。

  “不得不承認,賤堊人的智商還是有優勢的,我們在發愁偷牛案偵破的時候,他已經高瞻遠矚,想到從什么地方找牛回來了。馬老,這牛真是我們隊長出的?”董韶軍訝異地問著,邵萬戈親口說的,隊里人都不太信。

  “你們隊長也不是省油的燈啊。”馬秋林笑著解釋道,這確實是一個賭約,案子僵在翼城的時候提議要么鄉警抽身,留給二隊收尾,要么鄉警繼續追查,找到這個幕后,不過失牛得二隊解決。邵萬七自然不信,一口答應。

  結果掉坑里了,陪上隊員回頭還得賠上牛。

  當然,這個牛不是自己出錢,邵萬戈以省廳直屬重案隊長的身份和縣局交涉,縣局長又和地方相關部門協商,縣里也正為當地的干群關系發愁呢,于是乘了順風車,合力促成了此事,不但牛有著落了,還多了個扶貧的項目。

  “坑了個皆大歡喜,有何不好?”馬秋林總結道,笑吟吟的眼神,滿是慈詳,此時峰回路轉,恰看到了鄉中心村披紅掛彩,歡天喜地的場景,他笑著補充道:“這是我參與的一件最有意義的案子,就為掙回幾頭牛,跑了大半個中國。路費都比牛錢貴。”

  眾人皆笑,車駛近派堊出所門口時,宴請已開,王鑌指導員帶著眾鄉警,歡天喜地迎上這些稀客來了,見面二話不說,先給拉到喜慶現場擺杯敬酒了。

  “干啥?干啥?一會兒還吃呢。”

  李逸風被揪著,直往派堊出所后墻根跑,他不悅地嚷著,到了后墻根,被往墻上一摁,那架勢嚇了李逸風一跳,驚呼著:“所長,大白天的,你不是好這一口吧?”

  喲,這才發現不對了,自己兩手托墻,近距離看著眉清目秀的小狗少,誰瞅著也像非禮的架勢,他一笑道著:“別緊張,你的節操早掉沒了,貞操更他馬不值錢,我說其他事。”

“還有什么事?我這段時間可是嘔心瀝血為人民服務啊,咱們可是省廳表彰的英模人物,我爸說了,沒白養活我。”李逸風樂滋滋地道,慶功會上那張大照片,被他放了五十多寸掛上家里的客廳,據他說,老爺子瞅著可哭了不止一回了,哭完就欣慰地喊一句:李家有望了  實在看不習慣這家伙上進的樣子,能嗝應死你。他轉著話題道著:“別打岔,我剛剛有個想法,咱們賺點錢怎么樣?”

  “你缺錢呀?別找我啊,別又坑我買牛。”李逸風道,緊張了,生怕所長訛他。

  “不是,我是說,咱們賺點,有興趣嗎?”道。

  “興趣當然有了,可是…這窮地方,歌廳桑拿沒有、廠礦企業也沒有,收保護費也沒地方收呀?”李逸風道,之所以他被扔到這窮地方,估計他家老爺子就有打算,窮地方想出事也難。

  “做生意呀?你這么聰明,用腦袋賺錢。”提醒道。

  “我我我…我聰明嗎?”李逸風緊張了,有點不好意思。

  “當然聰明了,要不你爸說李家有望了。”道。

  “那倒是…哎我聰明也沒發現,有什么賺錢門道?哎對了,所長,要不咱們到省城投資開個桑拿啥地,你那幫哥們都是刑堊警,有人罩著,再找幫妞,那來錢可快了,我有門路。”李逸風果真聰明,找了個最快的賺錢門路,苦臉了,趕緊打住,干脆直說了:“別想那些歪門邪道,我是說,現在這個機會,咱們就在羊頭崖做點生意,穩賺,干不干?”

  “這地方做生意?那你還不如直接扶貧呢?”李逸風嚇住了。

  “錯了,別人看到機會,那就不是機會了。別人看不到了機會,那才叫機會,比如我剛才想,馬上春耕了,化肥的需求量相當大,往年都是農技站配,他們沒本錢,加上運輸和費用,成本在這里居高不下。外面的大量往進販運,量大他肯定積壓不劃算,量小他成本高也不劃算…假如在這個時候,咱們組織幾輛重卡,拉上百把十噸,你說,有賺頭嗎?”道,奸商的思維子堊彈出來了。

  “哎對呀,這倒是這個好生意,差價有多少?”

  “按貧價算,一袋尿素都掙十一塊八毛,就以貧價走,都賺了。”

  “也不對呀,這地方窮得,有些家戶根本買不起化肥,不是借錢就是賒賬,那咱們不等扶貧了。”

  “哎,真聰明,關鍵就在這兒,這兒的山貨糧食多呀,沒錢好辦,拿玉米換呀,核桃也成呀,在這兒不值錢,一出羊頭崖鄉可就賺了,一斤玉米劃著一塊多錢了…”

  “等等,一塊多…一塊多也叫錢?”

  “蠢貨,收上十萬斤以上你試試,糧加廠自己就來拉來了。咱們等著數錢就成了。坐那兒就掙了。”

  “哎,你說的…好像能干,不過這兒有過販化肥的,還出過一回事,販他媽假化肥,后來村里人只要是外面販的化肥他們不敢要了,怕是假的。咱們成么?”

  “你傻呀?我,余所長,現在的聲譽在羊頭崖那可是如日中天?他就不相信農技站,也應該相信我?

  “對呀,不信咱們警堊察,信誰呀?”

  狗少動上腦筋了,這個絕對沒問題,現在羊頭崖鄉警的名譽可是如日中天,要想換倆錢,肯定是分分鐘的小事。

  就在他咬著指頭,定下決心的時候,馬上搶白道:“二八,你二我八,本錢一人一半。”

  “不行。五五,本錢、車,我都有辦法。”狗少不傻,和飚上了。

  “三七,尼馬我是領堊導。”

  “領堊導也不多吃多占啊?不行。四六。”

  “三七,絕對不能讓,你狗日頂多就是個數個錢數的主,能干了屁活,還得那拔鄉警兄弟干,給他們留點。”

  “噢,那也成,不過別讓指導員知道啊。”

  “成,咱倆悄悄干,等他發現,生米成熟飯、他就只能順著干了。”

  兩人交頭結耳,大計方定,樂滋滋往鄉政堊府大院跑去了,今天的宴請主廚都在這兒,政堊府會議室擺了幾桌、派堊出所里也有幾桌,和李逸風卻是直接鉆到后廚里,主廚的就是拴羊他爹,張關平他媳婦,所里領堊導來自然是優先招待。

  哎喲,李逸風從鍋里撈了一盆羊肉,掙撿著肋條子好肉挑;端了盆紅燒肉加一份青菜,兩人樂滋滋坐在鄉政堊府后頭,咬開瓶酒商量細節了。哥倆說得興起,謀著發財大計,什么尼馬電話找來了,一概不理。

  兩人一下子失蹤要放平時也正常,可偏偏把遠來邀人的孫羿、馬秋林一行給急壞了。今天又很亂,進門就被指導員帶著一干鄉警圍著,連吃帶喝,半天才說明來意,敢情是省里召開刑偵會議要有這個本案的專題研討,要研討自然就少不了始發地羊頭崖鄉了,自然也更少不了抓到李宏觀的了,于是二隊專程派人來接,要求今天必須趕回,可偏偏在這關鍵地方掉鏈子。

  吃飯的時候就把李呆派出去了,李呆直接找的是陪同縣領堊導的厲佳媛,喲,沒見著。這段時間狗少凈為人民服務,不去纏厲村長了,還真不好找了。

他想了想,把中心村狗少經常去看打麻將的地方、去看那家媳婦水靈的地方尋了一遍,愣是沒找著人  飯吃了一半,才發現電話也聯系不上,指導員又派出了幾位鄉警,還以為所長被那家村民硬扯著去家里吃飯了,尋了一遍,等飯都吃完了,還是沒尋著人。

  這下子指導員也急了,帶著市里來人,匆匆出所尋人來了,還是張關平無意中問了在鄉政堊府做飯的媳婦一句,噢,在后頭吃著呢。

  眾人心急火燎往鄉政堊府后頭的林子奔過來,一看,傻眼了。

  兩人吃滿骨頭狼籍、喝得暈三倒四,你攬著我叫哥,我攬著你往嘴里倒酒,醉眼朦朧一看諸人,李逸風得意地道著:“所長說了,今天高興,認了我這個弟弟啦…是吧,哥。”

“去去…”揉揉眼睛,站起來提提褲子,不好意思地道著:“喲,王叔,馬老,您們怎么來了  所長這得性,眾人這才從驚訝中清醒過來,俱是哈哈大笑,孫羿和董韶軍拽著這貨,鄉警拉著李逸風,都往回走,路上說了個七七八八,一聽頭大了,直拒絕著:“算了算了,案子都過去了,還研討個屁…我最怕坐會議室開會,早干什么去啦?那研討能研討出賊來呀?”

  這家伙厥詞放得,王鑌臉上須是不好看了,直說著把他攙上車去,省得讓縣局長瞅見,還是馬秋林說話有威力,他攬著道著:“余啊,為什么讓二隊請…這是個面子問題啊,人邵隊可給你解決了這么大問題,你總得給人家一個面子吧…去吧,又不是什么壞事。”

  還真是個面子問題,就千般萬般不悅,也不忍駁馬老的面子,直跟著上車,王鑌催著趕緊走。可不料變故又生,李逸風瞅著所長哥走了,再一聽是去市里參加什么會,心急火燎掙脫眾人,直鉆進車里摟著,不下車了,他也要去。

  “…不能丟下我啊,我也是人民的功臣,我也是為人民做過貢獻,為事業拼過命、流過血滴不能讓功臣只能苦累,享受不會吧?”李逸風坐在車上,斥著眾人。

  “你這得性…我靠。”孫羿氣得無語了。

  “喂喂,逸風,你…你什么時候為事業流過血了,沒這么嚴重吧?”董韶軍笑著問道。

  李逸風一愣,看看車里車外眾人,又看看,一指自己道:“流過鼻血算不算?上回被嫌疑人打了一拳,流了好多鼻血…所長能證明。”

  車里人笑躺下了,車外人笑顛倒了,馬秋林和靄地道著:“既然流過血,就一起去吧…指導員,那我們走了。”

  王鑌今天也是開心之極,碰上了車門,送走了這倆,省得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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