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報到的是董韶軍,這位男生讓高遠、林宇婧不由地多看了兩眼,長相和性格一致,中規中矩的北方漢子,報到后就坐在簡易椅上,手撫膝、背挺得筆直,一聲不響。這個人在家里監控中一直就在白云山一帶的景區靠撿拾破爛過了四十天,想想他經歷的,都讓兩位jǐng察有幾分由衷的敬佩。
接下來的就不入眼了,鼠標、豆包、、李二冬同乘一車來的,熊劍飛和他們前后腳,進門豆曉波驚聲尖叫,看著董韶軍大呼一聲道:“我靠,你居然沒餓跑,那我們還混什么?”
眾人都一笑,一起玩的里面,就數董韶軍和駱家龍學業不錯,他要沒被餓跑,其他兄弟們的希望自然不大了,不過此時可不像剛來時那么患得患失,要是落選,恐怕連機票都省了,不用回去了,直接在羊城就就業了。瞧人家標哥,待人接物練就得比以前更圓滑了,進門上前就握著高遠的手,殷勤地道著:“哥哎,哥哎,還認識我不?街上多虧您老救我了一次,還沒謝您吶。”
這家伙殷勤得生怕和陌生人拉扯不上關系,高遠沒理他,指著簿子得:“上交卡片機,追蹤器。”
輪番把裝備交了,一坐下,這四人前后圍著董韶軍,非常奇怪這家伙怎么能堅持下來,董韶軍也老實,把自己的情況一講,聽得哥幾個不大相信了,鼠標吃驚地咬著手指問:“不會吧?就當了一月破爛王?街上拾破爛的那個不是連偷帶搶?”
“景區不一樣,我把清潔工作給他們做了,所以站得住腳。”董韶軍笑著道。
“那你太虧自己了。”豆曉波評價道。
“就是,扛箱汽水賣賣都不止掙個破爛錢吧?”李二冬道。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管怎么見就覺得董韶軍有點榆木腦袋了,董韶軍反問李二冬干什么了,得,李二冬一呲笑,小聲道著:“我們在廣告業里混,而且混得小有名頭了。”
“哎,對,相當于招商廣告,詳細地就不用告訴你了,反正你也不懂。”豆曉波得瑟地道。
兩人說話時,高遠和林宇婧噗聲噴笑了,這倆貼小廣告的臉皮可真夠厚了,董韶軍不明所以,有點自慚形穢,回頭看熊劍飛,不用說,這大塊頭天生就是搬運工,肯定好混飯,可個子小顯得有點單薄的就不好說了,他關切地問著:“余兒,你怎么過來的?”
“我…就那么過來的唄,饑一頓,飽一頓,幸虧碰上鼠標他們了。”不動聲色地道,這家伙天生是個謊言制造著,說得跟真的一樣,董韶軍那是一點也不懷疑,再看鼠標時,他異樣了,驚訝地道了句:“呀,鼠標,你都戴上好表了,不會重cāo舊業了吧?還接濟余兒,可以呀。”
“我…那個。”鼠標一愣,表是贏來的,看著家里兩人不敢說出來,卻是接道:“不要老提這事,提這事,鼠標會不好意思的…大恩不言謝啊,標哥。”
這么一說,越來越真了,董韶軍卻也知道鼠標的本事,羨慕中有幾分不信,鼠標翻了一個白眼,噤聲了,此時才發現、豆包幾個賤貨都恢復了土逼打扮,就他沒注意這點,皮鞋锃亮、發型很潮、腕上還戴著表,可不得被人懷疑來歷不明了。
“喲…還有比哥帥的。”鼠標抬眼時,發現新大陸了。
汪慎修來了,小漢jiān愈發地白凈了幾分,走進大門,按例上繳著裝備,剛交完回頭,鼠標擰著鼻子聞著,豆曉波細細瞅著,李二冬斜著眼瞄著,不遠處jiān笑著。他感覺到眾人的不懷好意了,瞪著眼問:“怎么了?”
“有香水味,女人用的。”鼠標判斷道。
豆曉波一把抓住汪慎修的手檢查一番道:“好吃懶作型,什么都沒干。”
李二冬也發現玄機了,直問著:“漢jiān,你這憂郁的眼神我從來沒見過,不會是落魄的土逼碰上瞎了眼的白富美了吧?”
“不可能,碰上誰還回來呀?”熊劍飛道,惹得董韶軍笑了,那兩位接待的家里人也笑了,看信號一個多月沒有什么感覺,見到真人才發現,比監控有趣多了。
汪慎修一甩留得很長的秀發,坐下來了,沒理會哥幾個,可架不住大家追問,他嘆著氣道了句:“說出來你們也不信,我在帝豪夜總會混的。”
“啊?你去賣身啦?”鼠標驚呼道。
“就是啊,不至于這樣啊,賣血也不能賣身呀?怪不得臉白得這么厲害。”豆曉波摸著漢jiān臉蛋道,被漢jiān打掉咸手了。
李二冬也接茬道:“那不叫臉白,那叫縱yù過度。”
眾人連嗤笑帶哄笑,不過汪慎修卻不像往常那樣大斥一句:哥的風sāo你們土逼豈能懂。他就那么淡淡地笑著,仿佛兄弟是說無關的人一樣,他想起了一句話,世人欺我,辱我,毀我,謗我,輕我,笑我,我當如何處之。此時他一笑置之,那哥幾個起哄的反倒沒勁了,拍拍幾個示意著安靜,他又悄悄地指了指汪慎修,示意著別過了。
他看出來了,這貨也經歷了不尋常的事,要不就不會是這個揚長不理的得性了。
跟著孫羿回來了,連家伙連服裝也丟了,穿了聲花里胡哨的戶外裝,問他服裝,他還振振有詞:難看死了,早扔逑了。聽得高遠和林宇婧直皺眉頭,可不料這貨很不知趣啊,混了幾天學會重色輕友了,搭訕著林宇婧問著:“姐姐,你是接我回去的嗎?”
這小家伙,連禁毒局的jǐng花也敢調戲,林宇婧可不料有這個問題,愣了下,高遠一瞪眼,孫羿不耐煩地道著:“我跟姐姐說話呢,你瞪什么眼?一看你就是沒對象的光棍jǐng察,不說也知道你荷爾蒙嚴重分秘失調。”
林宇婧噗聲噴笑了,倒把高遠給刺激了個大紅臉,可又沒法發作,氣得他詐唬著小學員道著:“坐回座位上。”
沒有搭訕到,不過看到了林宇婧的燦然一笑,孫羿老大個得意似的,回坐到哥們堆里,開始吹噓這一個多月的經歷了,這孩子沒什么心機,陪練卡丁車掙得大幾千,全換成現金塞在兜里給哥幾個顯擺,直說今天他請,而且不吃地攤大排擋,直接到帝豪,不花完不回來。
一說帝豪,眾人皆笑,孫羿不明所以,追問著,知道汪慎修就在那地方混了一個月后大驚失色了,直把汪慎修驚為天人,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風sāo哥,介紹幾個富婆認識下,年齡無所謂,我不介意的啊。
一干貨又是大笑,這葷素不忌的談話讓兩位緝毒jǐng大搖其頭,又來一位,駱家龍回來了,慣例被兄弟們追問,駱家龍大嘆了一番境遇之事,直說自己是從代寫家庭作業,代做作文、代家長簽字、代練游戲混到今天的,真沒想到專業一點都沒用上,全是業余愛好救命了,惹得兄弟們好一陣訝異,挑出來毛病,笑著攬著問:“駱駝,你也太無恥了,小孩的錢你都騙。還替人家長簽字,你這簡直是犯罪懂不懂,毀下一代人呢?你都好意思說。”
這么痛心疾首一說,另外那些比他更無恥異口同聲附和著:“就是,駱駝數你最無恥。”
駱家龍不明所以,趕緊地解釋著自己餓了好幾天,也是沒辦法了,不過那些人似乎聽到彌天大罪似的,誰也給了個不原諒的表情,這樣子裝得,連林宇婧也看不過眼了。
人多就鬧,亂哄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還差好幾個人,高遠,高遠沒搭理他,不過林宇婧說還有最后一位,數數當初來人,還真有四位出局人,惹得眾人猜測紛紛,等到快中午時,最后一位終于回來了,進門氣喘吁吁差點一頭栽倒,扶著門框,看著一廳人,雷霆一句:“怎么都看著我?不認識了?”
本來不認識,一身民工裝束,滿腿星星點點泥跡,像逃難出來了,最夸張的是臉貼著幾處創可貼,腦袋上扎了條繃帶,一說話,都認出來了,一下子嘩聲都起來了,嘩聲又圍上來了,驚得鼠標大呼道:“牲口,你怎么傷成這樣?”
“歷害,這樣你都能回來?”驚訝道,看這家伙兩腳的透趾鞋,全身汗濕成片,像水里撈出來的,敢情是一路跑回來的。
眾人的佩服無以復加了,就這單細胞牲口,這四十天還沒有經過幾場慘烈斗毆呢,林宇婧趕緊遞著水,繳裝備倒不用了,除了褲腳上縫進去了,其他的早丟了。被兄弟攙著扶著坐下來的張猛一口氣骨嘟灌了一瓶水,好容易才把心中一口濁氣呼出來了,關切地問著:“不用跑這么兇吧?至于嗎?”
“剛打了個人,我們的工頭,一拳干倒,又跺了兩腳,媽的,我能不跑嗎?追上得揍我個半死。”張猛氣喘著道。
“你打人家干什么?”鼠標問。
“那王八蛋,一天讓我干十六個小時,只給兩頓飯,我借二十塊路費都不給我,靠他媽的…”
眾人臉色一凜,都瞧著高遠和林宇婧,張猛要打架,要有一半原因得在他本人身上,眾人唯恐這兩位接待的知道,可不料回歸的張猛可不吐不快了,目露兇光,義憤填膺地道著:
“你們不知道啊,這年頭真他媽黑暗,我在碼頭裝卸,全他媽是走私貨,我就多了句嘴,被人摁著揍了一頓,一毛工錢都沒給…后來我順了張身份證去中介找工作,靠他媽的,被人送進傳銷團伙里了,我剛說傳銷是違法的,又被人群毆了一頓…這世道還沒地方說理了,后來我又找了份裝卸工作,你們知道裝卸什么,全他媽是病死豬肉,兩塊八一斤,全賣給飯店了,我跟老板說你孫子坑人也太黑了,那不得吃死人嗎?結果又被打了,還被一群人扭到派出所誣諂我偷了他們的貨款…jǐng察也是他媽王八蛋啊,二話不說,拷著我劈里叭拉揍了一頓,問我要罰款,不交就勞教,cāo,我那有錢交,只能撬開銬子跑了……”
張猛的傳奇概括一下就是被人揍了,繼續被人揍,一直被人揍,這位身上不合時宜的正義恐怕在都市已經無法生存下去,臉上、頭上、身上的傷痕就是明證,林宇婧和高遠互視了一眼,對張猛抱之以同情的眼光,他們倆似乎那句“jǐng察也是王八蛋”并不介意。
水喝了兩瓶,唾沫星子噴了不少,過了n久張猛才發現不對了,看看這個,瞄瞄那個,他好不疑惑地問著:“兄弟們,這么黑暗的世道,你們是怎么過來的?沒被人欺負吧?”
一句,滿室兄弟們羞得那叫一個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