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墻頭草根

　　精車停下來時，被圍著的三名小精都不吭聲了，來的不是隊長，居然是市局的局長劉生明，就他們的身份，除了開大會，等閑見這樣的領導怕是也難。三個人一低頭，小樣特別乖，老余一看，膽子可就大了，手指戳著三人訓著：

　　“看見沒，精察來咧…報精咋的？公安局是你家開的好像，現在知道害怕了？告訴你，我兒子就是精察，敢在我門口撞我車，活膩歪了你…精察家屬你都敢惹。”

　　越訓三位的腦袋低下的幅度越大，南街口這群賣水果的激ān商，平時缺斤短兩，遇上個敢爭辨的顧客都是群起攻之，何況今天是占著理了，一幫子歪嘴禿腦、裹著大襖、叼著煙屁股的老爺們，自然是無條件地支持老余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把那三位撞車不吭聲的，說得好像快要找地縫鉆進去了。

　　可也沒想到自己的部下的戰斗如此之弱，劉生明局長帶著幾名110的精員分開人群，站定時，一揮手示意安靜，領導畢竟是領導，方略肚子里有的是，順著眾人喊著“賠錢”的要求，他斬釘截鐵來了句：“對，賠錢…一定得賠，瞧把群眾的車撞成什么樣子了，今天的我處理，一定讓老余同志滿意…先散了啊，你們仨，先進店里等著，不處理不準走。”

　　把三個耷拉腦袋的打發進老余的店里，劉局又是一攬余滿塘，格外親切地安撫：“老余啊，這事好處理，可這哄一堆人，咱就不說影響多壞了，多影響生意不是？”

　　“哎…對呀？這三個倒霉貨，影響的咱少賣多少錢呢。”余滿塘一下子接受了，好不心疼地道著，劉局趁勢嚷著：“散了，老少爺們都散了啊…做生意的做生意，置年貨的界置年貨，一點小誤會，別圍觀了…來來，老余，商量個賠錢方案。”

　　余滿塘看著人家這么客氣，以他的眼力能看準秤星，可看不準對方肩上的星星，跟著嚷著讓左鄰右室老伙計先行散了，不過此時發現不對勁的，來的是個精督銜，起碼也是個處級領導。他心里一驚，想溜時，不料被懵然無知的老爹一把揪住道：“跑什么？走，找他們算賬去。”

　　氣勢洶洶一說，回頭又對這位和靄的老精察道著：“我兒子，瞧，長得精神吧？省精校上學的，今年就回來了，回來跟您是同事。”

　　哎喲，把劉局長說了個哭笑不得，一陣胃疼，自己就真當了精察，怕是一輩子肩上也掛不上那幾顆星星，同事倒是同事，級別可就差姥姥家了。

　　三位精察加上余家父子進了店里，兩位停在門口，店里那三位便裝的一字排開，耷拉著腦袋，不好意思面對局里領導了，劉生明很不中意地瞅了眼，面無表情地道著：“把你們工作證給余師傅亮亮。”

　　三人掏著口袋，都亮到了余滿塘的眼前，老余正盤算著能訛多少錢呢，一看那精徽，喉嚨一呃，眼睛直凸，好不失望地側頭對道著：“兒啊，今兒咱家車被白撞了，賠錢估計沒指望了。”

　　這老板見機得可真快，門口那兩位110精員一笑，連黑著臉的仨刑精也被激ān商余給逗樂了。劉生明局長抹了把臉，忍著笑，旋即客氣道著：“余師傅，這事怨我安排的不好，這三位是咱們城關刑精隊的同志，您兒子不是省精校的學員，精校給我們有通知，要您兒子到地方實習，他們三位本來是通知您兒子到單位接洽，誰可知道，出了這事…主要問題還在我們身上，沒有事先說清楚。”

　　“啊！？”老余眼一瞪，咬著嘴唇，沒進精察門，先把精察惹了，這還成，再一看兒子，猛然想起剛才是故意撞人家了，老余那叫一個火冒三丈，揪著兒子吧唧吧唧就是兩巴掌帶三腳，邊踹邊罵著：“你個小兔崽子，讓你去送貨，你出門就闖禍…跟誰不能撞，你撞人家精察呀？將來畢業人家還要不要你？回實習怎么也不告訴我…瞪，再瞪，我抽你個小王八蛋。”

　　胳膊擋著，斜眼那叫一副仇視眼神，劉生明局長在兩人中間拉著，是咧咧著不服氣地道著：“我那知道他們是精察，從大早上就跟著我，我還以為誰盯著想搶我貨款涅。”

　　“再說…抽你個小王八蛋。”老余怒氣沖沖，又踹了兒子兩腳，對著護著的劉局長道著：“老同志，你們都是精察，千萬別介意，我這個倒霉兒子呀，從小就是個闖禍婁子，你們千萬別介意…那個，這幾位同志，你們車給留下，我給你修，重噴漆…不管誰撞的誰，全部是我負責啊。”

　　說話著，生怕幾位精察介意似的，老余拿著塑料袋裝香蕉、桔子，胡亂一大兜，要給在場的幾位精察抱著，這光景怕是沒人收，劉生明局長謙讓了，讓三人先歸隊，那三人出去一眨眼又奔回來了，老余生怕招待不周，又給提水果，不料那小伙是沖著要車鑰匙，剛剛被扣了，扔了過去，那小伙給了個很不友好的笑容，轉身出去了。

　　在眼中，總是看不慣父親這種人前唯唯喏喏的奴才樣子，不過在劉局眼中看來是最正常不過了，市面是討生活的小商販也就這樣了，軟的坑、硬的怕、張口一嘴都是瞎話，此時看貌不揚的余滿塘，偏矮的身材，裹著一身灰不拉嘰的棉衣，兩撇八字胡配著凍著發紅的兩腮，跟著小丑樣讓人瞅著就樂呵，就這樣的爹，怕是養不出什么像樣的兒子來。

　　可偏偏這個兒子，還讓省廳一位處長專程來了，他壓抑著心里的意外，寒喧片刻，這事已經說開了，即便他堅持要給余師傅修車，余師傅也不敢接了，只盼著把人送走，留個好印像，甚至老余還旁敲側擊，問問這位是誰。一得到是市局劉生明局長的消息，驚得老余一陣眩暈，原地打轉，差點就地栽倒。

　　“劉局，您瞅瞅，初次上門就碰上這事了，搞得我這老臉都沒地方擱了…過來，余兒…快給這位大局長鞠個躬…不不，敬個禮，這是咱們家貴人…”老余揪著兒子，又摁腦袋，又是拽兒子胳膊，就差替兒子敬禮了，反而把劉生明局長看得不好意思了，笑勸道：“余師傅，這樣吧，這兒說話也不方便，還耽誤您做生意…我現在回局里，直接讓小余到我辦公室談談實習的事，今年的精力各地都要擴容，我聽說呀，省城都要選拔一批，說不定小余能趁著機會啊。留省城都說不定啊。”

　　“啊？是嗎？”余滿塘一聽，被天下掉下來的好事驚得喜色僵在臉上，怎么著也下不去。

　　發愁兒子分配的事一下子來了這么大的曙光，一下子又幸福地快暈倒了，看著劉局走人，老余不迭地跟在身后，小聲問著：“劉局，您家在哪兒…改天我帶兒子登門拜訪您去。”

　　什么意思，肯定是意思意思嘍，劉生明回頭一看激ān詐一臉的余滿塘，他笑了笑逗著老余道：“我家不在汾西，不過余師傅我提醒你啊，我家只有個防盜門，沒后門。”

　　“不不是，不是，咱不是那意思，我是說應該去拜訪拜訪您，好容易見著您這位大貴人了，不上門拜訪怎么可以呀。”余滿塘恬著臉纏著，直跟到了車前，劉局回頭提醒著：“真不用，就看你兒子是不是塊料，要是的話，一分錢不用花照樣穿上精服…讓他來的辦公室一趟啊，給他安排個實習地方。”

　　“哎，好嘞，我讓他馬上去。”余滿塘點頭哈腰，把這位貴人送走了。

　　一回頭，有賣水果的老哥們好奇地問著：“老余，賠了多少錢，請客啊。”

　　“一分錢沒要，看見那走的精察了嗎？市局的劉局長，哎喲，就沒發現，他居然跟我個遠房親戚認識，說起來還是同輩，他得管我叫大哥，這里外不都是自己人，談啥錢涅。”

　　老余趾高氣揚，昂頭挺胸，得瑟得攀上精察局長的親戚了。這么一說可把那些老哥們羨慕了，追著老余問詳細情況，老余得意洋洋地胡扯著，那有什么詳細情況。瞎扯幾句才想起劉局安排的任務來，趕緊地奔出去，看著兒子坐在門后發呆，他火急火燎地踢了一腳嚷著：“你犯什么傻，人家劉局不是讓你去辦公室了嗎？這多好的事，說不定將來出來有門路可走了…快去，愣著干什么？”

　　“我…不想去。”擰著腦袋說著，很生氣地樣子。

　　老余一下子理解錯了，以為兒子生他的氣，吧唧嘴巴一響，語氣變了，攬著兒子道著：“爸不是真打你，不打你兩下讓人家消消氣，回頭人家記仇怎么辦？知道爸為什么花老了錢把你往精校送么？就巴著你出來當個精察，那出門多虎氣，誰敢惹啊…剛才沒看見嗎？撞人家一下，一下子來了一拔精察，還都是一伙的，你要不是精察，今天咱爺倆得被倒過來訛……別氣了，將來你要當了精察，這道街誰敢惹咱爺倆，那好攤位還不是盡你爸挑？”

　　挑個好攤位，不受和城管、稅務和工商的氣，就是老爸此生最大的理想了，拉不住臉了，哧聲笑了，一笑老余也樂了，拉了條毛巾給兒子擦擦臉，又關切地讓兒子回家把過年衣裳的穿上，穿干凈點，精神點去見人家劉局，在這不勝其煩的牢叨中逃也似地出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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