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7 傲氣天才
保羅托馬斯安德森站在這間叫做“情書”的咖啡館面前，忍不住就有些煩躁起來，內心的緊張情緒讓他開始局促不安起來，一會摸摸自己的口袋，一會清了清嗓子，一會又撓了撓頭，最終還是轉過身，走到了旁邊的紅色郵筒旁，從口袋里摸出香煙，點燃了一支，吞云吐霧起來。
保羅以為他不會緊張的，他從來就不是循規蹈矩的那種人，他在六年級時因為惡劣的行為被學校開除，進入紐約大學電影系之后兩天他就自己選擇了退學，為一家獨立制作電影公司拍攝出了“賭場縱橫”之后卻因為對剪輯概念有了沖突，導致公司直接開除他，并且拒絕上映他的導演版本…
從片場的電視助理、音樂錄影帶導演開始做起，保羅已經在好萊塢這個行業打滾了將近五年，他見過不少頂級明星——“賭場縱橫”是由格溫妮絲帕特洛、薩繆爾杰克遜等大明星主演的，他也遇到過不少行業權威人士——他用紐約大學退還的學費拍攝了一部短片在圣丹斯大受好評，他還經歷過不少挫折和考驗——“不羈夜”從籌拍階段的無人問津到突然炙手可熱又到暫時擱淺…保羅自詡已經習慣了被鎂光燈籠罩之下的好萊塢。
事實也是如此，當今天和雨果蘭開斯特的會面終于確定下來之后，保羅也沒有任何感覺，他只希望這場噩夢快點結束——他希望雨果給出一個答案，接受還是拒絕，然后確定演員，立刻投入“不羈夜”的拍攝之中。說實話，他不介意誰來出演，只要是水準以上的演員，他就有信心能夠把這部作品拍好。
剛才過來長灘的路上，保羅還抱怨不斷，覺得雨果真的是太麻煩了，居然要他大老遠開車前來長灘，就為了一個見面。如果不是新線電影公司一直堅持，他早就撂擔子了，他寧愿去美國演員工會的辦公室喊兩聲，說不定還會有好運氣。
可是，真正站在約定好的咖啡館面前時，保羅卻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煩躁，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當他明白自己此時的煩躁是來源于緊張時，這讓他有些生氣——就連面對邁克尼科爾斯這樣的電影大師時他都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他堅信只有斯坦利庫布里克才能夠讓他戰戰兢兢。
“他不過就是一個演員而已，一個取得了一些票房成績、又拿了兩座小金人的演員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保羅聳了聳肩，自言自語地嘟囔到。如此一說，雨果確實沒有什么，因為他對票房不在意，對小金人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狂熱，“所以他和其他演員沒有什么不同，只是一個取得了一些成績就開始耍大牌的狂妄家伙罷了。”
保羅撇了撇嘴，認真想了想，發現自己說的十分正確，這讓他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用力吸了一口煙，焦躁的情緒在尼古丁的安撫之下總算是平復了下來，確定自己做好了進入咖啡館的準備，保羅就轉過身來，邁開了步伐。
可是，腳步才邁出了一步，保羅就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反而是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香煙差一點就要丟在了地上。看著眼前一臉尷尬笑容的雨果，保羅反而是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因為雨果的表情明顯是在說：剛才他的話雨果都聽到了。一個措手不及，讓保羅直接就愣住了。
雨果的確聽見了保羅剛才的話，如果有必要，其實他可以假裝沒有聽見，但他覺得這樣坦誠一些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好。沒有人是完美的，也沒有人可以讓所有人都喜歡，至少保羅沒有詛咒他，這是好事。
眼前的保羅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原本就顯得十分稚嫩的娃娃臉此時因為把胡子刮得干干凈凈，就更像是大學還沒有畢業的小年輕。那張沒有經過歲月風霜雕琢的臉龐依舊帶著沒有消逝的青澀，比起后來備受業界追捧的天才導演來說，現在眼睛里依舊帶著鮮明銳利的朝氣，那蓬勃的野心和張揚的個性清晰可見，一點一點勾勒出他的傲氣。
當然，保羅一貫如此，即使到了雨果所了解的那個年代，依舊如此。不過，經過時間的沉淀，保羅的鋒芒變得內斂起來，那種骨子里的個性不再外放，僅此而已。
“所以，我們是打算在里面見面，還是外面碰頭？”雨果微微挑了挑眉，禮貌地詢問到。但保羅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皺起了眉頭露出了一眼疑問。雨果連忙解釋到，“抱歉，我好像遲到了，我是雨果蘭開斯特——那個耍大牌的家伙。”耍大牌，從遲到開始。
保羅看到雨果臉上那歉意的笑容，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就想笑，莫名其妙地想笑，于是，保羅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沒有，你絕對沒有遲到，事實上，距離我們預約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呢。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我是保羅托馬斯安德森——那個背后說別人壞話的賤。人。”
雨果露出了一個微笑，眼里流露出恍然大悟，點了點下巴，然后握住了保羅的右手，“很高興認識你。事情是這樣的，我想專程向你表達歉意，我已經決定接拍另外一部作品了，只能很遺憾地拒絕‘不羈夜’了——雖然我真的很喜歡這部作品，尤其是男主角的設定方面。”雨果抿著唇瓣，一臉真誠地點著頭，卻顯然話中有話，讓身為編劇的保羅一下就明白了，嘴角的笑容就勾勒了起來，“但由于我的原因，導致拖延了你們開拍的時間，而且連續推遲了幾次會面，所以我想，我欠你一個解釋，還有一次道歉。沒有想到，卻因為我的個人原因，讓你專門開車過來長灘，看來我的道歉應該是沒完沒了了。”
保羅愣了愣，但隨即就呵呵地笑了起來，不得不說，他喜歡這樣的雨果，“等等，所以你說，你喜歡我的劇本，你是說真的嗎？我是說，除了男主角的天賦部分。”
“當然。我閱讀了好幾遍，不過我覺得男主角的個性塑造還是不夠細膩，你知道，許多時候一些小細節可以讓角色變得飽滿，也許只是一個或者兩個鏡頭的事。就好像埃迪第一次出場的時候，我覺得他的臺詞可以做一些改動，還有他與其他人相處的方式，為后來他的自大、自信和轉變做鋪墊…”
雨果的話語還沒有說完，保羅就點了點頭，“對，對，”然后接過了話頭，“你是說，展現出埃迪個性之中那種蓬勃的朝氣。”
“我是覺得應該再細化一點，過度自卑所導致的自信——他必須用自信來掩飾自己的自卑。我曾經想過，像埃迪這樣的一個男人，他幾乎可以說是一事無成，沒有學歷，沒有家庭，沒有技能，甚至就連口才都糟糕得一塌糊涂，但他和所有年輕人一樣，都希望干出一番事業，希望讓其他女人垂青，所以他必須表現出那種自信來，但卻…”
“卻好像底氣不足。”保羅再次接過了雨果的話頭，這一次雨果笑著點了點頭，“對，這就是我的意思。所以，在后面埃迪面臨困境時的個性轉變，不僅會變得更加有說服力，同時也可以給演員更多發揮空間，讓電影的劇情變得飽滿。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站在演員的立場上，每個演員都希望自己能夠有發揮空間，不是嗎？”
“當然…”保羅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雨果，隨后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再次肯定地說到，“當然！”保羅不由收緊了自己的右手，激動地握了握，此時才發現，他現在依舊握著雨果的右手，于是用力晃動了兩下，“很高興認識你，蘭開斯特先生。”
“雨果，蘭開斯特先生現在在懷俄明州。”這一句話讓保羅再次笑了起來，然后這才松開了雨果的右手。保羅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上依舊叼著香煙，而傳聞之中雨果對于香煙一直都不太感冒，于是他連忙丟到了旁邊的下水道里，“抱歉，請原諒我的失禮。”
“這是公共區域，那是你的權利。”雨果微笑地說到，然后指了指旁邊的咖啡屋，“所以我才約了這里見面。”咖啡屋門口掛著一個大大的“禁煙”牌子，十分顯眼。保羅不由尷尬地笑了起來。
雨果左右看了看，再次禮貌地開口到，“那么，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傳達到了，你肯定迫不及待想要回去開始工作了，我就不打擾你了。希望這一次的失禮，不會影響我們未來的合作機會。”
雨果的謙遜讓保羅有些受寵若驚，但更多還是意外——因為他們兩個人見面頭尾還不到五分鐘，居然就這樣結束了，這著實讓保羅完全始料未及。看著雨果離開的背影，保羅站在原地想了想，不由又再次追了上去，“雨果，嘿，等等！”
保羅跑到了雨果的面前，雙眼認真地看著雨果的眼眸，“我是想說，我原本期待著你成為我作品的男主角…至少新線影業是如此期望的——但現在看來顯然是不可能了，不知道你能否解決一下我們劇組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