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2 深夜偶遇

　　遺憾地錯過“變臉”之后，雨果不由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似乎在1997年能夠喚醒記憶的出色作品確實不多。最主要就是因為“泰坦尼克號”這部創造了無數歷史新紀錄作品的存在，其他電影全部都不由黯然失色，就好像“獨立日”完成橫掃的1996年一般。一部電影的絕對優勢讓所有人的焦點都發生了偏移。

　　當然，其實1997年還是有許多佳作的，比如開啟了威爾史密斯事業巔峰的“黑衣人”，比如重現恐龍故事的“侏羅紀公園2：失落的世界”，比如讓卡梅隆迪亞茨、茱莉亞羅伯茨再創事業高峰的“我最好朋友的婚禮”，比如讓金凱瑞鞏固喜劇王者地位的“大話王（Liar。Liar）”，再比如說在奧斯卡上驚艷全場的“心靈捕手”，還有比如說經過歲月沉淀被認為足以擊敗“泰坦尼克號”獲得最佳影片的“洛城機密（L。A。Confidential）”。

　　即使是在“泰坦尼克號”的光芒之下，依舊有大量作品綻放出屬于自己的光芒，也讓1997年成為世紀交接之前，電影市場釋放出了最后的能量。其后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后，先是“哈利波特”系列解開了陪伴童年的十年漫漫長路，然后是“蜘蛛俠”開啟了漫畫英雄的橫掃威勢，再是“魔戒”系列為人們帶來了中土大陸的恢弘和壯麗。

　　整個電影市場的起承轉合已經在不知不覺完成。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內心最后一點的遺憾也消失不見。正如里克所說，他現在接拍作品真的不用太過著急，在遇到一部真正契合他心意的作品之前，他有漫長的假期慢慢調整。當然，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疾風驟雨”的世界巡演。

　　里克離開之后，萊昂納多就迫不及待地再次跑了進來，在沙發前的地毯上不斷跳躍著，“雨果，你說，真正出色的演技是那種爆發型的演出，還是內斂到讓人根本無法區分真實還是虛幻的表演？”

　　萊昂納多的問題很有趣，其實這也是專業人士孜孜不倦一直在討論的觀點。這在美國主要分為兩個流派，一種是希望以扎實基本功、將傳神表演注入靈魂的方式，收放自如到讓人察覺不出真假，這種代表是百老匯——嚴格來說也就是傳統英國學院派；一種則是更加愛好視覺上的沖擊、心靈上的沖擊，執著于那種沉淀在某一瞬間強勢爆發出來的震撼和魄力，這種代表是好萊塢——換而言之就是以利益至上、致力于藝術通俗化的美國現代電影派。

　　如果仔細翻閱美國演員工會、金球獎、奧斯卡等重要頒獎典禮的影帝得獎者，特別是八十年代后半期到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有一個明顯的發展軌跡，那就是好萊塢派逐漸占據上風。學院往往更加喜歡嘉獎那些疾風驟雨式的演出，相反，那些春風化雨的細膩表演屢屢贏得整個市場的贊嘆和歡呼，但想要贏得小金人卻難上加難。

　　簡單來說，爆發式演出更加明顯，即使是普通觀眾也可以看出一個所以然，他們可以清晰感受到震撼；內斂而細膩的演出需要更高的欣賞水平和文化素養——最重要還是對電影足夠的累積和沉淀，不是所有觀眾都可以體會到如此表演的難度。

　　學院的選擇，無需贅言。這也是市場化的需求，同時和電影發展軌跡是一樣的。

　　放在萊昂納多身上，這就越發有趣了。因為爆發式演出需要的就是一個拐杖，比如他在“不一樣天空”里的演出，有一個讓他發揮到極致的爆發點，所以他如魚得水，展現得淋漓盡致，這也成為了他年少成名的一個巔峰；而平淡細膩演出需要的是雕琢，耐心的雕琢，比如他在“泰坦尼克號”里的演出。

　　“不，我不贊同你這樣的區分方法。”雨果長長舒出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個人理解的演技，應該是將準確的情緒正確代入角色，然后在正確的時間以最真實的方式展現出來。”這就是雨果拍攝完“七宗罪”、“死囚漫步”之后領悟到的東西，“需要內斂時，也許是隱忍，也許是細膩，也許是壓抑；需要爆發時，也許是突然，也許是遞增，也許是失控…其中都有許多微小的差別。所以，你覺得你的區分方法太過簡單粗暴了。”

　　萊昂納多興奮地在原地跳躍了幾下，“對，這就是我正在思考的問題，我此前又把‘死囚漫步’看了很多遍，比起你最后幾場的爆發來說，我更喜歡你在前半段那種不動聲色的鋪墊，一舉一動都可以感受到馬修的靈魂。可是當人們提起這部作品時，總是在說執行死刑時的那幾場戲，上帝，我真的很想朝他們吼一吼，‘你們到底懂不懂得欣賞！’”

　　看著萊昂納多那亢奮的表情，雨果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里奧，你不能這樣說，欣賞電影的角度每個人都不同，即使是我們，有的電影也不見得就能夠看懂。否則每一個時代都不會留下那么多遺憾了，因為只有時間才會給出真正的答案。”

　　比如說“低俗小說”的偉大，就是經過十年沉淀之后人們才明白的；比如說“肖申克的救贖”的經典，也是經過二十年時光飛逝之后才得到認可的。

　　“可是對于我們演員來說，這就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萊昂納多比手畫腳地說到。

　　這個夜晚，萊昂納多和雨果一直熱血地討論著演技的看法。直到約瑟夫進來提醒，雨果今天勞累了一天，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去洗一個熱水澡，然后好好休息，畢竟明天還有一整天的忙碌，萊昂納多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來。

　　看著萊昂納多那滿臉不甘心的模樣，雨果就笑了起來，他知道接下來萊昂納多又要回到“泰坦尼克號”劇組，下一次如此面對面的交流估計也要等兩個月之后了，而靈感這種東西是沒有人說得準的。“你在這里休息一下，我去洗個澡，然后出來繼續聊，怎么樣？減少一點睡眠，對我來說不是大事。”

　　雨果的話語立刻讓萊昂納多興高采烈地贊同了，約瑟夫也只能是無可奈何。

　　可是，等雨果洗澡出來之后，卻發現萊昂納多挺尸在床鋪上，居然已經睡著了，讓雨果完全哭笑不得——他這個長途跋涉的人都沒有累到如此，結果反而是萊昂納多先體力不支了。雨果把被子給萊昂納多蓋上，然后穿著輕便的T恤運動褲，就離開了房間，打算去尋找一些食物——就算是快餐也好。

　　雖然今天在飛機上用了飛機餐，但抵達酒店的時候沒有什么胃口，現在反而是感覺餓了。本來是可以叫房間服務的，但雨果現在精神有些疲倦，想著出去吹吹風也好，于是就親自下樓了。

　　來到酒店大堂，詢問了一下附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結果失望而歸，就連酒店的廚房也已經關閉。雖然雨果早就對歐洲的“營業時間”不抱希望了，但依舊被震驚了，最后雨果只能跑到自動售貨機上，買了一大把巧克力棒，郁悶地走到大堂沙發處，想要找一個地方坐下來，看著窗外那花園的精致，享受一下他的夜宵。

　　不想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雨果輕笑了起來，徑直就走了過去，遞了一根巧克力棒過去，“需要嗎？”

　　盤腿坐在花園窗戶邊長椅的查理茲抬起頭來，發現是雨果，不由也笑了起來，抬起了手里的咖啡，朝雨果示意了一下。雨果臉上立刻浮現了慶幸的笑容，從查理茲手邊拿起一個一次性杯子，然后恭敬地開始接咖啡，“我剛才到處找，根本找不到，你這又是哪里變出來的？”

　　查理茲指了指大門外，“我剛才走了三條街去買回來的。”臉上也依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顯然對于柏林晚上九點以后的安靜不太適應，這對于一座全球范圍內都知名的頂級大城市來說，沒有夜生活，確實太過不可思議。

　　雨果一臉感同身受的表情，“我已經開始想念洛杉磯了。”讓查理茲哈哈大笑起來，然后接過了雨果手里的巧克力棒，撕開來直接就朝嘴巴里送。

　　雨果在旁邊也坐了下來，“今天不用控制飲食？”話音都還沒有落，查理茲就把巧克力棒重新遞給了雨果，“我今天的分量已經用完了。”

　　看著手里被咬了不過四分之一的巧克力棒，雨果不由翻了一個白眼，然后接了過來，調侃到，“這一口還真…大。”然后肚子就被查理茲肘擊了一下，讓雨果頓時齜牙咧嘴起來。

　　雨果和查理茲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地坐著，看著窗外那在月光之中朦朧的花園，甚至就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可是，肩膀僵硬緊繃的線條卻不由緩緩放松了下來，手中的裊裊咖啡香氣讓時間就這樣靜止了下來。

　　“見鬼的上帝，這花園的景色真糟糕。”查理茲突然就冒出了一句感嘆。

　　雨果卻沒有笑起來，而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完全同意。”然后沉默了一會，“而坐在這里觀賞如此糟糕景色的我們，真可悲。”

　　查理茲用力點了點下巴，一本正經地給予了回應，“完全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