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4 神乎其神

　　尼爾的表情顯得很微妙，不能說是一場災難，也不能說是歡天喜地，只見他微蹙著眉頭，嘴角卻帶著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剛才錄制的曲目。

　　樂隊其他四名成員都站在了旁邊，一臉好奇地看著尼爾，試圖得到一些答案，卻一無所獲。巷子里又恢復了平時的熱鬧，大家都逐漸散去，孩子們又再次開始投擲橄欖球，樓上那位黑人中年婦女揚聲喊到，“帥氣的甜心小可愛，如果有需要我們的幫忙，揚聲喊喊就可以了，我們一直都在這里。”

　　一句話惹得周圍其他居民都哈哈大笑起來，雨果也是哧哧地笑了起來，朝那友好的婦女揮了揮手，目送著她施施然地離開了防火梯，重新進入室內。

　　回過頭來，雨果就看尼爾已經把耳塞拿了下來，不過尼爾沒有第一時間發表意見，而是把耳麥遞給了福金，顯然，尼爾不想自己的意見影響到隊友的感觀，所以他一個人雙手盤在胸前，滿臉沉思地安靜了下來。

　　等阿方索、佩德羅都聽完了之后，耳麥這才傳到了雨果的手上，雨果戴起來認真地聽了起來。

　　歌曲的前奏是一陣由遠及近的引擎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低低的生活響聲，這種聲音是在錄音室里用電腦絕對制作部出來的，最原汁原味的生活氣息，但耳麥的音樂充斥著整個大腦，居然營造出了一種站在黃石公園最高峰俯瞰大地的恢弘和壯麗，剎那間雨果就覺得自己變得無比渺小，彷佛整個視線上升到了宇宙，而自己只是宇宙里再小不過的一粒塵埃。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是正面的一種感覺。

　　緊接著雨果的聲音就以清唱的形式切了進來，“年輕火山（Young。Volcanoes）”這首歌是典型氣勢澎湃的歌曲，與“航行（Sail）”那種讓靈魂顫栗的洶涌不同，這種澎湃更加直接，就是將整個現場掀得天翻地覆，讓所有人都加入狂歡。但由于這是在戶外錄制，而且“觀眾”也就是十幾人，不要說和“沐浴晨光”新專輯發布會的龐大排場相比較了，就連和榮耀至死的街頭表演規模比較都根本沒有可比性。所以，雨果才選擇了以清唱切入。

　　果然效果十分好，清唱時明顯有一種悠揚的回音效果，居然營造出了在錄音室錄制的特殊感覺，整個質感出色非常，遠遠超出預期，特別是背景音里那些瑣碎的聲響，讓單薄的鼓掌聲變得充實起來，以至于當福金的鼓點切入時，歌曲的氣勢剎那間光芒萬丈，讓旋律迸發出了無窮魅力，不同于演唱會現場的嘈雜和喧鬧，音質之美妙讓人完全瞠目結舌，幾乎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在一條破巷子里錄制的。

　　雨果終于明白為什么尼爾會是那種難以捉摸的表情了，不僅僅因為不敢相信離開了錄音室也錄制出如此出眾的效果，更是因為他們原本最為擔心的雜音不僅沒有破壞旋律，反而經過他們的精心設計，成為了旋律背景音最為重要的一種催化劑，讓歌曲迸發出更加美妙的色彩。

　　其實這就是屬于搖滾樂隊的特質，更是屬于榮耀至死的特質。幾乎每一支搖滾樂隊都是在街頭摸爬滾打出來的，而每一年的搖滾音樂節更是在嘈雜之中爆發、在喧鬧之中迸裂，榮耀至死更是如此。當站在舞臺上，站在街頭，走在路上，榮耀至死的那種狂熱就會與環境融為一體，迸發出無窮無盡的魅力。

　　榮耀至死幾乎每一次值得銘記的瞬間，都是現場演出，公路巡演、四二舞臺、格萊美直播意外…因為他們天生就是屬于舞臺的，寧愿站著死在舞臺之上，也用追逐燈光之下那僅存的一抹搖滾殘陽，正是這一份意志力讓榮耀至死迸發出了其他搖滾樂隊所無法企及的光芒。

　　雨果最為滿意的，是第三段部分，孩子們稚嫩的歌聲加入其中，還有周圍居民忘我的歌唱聲，讓整首歌都變得朝氣蓬勃起來，這是屬于每一個人身體之內的熱情在傲然盛開，與年齡無關、與性別無關、與經歷無關、與歲月無關，即使是內心深處僅僅殘留一份熱情，都在此刻宛若曇花一般，綻放出最為耀眼的瞬間。

　　可以確定的是，這不是演唱會現場版本，因為比演唱會要安靜了許多；這也不是錄音室版本，因為這比錄音室要熱鬧了許多，這就是屬于丹佛窮街陋巷的版本，在這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巷子里所誕生的獨一無二版本，即使是榮耀至死自己，也估計很難再次重現的版本。

　　雨果將耳麥摘了下來，挑了挑眉，看向了自己的隊友們，用眼神詢問著他們的意見，大家面面相覷，似乎都顯得有些小心謹慎，畢竟這次經驗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最后還是尼爾主動開口了，“我喜歡它，不，準確來說，我愛上了這個版本。”

　　尼爾的表情依舊難以捉摸，這次他解釋了自己的疑惑，“我很難說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覺，在前奏部分，那種濃厚生活氣息的嘈雜聲十分明顯，原本我以為這會是一個敗筆，可是當福金鼓點切進來之后，居然碰撞出了難以置信的火花，這成為了我整首歌最喜歡的部分。雨果清唱的聲音在巷子里的雜音穿行，那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是在天空翱翔一般。我不知道這形容是否準確，但總之，我愛它，我真的太喜歡了。”

　　那種神乎其神的感覺讓尼爾至今沒有辦法回過神來，不同于當初“沐浴晨光”新專輯發布會雨果現場創作時的感覺，今天的這個版本余韻深長，有種讓人難以形容的沉淪和瘋狂。

　　阿方索卻是搖了搖頭，“不，我覺得這個版本最大的成功之處在于孩子們的加入，他們稚嫩而朝氣的聲音對于整首歌的主題是最好的詮釋。但是在中間副歌部分，雜音有些過于吵鬧了，我不確定是哪里，似乎有人因為我們的噪音而粗話連篇，一直在抱怨，這對音質是有損害的。”

　　“可是你不能否認，那些雜音卻讓整個現場的真實感更加明顯了，特別是汽車時不時就經過的聲響，這也是整首歌最大的烙印。”尼爾看著阿方索說道，這讓阿方索托著下巴思考著，卻沒有說話。

　　“阿方索，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忘記了一點，我們之所以在現場錄制，就是希望能夠把這些意外錄制進去，比如說開場時的引擎聲，比如說副歌時的爭吵聲，包括我聽到了孩子們在敲打節奏時，其中至少有三處錯誤…但這些都不重要，這些瑕疵才是讓歌曲變得更加完美的因素。”

　　開口說話的是佩德羅，讓尼爾和阿方索兩個人都眼前一亮。在戶外進行錄制，想要達到錄音室般的完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衡量角度自然也需要有所不同。

　　“佩佩難得聰明了一回。”福金出聲說道，讓佩德羅頓時一臉郁悶，福金卻不在意，接著說道，“我同意尼爾和阿方索說的，瑕疵還是比較明顯的，但這卻是屬于榮耀至死的。”

　　福金的評價十分簡單，但卻十分明確，這也表明了他的態度。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雨果，雖然尼爾、阿方索和福金三個人負責錄音工作，但真正的掌舵者還是雨果，只有雨果才是整支樂隊的靈魂。

　　“說實話，我不太滿意我剛才的表演。”雨果誠實地說到，不是吹毛求疵，而是實事求是，“這首歌氣勢十分宏大，我在發音方面還是沒有完全調整好氣息，沒有現場的熱烈，卻也沒有錄音室的精細，使得整個聲勢還是弱了一點。”說到這里，雨果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顯然對自己有些失望，不過雨果這是以錄音室專輯的要求在精益求精，問題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不過我必須承認，在戶外錄制，那些細瑣的雜音，反而是讓整首歌增色不少；而且佩佩也說得對，就好像每一次現場都不可復制的一樣，每一次表演也都不可能完美，我們既然不是在錄音室，自然要改變標準。”

　　雨果仔細回想了一下整首歌，最后點了點頭，“所以…我同意尼爾，我愛這個版本，包括我那沒有控制好的氣息。”說完，雨果自己就呵呵地笑了起來，讓隊友們也都齊齊松了一口氣，大家都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所以？”佩德羅亢奮地說到，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然后阿方索也重復到，“所以？”緊接著是尼爾，最后是福金，“所以？”

　　雨果抿著嘴巴點了點下巴，“所以，屬于丹佛的‘年輕火山’就確定錄制完畢了，那么，我們的下一站應該去哪里呢？我們去內布拉斯加州（Nebraska）錄制‘漫漫長路（Long。Long。Way。To。Go）’，怎么樣？”

　　“‘漫漫長路’？”福金想了想，“為什么不去五十號公路（American。Highway。50）錄制呢，比如說奧斯汀。”

　　五十號公路，被成為全美最孤獨的公路，因為這是美國最荒涼的公路之一，橫穿快馬遞送區，人煙稀少，有許多印第安人部落，著名的死亡谷也在這條路之上，這是最為特殊的一條公路，漫長、壯觀而恢弘。

　　“好主意！那么，就是五十號公路了！出發，出發，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