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7 選擇權利

　　回到家，雨果就給里克打了一個電話，把今天和詹姆斯見面的事提了一下，里克只是稍微愣了愣，隨即就笑了起來，“難怪凱文之前好幾次約我吃飯。”

　　里克此時也把所有事情想明白了，凱文此前花費了大力氣，不可能僅僅是為了一部“獨立日”，顯然也不止這一部“泰坦尼克號”，凱文真正謀求的還是長期合作——奮進精英經紀公司現在已經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了。當然，凱文最近在計劃的，自然是“泰坦尼克號”了。

　　“獨立日”都還沒有殺青，下一部就已經進入計劃了，凱文果然野心不小。

　　“你和詹姆斯談得怎么樣？”里克倒是顯得很放松，“獨立日”創造了第一個兩千萬片酬之后，里克現在選擇余地就十分寬松了，他也不想一直催促雨果，所以心態是比較好的。

　　“不是很愉快，也許你可以聽聽詹姆斯的版本。”雨果輕笑地說到，卻沒有多說什么，“不過兩億美元投資，兩千萬美元的片酬，詹姆斯是如此承諾的，你應該對這一點很感興趣吧？”

　　“哇，我的確很感興趣，但問題是，你沒有興趣。”里克肯定地說到，以他對雨果的了解，其實腦海里簡單勾勒一下，就知道雨果和詹姆斯的交談是怎么一回事了，里克對好萊塢這些頂尖人士們的個性不能說了如指掌，但也肯定并不陌生。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興趣？”雨果直接反問到，興致盎然地問到，“也許，我對詹姆斯這個劇本就十分有興趣呢？”

　　里克根本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回答到，“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我肯定會全力為你爭取這個劇本。”

　　“即使詹姆斯不希望我出任男主角？”雨果反問到。

　　“即使詹姆斯不希望你出任男主角！”里克肯定地回答到。

　　雨果啞然失笑，好萊塢是一個由金錢運轉的世界，在劇組真正掌握生殺大權的是制片人，導演的權力即使再大也無法超越制片人，看看大衛芬奇在拍攝“異形3”時的情況就知道了，他甚至就連最終剪輯權都沒有。當然像史蒂文這樣的頂尖大導演，都會兼任制片人，把決定權掌控在自己手里。

　　像“七宗罪”時二十世紀福克斯試圖更改結局的情況，是極少數情況，那一次是二十世紀福克斯向雨果妥協了。

　　但是如果讓二十世紀福克斯在詹姆斯和雨果之中做出選擇，這可絕對不是一場容易的戰斗，畢竟，詹姆斯才是“泰坦尼克號”真正的核心，演員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當然，里克的自信不是沒有來由的，以現在二十世紀福克斯對雨果的信任程度來說，很有可能雨果能夠贏得話語主動權，讓詹姆斯吃癟。

　　不過雨果也清楚地知道，在劇組里導演和演員關系不合的情況并不少見，可雨果和詹姆斯這樣的情況，雙方一旦矛盾激化之后，這對于整個劇組來說都是災難，很有可能就會重現“未來水世界”的可怕場景。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包括里克。

　　里克聽到了雨果的輕笑聲，嘴角也勾勒起一個弧度，“雨果，我是認真的。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你是否想要出演這部電影？”

　　的確，雨果希望出演“泰坦尼克號”嗎？這才是重點。

　　掛斷電話之后，雨果站在原地想了想，腦海里卻是一團紛亂的思緒，理不清一個清晰的思路，他走到廚房里倒了一杯果汁，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大廳的沙發坐了下來，陷入了思考。

　　雨果清晰地記得他走進電影院觀看“泰坦尼克號”的場景，因為那是第一次在電影院里觀看全新上映的電影。由于出身小鎮子，鎮上的電影院一般都是播放以前的老電影，由學校組織去電影院觀看，類似于“媽媽再愛我一次”、“地道戰”之類的老電影重放。陸陸續續通過錄像帶看過不少電影之后，“泰坦尼克號”當時在全中。國上映時，他也終于獲得了機會，第一次進入電影院觀看全國統一上映的新電影。

　　大屏幕上的那種震撼給年紀小小的雨果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震撼，可以說是直接刷新了他的世界觀，讓他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在地球的另一端居然有一個如此神奇的世界。當然，杰克和露絲的愛情更是驚天動地，那一種突破生死、突破世俗束縛的愛情，更是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正如當年“泰坦尼克號”風靡全球的橫掃姿態，雨果當時也成為了被橫掃中的一員，后來他還珍藏了一套“泰坦尼克號”的正版DVD。

　　如果就在幾年前，同樣的問題詢問雨果的話，他幾乎整個人都會跳起來，激動不已地說，“我愿意，我愿意…”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也不需要任何猶豫，他會竭盡一切努力成為其中的一員。

　　但是現在雨果卻猶豫了。

　　是因為雨果對“泰坦尼克號”不再重視了嗎？顯然不是，其實雨果現在想起自己能夠成為其中一員時，還是有種難以抑制的激動，即使冰冷的果汁滑入胃里，他還是可以感受到胸口熊熊燃燒的火焰。

　　出演“泰坦尼克號”，與演技無關，與片酬無關，這僅僅只是孩童時期的一個美好夢想而已。

　　那么，現在到底什么不同了呢？雨果已經長大了，成熟了，他知道，許多時候，夢想的真正意義不在于實現它，而在于追逐它的過程。

　　雨果曾經聽過一名叫做詹姆斯胡珀（James。Hooper）的少年講述他自己的故事，這名叫做詹姆斯胡珀的英國少年之所以有名，是因為他是吉尼斯紀錄里人類之中登頂珠穆朗瑪峰最年少的紀錄保持者，他在年僅十八歲的時候就順利登頂地球最高峰了。

　　詹姆斯在一次采訪之中說到，其實登頂珠穆朗瑪峰的那一刻，他的喜悅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瘋狂，而從珠穆朗瑪峰下來之后，他更是陷入了長時間的迷惘和低迷之中，甚至一度得了憂郁癥：因為他覺得夢想已經實現了，似乎人生就再也沒有其他追求了。后來，詹姆斯又完成了無動力從南極到北極的壯舉，伴隨著夢想的一個個完成，他反而變得越來越空虛。

　　詹姆斯這才意識到，實現夢想很重要，的確很重要，但朝著夢想沖刺的過程更加重要。他從十三歲開始為登頂珠穆朗瑪峰做準備，一開始父母是堅決反對的，但是他卻依靠自己一小步一小步的努力說服了父母，而后又經歷了艱苦卓絕地尋找贊助商過程，最終在自己十八歲之際完成了這一壯舉。比起登頂珠穆朗瑪峰的那一瞬間，此前狂奔的將近六年才是最幸福的時光。

　　對于雨果來說也是如此，成為歌手登上舞臺，成為演員站在鏡頭前，這是夢想，可是比起夢想實現的那一瞬間，他在穿越之前的十年狂奔、穿越之后的不懈努力，這個過程才是最美好的。

　　雨果忽然就想起了“死囚漫步”拍攝過程中他對演技孜孜不倦的追求，那已經超出了夢想的范疇，成為他不斷磨礪自己的一個全新目標；榮耀至死的音樂也是如此，當他們失去了進取心、失去了屬于自己的個性和銳利之后，這支樂隊也就不復存在了。

　　隱隱約約之中，雨果似乎觸摸到了他音樂瓶頸的原因，但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就又消失了，這讓雨果有些迷茫…也許他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慢慢沉淀。

　　“泰坦尼克號”也是如此，雨果現在有機會出現，而且只要他點頭，雨果相信，凱文估計很難拒絕，即使詹姆斯卡梅隆不喜歡。但雨果真的出演之后，事情會如同想象中那么美好嗎？

　　雨果知道估計很困難，因為他知道拍攝電影不僅僅是編織一個美夢，同時還是一個龐大的團隊創作過程，它需要劇組每一個人的齊心協力。從一開始，詹姆斯就不喜歡雨果出演“泰坦尼克號”，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被凱文說服的，今天才愿意過來和雨果交談一番，但雨果知道，即使他向詹姆斯低頭，解釋清楚自己的意思，并且表達對劇本的滿意，心懷芥蒂的詹姆斯也不會輕易邁過這個門檻的，雨果的“名氣”就是詹姆斯內心的一根刺，即使雨果愿意收斂所有個性對詹姆斯言聽計從，矛盾也遲早都會爆發。這是個性所決定的。

　　“泰坦尼克號”看上去很美，可是真正置身于其中，也許雨果——現在的雨果，反而會毀了它。

　　雨果清楚地知道，他童年的夢想有很多很多，但不可能所有夢想都會實現，他希望出演“肖申克的救贖”，失敗了；他希望出演“碟中諜”，失敗了；他希望出演“猜火車”，失敗了…比起這些具體的夢想來說，雨果現在的生活本身就是在朝著夢想狂奔的道路上，“泰坦尼克號”只是這條道路上的又一個美夢而已。

　　不是說實現夢想不重要不美好，只是要清楚地知道，自己前進的道路才是生活本身，而夢想僅僅只是終點。

　　所以，正如里克所說，撇開詹姆斯的因素不說，雨果自己本身真的想出演“泰坦尼克號”嗎？坐在沙發上，放任月光灑落滿地，手里的玻璃杯之外有著冰涼的水珠在緩緩滑落，時間就這樣放緩了步伐，但雨果卻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