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9 沉重枷鎖

　　“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上次和你通話時，你還是在倫敦吧？”雨果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有些拘謹地四周看了看，視線最后還是落到了對面的邁克爾身上。

　　邁克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然后是圍巾，再是帽子，最后是墨鏡，就好像剝洋蔥一般，一層一層地把真面目顯現在雨果面前，“你為什么還一直戴著帽子，室內不脫帽可是一個奇怪的行為。”

　　經邁克爾這一提醒，雨果這才反應過來，過去這段時間，雨果早就習慣了帶著帽子四處走動，而且時時刻刻防范著狗仔隊，所以根本忘記了。現在雨果和邁克爾坐在一個包廂之中，邁克爾那龐大的保鏢團隊和約瑟夫、薩摩拉則在外間層層守護著，外間的外面才是餐廳的走廊。

　　在這樣密集保護之下，雨果倒是可以不用擔心了，他爽快地就把帽子摘了下來，隨即就看到了邁克爾錯愕的表情。

　　邁克爾愣了愣，隨即呵呵地輕笑了起來，抬頭再次看了而看雨果那長出一層薄薄絨毛的腦袋，著實太有喜感，笑聲不由就再次上揚了起來，最終演變成為歡快的笑聲，“上帝，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邁克爾仔細打量了一番雨果，暗暗點了點頭，雖然發型就是藝人的半張臉，但不得不承認，雨果果然是底子好，即使是光頭也沒有暴露他太多的缺點，依舊讓人驚嘆連連，“為什么你剃了光頭之后，反而看起來更像是…學者，要不然就是教授？”

　　雨果聳了聳肩，“也許因為我太過聰明了，用腦過度之后，頭發都掉光了。”聰明絕頂，就是這個意思。雨果光頭之后的形象居然有著濃厚的書卷氣，這著實讓大家都感到意外，不僅沒有兇神惡煞的凌厲，反而是將平時的陽光都收斂沉淀為了博學的睿智。

　　邁克爾嘴角的笑容再次輕揚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糾結雨果的發型，而是轉移了話題，“上次我們通話的時候，我還在倫敦，我記得你當時是在準備格萊美吧。”邁克爾又把話題轉了回去，“那場演出我看了，干得漂亮”邁克爾微笑著贊揚到，雖然細聲細語，但卻可以明顯感覺到他話語尾音的輕快，“不過，表演涅槃樂隊是計劃之外的吧？”

　　邁克爾的資深和老道，自然知道格萊美的舞臺到底有多么保守。雨果呵呵地笑了起來，“這才是舞臺的魅力，不是嗎？”他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上次你不是說在倫敦籌備新專輯嗎？現在準備得怎么樣了？”

　　雖然邁克爾在媒體視線里消失了近兩年時間，但其實他一直都在積極地準備他成年之后的第五張正式錄音室專輯。具體情況雨果并不了解，他只是知道有這件事罷了。

　　“差不多已經完成了，我在上個月其實就回洛杉磯了，就是為了新專輯的回歸在做準備。”邁克爾簡單地說到，“其實，我原本是計劃在英國發行這張專輯的，宣傳也在英國展開。但后來我想了許多…”說到這里，邁克爾深深地看了雨果一眼，“我還是決定重新回來美國。”

　　從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來。邁克爾想起了當初雨果的鼓勵和肯定，雖然他擔心孌。童案的后續影響會對宣傳帶來麻煩，但他還是決定勇敢地去面對。

　　“可是現在看來，我似乎有意外收獲。”邁克爾視線停留在雨果的那雙眸子上，輕聲說到。

　　如果雨果沒有記錯的話，邁克爾ˉ杰克遜成年之后第五張正式個人專輯“歷史”就是在19年發行的，這張專輯一共兩輯，第一輯是精選集，第二輯則是新曲收錄。在歷史上，這張專輯以有史以來規模最大、耗資最多的宣傳活動拉開了序幕，但受到了孌。童。案后續影響的波及，“歷史”這張專輯前進道路十分曲折。

　　一方面是評論界對專輯的口碑褒貶不一，而對邁克爾則依舊是群起而攻之，人們的內心深處普遍認為，即使指控被撤銷，但邁克爾依舊背負著孌。童的嫌疑，對兒童執行的罪行在美國是極刑，沒有人愿意“原諒”邁克爾。

　　一方面則是因為索尼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利益熏心，他們認為這很有可能就是邁克爾的絕唱了一一還是因為孌。童。案，所以，他們對這雙碟裝的專輯定價十分高昂，雖然雙碟裝定價本來就比單碟高一點，但索尼卻制定了一個其他任何雙碟裝唱片都無法企及的超高價格。

　　所以，“歷史”這張專輯雖然首周就以打破記錄的銷量空降公告牌冠軍，但僅僅只是蟬聯了兩周，與索尼預期的稱霸三個月完全不符，媒體更是認為這張專輯就是邁克爾的最后絕唱了。

　　最終，“歷史”雖然在美國市場拿下了三百五十萬的銷量，而全球市場截止到1998年時則有一千六百萬套，成績不俗，但終究是不復巔峰時期的輝煌了。

　　那么現在呢？

　　雨果迎向了邁克爾的視線，眼前的邁克爾依舊并不張揚，很難想象那個在舞臺上霸氣十足的世界在私底下居然沒有任何氣場可言，但是邁克爾身上散發出來的朝氣和淡然卻讓人刮目相看。這不是歷史上那個被孌。童。案打擊得心力交瘁、心灰意冷的男人。

　　雨果當然知道邁克爾說的“意外收獲”是什么，錢德勒一家的土崩瓦解讓真相昭告天下，邁克爾背負了兩年的枷鎖終于可以甩開了。雖然傷害已經造成，傷口永遠地留在了那里，負面影響也已經根深蒂固;但至少，邁克爾洗刷了冤屈，這才是最重要的。

　　“真相不會永遠被埋沒，這是真理。”雨果輕笑著說到，眼底洋溢著堅定的信心，沒有過于張揚，也沒有過于激動，彷佛這一切都是如此天經地義。

　　孌。童。案的真相提前了十四年公布于眾，雨果也不知道未來到底會發生什么了，這也許是他對這個時空有史以來最大膽最直接的一次變動。沒有人知道203年第二次孌。童誣告案還會不會出現，沒有人知道邁克爾是會繼續沉寂還是鳳凰涅盤，沒有人知道20年的盛夏是否還是有無數人在哀悼一代的離開…但至少，這一切都找到了改變的鑰匙。

　　那么，這是不是意味著，“歷史”這張專輯的前景也可以發生改變呢？

　　邁克爾看著雨果眼底的信心，雖然他早就知道雨果對自己的信任，可今時今日，站在雨果的面前，感受著他龐大的信心，邁克爾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當全世界都放棄了自己，卻依舊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身后，這一份感動的錯雜，即使是莎士比亞的鵝毛筆也難以闡述清楚。

　　“當我看到新聞時，我哭了，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床邊嚎啕大哭，我不知所措地哭到呼吸急促，差一點暈厥過去。”邁克爾平靜地說著，就好像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容，“哭到最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哭，只是覺得很傷心，很傷心…然后我突然就開始回憶起來，上一次我如此放肆地流眼淚到底是什么時候。”說到這里，邁克爾抿嘴低頭輕笑了一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是真正的小時候，我和哥哥們還在一起巡演的時候。那時候我是一個真正的孩子，真是有趣，不是嗎？”

　　雨果看著邁克爾嘴角的云淡風輕，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從來都沒有設想過，邁克爾在世的時候洗刷冤屈，會是什么樣的反應，因為他沒有辦法想象。不僅因為邁克爾距離他太過遙遠，更因為邁克爾所經歷的一切太過復雜太過龐大太過沉重，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無法體會到那份錯雜。

　　可是現在看到邁克爾輕松的表情，雨果卻平白地多了一抹惆悵，他無法想象邁克爾嚎啕大哭背后的委屈和難過，他也無法想象邁克爾輕描淡寫背后的苦澀和沉重。任何語言在此時都是蒼白的，所以雨果沉默了，只是看著沉浸在自己回憶里的邁克爾。

　　邁克爾低頭眨了眨眼，讓眼眶里的水霧都消散，然后再次抬起頭來，看向了雨果。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表達內心情緒的人，因為他知道，在娛樂圈，將自己的真實情緒表露出來，沒有人會在乎更沒有人會同情，最終受傷的還是自己。但這一次卻例外，因為只有邁克爾自己知道，孌。童。案這個十字架的重量到底有多么沉重多么可怕，幾乎要讓他灰飛煙滅。哪怕僅僅只是回憶一下，都要消耗掉他所有的體力。

　　邁克爾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對著雨果重新開口說到，“我和道斯通過電話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又用了什么手段，但他給予了我真相，我就應該向他說聲謝謝。”邁克爾稍微頓了頓，雙眼從所未有地認真地看著雨果，“可是，他說，我應該感謝你，因為最初的線索是你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