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2 身不由己

　　道斯聽到雨果終于愿意接受采訪的話語，心頭不由一松，眉宇之間的笑容就滲透了出來。不枉費他精心打造了那張壯烈而恢弘的投名狀。只要雨果愿意和他交談，他就有絕對的自信在雨果身上挖掘出足夠的新聞價值。

　　道斯想到這里，心情頓時放松了許多，他邁開腳步就準備走進屋子，但卻被雨果伸手阻擋住了去路，這讓道斯一臉不解地抬起了頭，然后他就看到了雨果那張帶著和煦笑容的臉，“今天不過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你不會在幻想著我邀請你到家里喝咖啡吧？”

　　道斯表情頓時一僵，還不等他有反應，就聽雨果說到，“還請你稍作等待，我換一件衣服，就立刻出來。”說完之后，雨果沒有任何猶豫就把大門關了起來。

　　道斯站在原地，啞然失笑：他耗費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居然就連雨果的家門都沒有邁進去，這真是…

　　雨果進去只不過是幾分鐘的事，很快就換了一件鐵灰色的毛衣搭配牛仔褲，手里拿著一件軍綠色的大衣，然后就示意道斯跟隨著他的步伐，一起出發。

　　道斯看了看眼前這間簡單樸素的店面，上面紅白字體寫著“知識分子咖啡”，坐落在復古而繁華的上，根本一點也不起眼，他就曾經多次經過這間咖啡屋，但卻要進去坐一坐。

　　可是跟隨在雨果的腳步之后，進入了咖啡屋之后，道斯卻發現，店員和雨果很是熟悉，他們地打著招呼、開著玩笑，店員甚至揮舞著這兩天的“洛杉磯時堊報”奚落雨果又成為了頭版，而雨果則是爽朗地笑著，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模樣。

　　道斯意識到：雖然他已經密切關注雨果了近一年時間——即使不是貼身跟蹤，但他對雨果的了解依舊只能算是皮毛。道斯腦海里忽然就閃過了“洛杉磯時堊報”對雨果的評價：“”。

　　“這是你經常過來的咖啡屋？”道斯在椅子上坐好，看著眼前的雨果，隨意地開口詢問到。

　　雨果輕笑了一聲，“不要打擾我在這里的寧靜。”如果雨果察覺到有狗仔跟隨時，他都很少會過來這里，因為這間咖啡屋本來就是真正咖啡愛好者們聚集的地方，他不想要因為自己而破壞這里的寧靜。除了尼古拉斯麥克倫之外，道斯是第二個跟隨他來這里的記者。除此之外，雨果更多時候會選擇阿爾酒吧。

　　當然，雨果會把道斯帶過來這里，自然不是因為道斯說服了他，而是他另有籌謀的。

　　“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好萊塢的星光之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我們就不要討論什么戰爭、饑荒之類的沉重話題了，至少，咖啡就是其中之一。對于許多人來說，咖啡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了好萊塢、超過了藝人。所以，不要試圖激怒這群人，如果你想要在這里擺架子，恐怕會被羞恥淹沒，窒息而死。”雨果輕笑著說到，語氣里帶著一點歡快和調侃，聽得出來，他的心情并不糟糕。

　　道斯想了想這兩天報刊雜志上鋪天蓋地的新聞，再對比眼前鎮定自若、輕松愜意的雨果，他恍惚之間產生了一種錯覺，彷佛他和雨果處于兩個不同時空的錯覺，又或者說是報刊雜志報道新聞主角根本就不是雨果的錯覺。

　　“我不是咖啡愛好者，但我卻是咖啡因中毒者。你知道，我的工作需要咖啡因的振作。”道斯也努力讓自己輕松起來，隨意地說到。

　　雨果輕輕挑了挑眉，“也許還有尼古丁。”道斯輕笑了起來，“至少不是雪花粉末。”這是在暗示毒。品，讓道斯再次笑了起來。

　　客觀來說，在好萊塢這個環境里，沒有接觸過毒。品的人幾乎是瀕臨滅絕的珍惜動物，差別只是在于有的人只是選擇大。麻——這個介于違法和合法邊緣的毒。品，有的人只是為了一時刺激——體驗之后就不再感興趣了，而有的人則是墮落深淵。在1991年“”失敗之后的那段時間，也曾經沉淪過，不僅酗酒，而且吸。毒，還曾經數次被逮捕到了警局。

　　自然，道斯所代表的狗仔隊或者是新聞記者也不例外，因為他們也是這個圈子的組成部分。

　　“所以，告訴我，我的價值在哪里？”雨果的上一句話還是玩笑話，下一句話就突然話鋒一轉，把談話重心一下就帶到了主題之上，這讓道斯的笑容不由僵了僵。

　　道斯聳了聳肩，撇了撇嘴，試圖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大腦快速運轉起來，“你知道，你是目前好萊塢最具價值的藝人…”

　　“拜托，如果你要和我說客套話，我想今天你就不會上門了，更不要說你把獨家照片賣給‘’了。既然你會出現在我面前，肯定就是有所圖，所以，為什么不把話攤開來說呢？”雨果幾乎是一句話就把所有的客套都扯開了，幾乎沒有給道斯任何緩沖的余地。

　　道斯這一次沒有立刻開口說話，而是饒有興趣地看向了雨果，而雨果也不膽怯，坦然地迎向了道斯的眼神。

　　道斯作為一名資深狗仔，他在圈內見過各式各樣的藝人，當然也有雨果這樣的，雨果更像是馬龍白蘭度、和湯姆克魯斯的結合體，雨果總是能夠把談話的節奏把握在自己手中，并且隱隱地占據主動權。更重要的是，雨果那雙眸子里的睿智總是讓記者在面對他時，感覺自己是渾身赤果的。這種感覺，很糟糕。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把話攤開來說，無非就是‘利益’這個詞了，我們也就沒有談話的必要了，不是嗎？”道斯也，他一句話就把雨果頂了回去。道斯能夠把、約翰尼德普逼瘋，自然說明他是一個膽大心細的家伙，甚至比安東尼邦德斯圖爾特還要棘手。

　　“所以我才問你，我的價值在哪里。”雨果卻是一點也不擔心，地反駁到。這句話出來之后，卻是讓雨果和道斯的談話陷入了僵局，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藝人和狗仔之間的關系其實是很微妙的，一方面狗仔是在逼迫藝人，在挖掘藝人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試圖將藝人逼瘋，他們的目標就是把藝人隱藏起來的內幕都翻出來；但另一方面狗仔又在懇求藝人，因為藝人就是狗仔的飯碗，就好像當初去世之后，無數狗仔痛哭流涕一般，他們不是傷心王妃的去世，而是傷心自己的飯碗不見了。

　　這種關系比藝人和普通之間的關系更為奇妙也更為詭異，當然也更加刺激尖銳。

　　現在，雨果是在試圖制約道斯，而道斯又不愿意被制約；反過來，道斯想要與雨果合作，但雨果卻又在強迫道斯亮出底牌。雙方都在試圖占據上風，沒有人愿意讓步。

　　“你知道你的價值在哪里。”道斯開口了，但他依舊沒有放軟自己的姿態，“你知道你不可能躲避開狗仔的糾纏，即使你退出娛樂圈，短時間內也不可能。”道斯這是在威脅雨果，但事實也就是如此。

　　即使是半退休狀態的馬龍白蘭度、活躍在舞臺劇的凱瑟琳赫本，他們都依舊無法擺脫記者——包括狗仔的糾纏，這就是公眾人物的悲哀，即使是他們的葬禮也依舊要成為制造新聞價值的商品。

　　“所以，為什么你不退一步，適當地給予一些合作機會，我想，對于我們雙方都是好的，對于其他人也都是好的。”雖然道斯沒有明說，但其實話語已經很明白了。

　　雨果現在就是最具新聞價值的人物，不管他是否愿意，所有記者所有狗仔都會把他定為目標，不斷騷擾他，如果雨果始終拒絕合作，那么接下來遭殃的就是雨果身邊的人了，就好像這一次邦德先生觸怒亞當的事件一般。所謂的身不由己，就是這樣的道理。即使雨果一個人的力量再大，也很難控制整個新聞網的行動。

　　所以，道斯就是在要求雨果給予一些方便，至少不要太過排斥。那么，狗仔在雨果身上可以挖掘到足夠的新聞，也就不會去煩惱雨果身邊的人了。或者更為準確一點，道斯是在要求雨果給予他方便。

　　雨果又豈是剛剛出道的小雛鳥，道斯只能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所有狗仔，他的承諾根本沒有任何效用，而且道斯的這個提案對雨果根本沒有好處，即使就等于是在威脅雨果主動合作。

　　不過道斯的話語也是有其道理在的，如果雨果愿意配合，道斯可以爆料出足夠的新聞，那么新聞焦點的確比較容易集中在雨果身上，避免雨果身邊的人承受傷害。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利益問題，道斯交出了這一次獨家報道的利益，試圖換取長期更多的利益，讓雨果出賣自己的利益去保護他身邊其他人的利益。

　　道斯的目標其實并不意外，完全是雨果預料之中的事，只是，他應該妥協嗎？難道這就是社會的殘酷和成長的代價嗎？為了保護身邊的人，就必須犧牲自己。又或者說，這就是好萊塢這個名利場取得成功之后必須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