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6 憂郁王子

　　本來馬克邀請雨果過來，一起看球賽就不是真正目的，所以他們也沒有一再挽留，客套了一番之后，就把雨果和約瑟夫送走了。

　　“呂克一貝松希望用樂隊的新歌做片尾曲，亨利為了巡演暫時推了，他們找到了公司。”雨果三言兩語簡單地說了說，其實這樣說也是不太準確的，其中有太多細節沒有說清楚。不過現在的周圍已經按耐不住了，喧鬧聲鋪天蓋地，所以也沒有時間詳細解釋了。

　　但約瑟夫卻是從這簡單的話語之中聽出了端倪，榮耀至死第一張專輯的巨大成功讓百代唱片有些急于求成了，這也是大型唱片公司的通病，就好像當初“別介意”大紅大紫之后，環球旗下的DGC公司——大衛一格芬劍立的唱片公司——就迫不及待地推出下一張專輯。

　　但亨利一布魯姆顯然有不同的考量，他還是延續了對樂隊的尊重，并沒有被目前的成績沖昏頭腦。雖然不知道細節，但是在這背后亨利和百代唱片之間的角力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不過目前百代唱片還是有足夠的耐心，依舊在和亨利進行溝通，并沒有直接把事情鬧到樂隊成員這里來，否則事情就不會那么風平浪靜了。只是，不知道這一份耐心可以持續多久。

　　約瑟夫微微點了點頭，其實這一切問題都是伴隨著成功而來的附加問題，也是不可避免的問題，并沒有什么好意外的。

　　“馬克一坎頓提到了杰瑞一扎克(Jerry。Zucker)，提到了格斯一范一桑特(Gus。Van。Sant)，山姆一雷米(Sam。Raimi)。”約瑟夫也簡單地說到，他剛才和馬克站在旁邊，也不是在真正地閑聊，他們一邊要關注雨果和呂克之間的互動，一邊也是在互相交鋒。

　　如今的約瑟夫也沒有那么簡單可以應付，馬克顯然沒有預料到這一點。

　　在馬克印象之中，約瑟夫就是一個青澀菜鳥：把雨果帶到了事業的第一個小高峰，卻居然和雨果鬧翻了，這簡直就是愚蠢的行為；而后簽約了尼古拉斯一凱奇、馬特一達蒙和本一阿弗萊克，結果三名演員都被別人挖走了；最終雨果轉投里克旗下，而約瑟夫則是徹底離開了經紀人的崗位，成為了雨果的經理人。

　　所以，在馬克看來，約瑟夫的能力不足，雨果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聘用約瑟夫的。畢竟經理人比起經紀人來說，能力略遜一點也沒有關系，只要有一點小聰明、懂得審視適度，最重要的是足夠忠誠，就沒有問題了。

　　其實，約瑟夫在圈內許多人眼中都算是一個失敗者。

　　但現在，“失敗者”這個光環卻成為了約瑟夫的掩護面具，當馬克意識到的時候，他的主要目的已經被約瑟夫套話套得差不多了。約瑟夫向雨果提起的這三個名字，在競爭激烈的好萊塢里都可以說是贏得了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且對許多演員來說都是具有吸引力的。

　　雨果的第一反應很快就呈現在了臉頰上，眼底的驚訝還參雜著一絲玩味：馬克的拉攏動作實在是太明顯了，顯然就是為了彌補之前“狼”和“生死時速”對決時產生的裂痕。

　　一般來說，這種拉攏舉動都不容易被識破，一方面是因為馬克需要占據上風，他不僅是哥倫比亞影業的總裁，而且他的舉動代表著哥倫比亞影業的現狀，他不能被識破，否則雨果借機占據談判上風、獅子大開口這都還是小事，讓競爭對手知道自己亂了分寸，這才是大事。

　　另一方面是因為演員和制片公司進行談判的時候，占據主動權的始終都應該是公司，現在好萊塢里能夠讓制片公司主動低頭的頂尖大牌翻來覆去細細數來，雙手十指也就頂天了，而現在馬克的“諂媚”被識破了，不僅掉面子，而且對于雨果在圈內的地位認可也顯得有些過于急躁了。

　　按道理來說，馬克不應該如此草率，但顯然他低估了約瑟夫的能力。現在馬克就要陷入被動了。

　　諸多的思緒也就是在雨果腦海里輕輕一閃，他也知道，這個暑假的成功意味著他更進一步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可以解除到好萊塢這個圈子更高層面更深層次的東西，只是沒有想到來得如此快罷了。接下來一段時間，估計亨利和里克都會繁忙起來了。

　　把思緒拋在了腦后，雨果也沒有做出任何評價，他和約瑟夫快步朝著位置走了過去，今天是屬于世界杯決賽的，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再等等。

　　回到位置上，現場的熱情已經完全抑制不住了，榮耀至死的樂隊成員們也都是如此，就連福金也都站立了起來，和現場的球迷們一起大聲合唱著，“哦類，哦類，哦類(Ole，Ole)…”這個應援聲最早來自1982年的西班牙足球聯賽，球迷們高喊著“哦類”編織成為簡單曲調為球隊加油，在此之后卻成為了足球球迷現場應援最為廣泛的曲調。

　　雨果也沒有停留，就加入了成員們的應援之中，薩摩拉也將兩大桶爆米花放在了椅子底下，和雨果肩并肩地跳躍著吶喊著，現場的熱潮就伴隨著正午的陽光一點一點升溫。

　　很快，巴西隊和意大利隊就進入了，一舉將現場氣氛推向了第一個高潮。

　　二十年后，當人們再次回望l994年世界杯時，腦海里浮現出的場景是什么呢是失去了迭戈一馬拉多納(Die90。Maradona)之后倒在十六強的阿根廷，還是一如高歌猛進爆冷進入四強的保加利亞，亦或者是成就了獨一無二四冠王的巴西。

　　對于雨果來說，1994年世界杯的回憶只有一個，來自意大利的羅伯特一巴喬(Robert0。Baggio)。

　　作為l993年世界足球先生以及歐洲金球獎的獲得者，巴喬成為了當年世界杯上最閃耀的明星之一，他幾乎是憑借著一己之力將前后三次將意大利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并帶著意大利進入了決賽。雖然在半決賽拼得過猛，導致腿部抽筋，一度被認為無緣于決賽，但他還是奇跡地以陣容出戰巴西隊。

　　1994年的世界杯決賽是兩支三冠王球隊的對決，本來以為將會是火星四射的比賽，卻成為了世界杯歷史上最沉悶的決賽之一，兩只隊伍在包括加時的一百二十分鐘內沒有任何進球，結果成為了世界杯歷史上第一場通過點球決定勝負的決賽。

　　在之前出場的球員之中，巴西隊有三人踢進了點球，只有一人被撲出；意大利則一個人踢飛、一個人被撲出，只有兩個人踢進。此時，羅伯特一巴喬上場了。

　　勝負就取決于巴喬那雙輕盈靈動的腳了，如果踢進，那么雙方打平，繼續踢點球，采取突然死亡法；但如果沒有踢進，比賽結束，冠軍是巴西。一切的壓力都落在了巴喬的肩膀上。

　　雨果知道歷史的結果，他也知道他這只小蝴蝶沒有辦法改變歷史，但當這個時刻來臨時，他的心臟還是被魔鬼的雙手狠狠握住，沒有辦法思考，甚至沒有辦法呼吸。空氣中的緊張感已經達到了極致，彷佛就連一點騷動都可以將整個玫瑰碗炸毀一般。

　　九十分鐘的比賽，沒有結果；三十分鐘的加時賽，沒有結果；前面八名球員的點球決戰，依舊沒有結果…所有觀眾的思想都已經緊繃到了極致，同時也疲憊到了極致，聲音都已經沙啞，肌肉都已經發力，只能緊握著自己的雙手，只能依靠著伙伴，才能夠繼續支持下去。

　　裁判的哨聲響了，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羅伯特一巴喬的身上，藍色的上衣白色的短褲，那標志性的馬尾辮讓人一眼就可以認出意大利的十號。

　　半決賽的抽筋已經消耗了巴喬所有體力，決賽又踢了一百二十分鐘，而且巴喬還受傷了，但他還是挺直著背脊走到了點球點。在這一刻，玫瑰碗的九萬多名觀眾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空氣里的炙熱在飛舞著。

　　起跑，出腳，觸球…巴喬的腳一出，他就看到了藍天，皮球還在往上飛，一直飛過了橫梁。巴喬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全場巴西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讓玫瑰碗在陽光之中瑟瑟發抖，但他卻什么也聽不見，一動不動。而巴西門將克勞迪奧一塔法雷爾(Claudi0。Taffarel)的跪地仰天長嘯，就在他的兩步遠外，這一副對比畫面永恒地定格在了歷史之中。

　　雨果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剎那間被拽得緊緊的，根本無法呼吸，在他意識到之前，視線里的淚水就已經涌了上來，這一次，他沒有去擦拭淚水，但淚水也沒有滑落，只是在陽光之中暈出光芒，看著眼前那個落寞而憂郁的背影。

　　現場剎那間陷入了瘋狂之中，佩德羅和阿方索瘋狂地跳躍著，瘋狂地尖叫著，瘋狂地搖晃著，就連薩摩拉都不顧一切地跳動了起來，手里還剩下一半的爆米花宛若天女散花一半灑落得到處都是。不僅他們如此，所有巴西球迷都已經失去了理智，現場那涌動的黃色在明晃晃的陽光之下爆發出無限的能量。

　　與之產生鮮明對比的是那一片湛藍色的海洋，此時卻宛若憂郁的藍色，默默垂淚，低聲抽泣著。無數意大利球迷不可思議地看著失落而寂寞地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動搖的巴喬，淚水在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占據了眼眶。尼爾和福金兩個人也不例外，雖然他們不是最忠實的意大利球迷，但此時肩膀也都耷拉了下來，拍了拍彼此的肩膀，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尼爾抬起頭就看到了沉默下來的雨果，雨果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像是巴喬一樣。尼爾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最后尼爾給了雨果一個擁抱，兩個人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球場里的巴喬，久久地，宛若周圍的喧鬧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一般，宛若時間就這樣停止了下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