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長安城里已經下了今冬不知道第幾場雪,甚至城中軍民都在暗地里犯嘀咕,是不是這一年來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殺的人實在是太多,這才以至于老天爺從臘月頭里開始就沒放過晴。<但隨著一撥撥各鎮節度使的到來,人們的視線方才不知不覺從之前的楊慎矜和王因私藏讖以及圖謀不軌的罪名被處死那樁驚天大案上移開,放到了這些封疆大吏身上。
各道各州送方貢的官員早在十一月頭里就已經到了,但到節度使這一層,小則幾個州,大則十幾個州,全都在管轄范圍之內,當然不可能這么早進京來。往年能夠有兩三位節度使一同進京,這就已經很不錯了,可這一年先期抵達京城的,便有劍南道節度使章仇兼瓊,北庭節度使李儉,河西隴右節度使王忠嗣,而這會兒明德門處旌旗招展,赫然又有誰歸來,不但城門守卒翹首辨認,進出城的人們也紛紛扭頭去看。
“是范陽兼平盧節度使安大帥。”
“敢情是那個安胖子。”
在河北道,除非是在私底下,絕對不會有人拿這三個字來戳安祿山的神經,可長安畢竟是天子腳下,縱使他在外再威風八面,卻管不住長安百姓怎么看他說他。安祿山身兼兩鎮已久,算是名正言順的河北王,可他的胃口并沒有完全滿足,河東和朔方在杜士儀手里,河西和隴右在王忠嗣手中,他早就垂涎已久了。甚至他還在半夜三更做過美夢,自己兼任六節度,威名席卷天下。
所以此時此刻,他并不在乎長安軍民如何看自己。坐在自己那匹極其壯健的坐騎上,他腆胸凸肚左顧右盼頗為自得。就當他正預備入城之際,突然只聽得身邊傳來了一個提醒聲:“大帥,兼領朔方河東的杜大帥也到了,就在我們后頭”
說話的是侯希逸,盡管他這些年頗得安祿山信任,但要說安祿山最信賴的人,自始至終就是從前的阿史那早干,現在的史思明。如若安祿山不入朝,必定會讓史思明代行;而他若入朝,則必定留史思明坐鎮。可除此之外,侯希逸的建言每每一語中的,也給他奉獻了不少功勞,故而他始終高看其一眼。故而此刻他聽到侯希逸這么說,也不往后看,而是立刻似笑非笑地問道:“依你之見,此刻我可該讓路?”
“當然不,大帥又不是和他同時抵達,抑或是在路上相遇爭道,而是先來后到,那么大帥就當不知道他來,昂首直入就罷了。畢竟,他是兩鎮節度使,大帥也是兩鎮節度使”
聽了侯希逸這話,安祿山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隱隱的怨氣,想到侯希逸便是早年跟隨杜士儀,最終沒得到什么好下場的,他當然完全能夠理解。所以,他笑著沖對方點了點頭,隨即就說道:“你這主意聽著似乎沒問題,可是我上次路遇杜大帥的夫人,便是人家給我讓的路,現如今杜大帥還身兼同中門下三品,那就是宰相,還帶著大批漠北各番邦的使臣,我當然得謙遜些。侯希逸,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現如今可是我范陽節度使府的都知兵馬使,何必糾結著過去那點恩怨?”
“大帥說的是。”
侯希逸狀似凜然應命,可等到安祿山真的吩咐麾下親兵讓路,等到杜士儀一行人過來時,又親自撥馬上前去打招呼時,他故意落在原地不動,眼神卻緊緊盯著杜士儀。當發現杜士儀仿佛卻不過安祿山好意,先行入城時,沖著自己的方向微微頷首,他便也不露痕跡地眨了眨眼睛。
這么多年了,兩人竟是不能見面,通信也只能偷偷摸摸,就和做賊似的 隨同杜士儀抵達的,還有一大溜使臣,所以鴻臚寺的官員早就已經來了,只不過沒想到兩位節帥從東西兩面幾乎不分先后地抵達,他們也只有于瞪眼。所以,安祿山能夠讓路,他們也松了一口大氣。
等到鴻臚寺的官員們接了使臣,負責去把人安置到四方館后,杜士儀便帶著親兵到都亭驛中休息,以便宮中召喚。而他前腳剛到,安祿山后腳也抵達了此處。因為此前抵達的章仇兼瓊、李儉和王忠嗣全都已經見過了天子,都已經歸私宅去了,所以這偌大的都亭驛中,自然是他們兩個品級最高。
剛剛在城外只是打了個照面,杜士儀還不得不承了安祿山一個人情,如今同在都亭驛中,他自然也不能避免安祿山親自過來拜訪。安祿山只道杜士儀從來沒和自己打過交道,因此滿臉堆笑熱絡非常,伸手不打笑臉人,杜士儀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著這一位。當安祿山突然把話題轉到了阿布思身上時,他便陡然提高了警惕。
“聽說之前杜大帥派遣郭子儀郭將軍攻打回紇的時候,曾經隱瞞消息坐鎮安北牙帳城,而且還挫敗了一起企圖奪城的陰謀。那時候,似乎同羅之主阿布思就在左近?竟然這么巧”
“阿布思也是一片赤膽忠心,想著安北牙帳城中空虛,故而帶兵前來助陣。而且此次征伐回紇,同羅鐵騎也算是助益不小,他這個副大都護很稱職。”
安祿山沒想到杜士儀一口咬定阿布思是帶兵助陣,頓時目光一閃,隨即才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原來如此,杜大帥真是知人善任。”
和杜士儀既然不相統屬,彼此之間又不是朋友,反而可以說是敵人,最大的目的又沒達成,安祿山自然不會停留太久,片刻之后就告辭了。出了主屋,他見侯希逸迎上前來,他便二話不說招手吩咐對方和自己同行。等到了自己的那座子,他才眼露兇光地說:“他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阿布思此前帶兵駐扎獨樂河,分明是別有用心,他竟然還替此人遮掩,一口咬定那是馳援安北牙帳城,當我的探子都是瞎子聾子不成?”
侯希逸知道安祿山對同羅騎兵覬覦已久,便順勢接著安祿山的話頭道:“大帥可要就此事上彈劾?”
“沒有證據,彈劾有什么用,這又不是當年的集選舞弊,我一句話就能讓一大堆人落馬,那是查得出來的,而今天這是查不出來的。”安祿山滿臉慍怒,隨即突然又嘿然笑道,“不過,楊慎矜和王兩個窩里斗,一下子全都栽了,李相國想來正乏臂助,我對他的重要性就大多了。在他那兒多下一點苦功夫,說不定他日我節制四鎮,卻也不是空口說白話了。侯希逸,回頭你替我去宮中那些貴人的私宅轉一圈,如果能讓我比杜士儀早面圣,那就最好了。”
侯希逸自然滿口答應前去奔走。然而,當他拜了一圈門頭回到都亭驛時,卻得知杜士儀和安祿山已經同時被召入興慶宮去了。對于這個結果,這些年來越發敏銳的他不禁輕輕吸了一口氣,暗想杜士儀外任多年,尤其在朔方節度使任上的時間,超過了任何一位前任,現如今漠北一片太平,河東朔方亦是無戰事,只怕當今天子會做出卸磨殺驢的事情也未必可知。
可擔心歸擔心,在他如今這位子上,卻也無法可想,只能耐性子在自己的屋子里于等。百無聊賴的他翻了翻架上的,突然對那幾本署名北邙山人的傳奇產生了濃厚興趣。他并不是讀人,認得字會寫,可要說那些艱澀的詩賦就理解不能了,那些詞彩華茂的奏疏也同樣是他的軟肋。可這幾本傳奇遣詞造句無不講究,可卻偏偏很好懂,其中娓娓道來那種從容,讓他大為嘆服。可他才翻看了兩本,突然就一下子想了起來。
當初讓楊慎矜和王全都卷了進去的最初緣由,不就是橫空出世的《楊氏春秋?于是王告發楊慎矜私藏讖,交接僧道,意圖復辟楊氏江山,然后楊慎矜反告王交接匪類,圖謀不軌,而且竟也拿出了一堆證據。這下子狗咬狗之后,天子點了御史大夫裴寬主審,李林甫眼看無法塞了一個楊釗進去,而那楊釗在裴寬突然墜馬受傷之后接過了主導權,竟是把楊慎矜和王的罪名全都坐實了,于是兩人雙雙賜自盡,殃及家人一個個都被流放。
這竟是一起不遜于吉溫當初引起的大案 “若是陛下真的賢明,豈會有這些荒謬的案子…什么太平盛世,簡直是笑話”
“侯希逸,這是都亭驛,你竟然口出詆毀,不要命了”
突然閃進來的一個人讓侯希逸嚇了一跳,他正好喝問,卻認出了對方,頓時長長舒了一口氣:“你怎么來的?萬一讓人瞧見…”
“放心,長安都亭驛乃是天下第一大驛,既然主帥不在,底下人都一個個去閑逛了,我讓心腹看住左近,不會有人來。”虎牙解釋了緣由之后,就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跟了安祿山這么多年,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侯希逸頓時嗤笑了一聲:“安胖子還沒想得那么遠,只不過,他倒是做夢想過節制六鎮,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他對契丹和對奚人的那些所謂勝仗,大多都是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不過,他提拔的將領卻不可小覷,這安胖子著實有些眼力,只有這一點和大帥錯相仿佛。所以他還說,大帥滅了奄奄一息的突厥,把回紇打得不得不托庇于黠戛斯,只不過是部將得力,算不得什么功勞。”
虎牙不在乎安祿山怎么看杜士儀,他想了一想,就低聲說道:“這次李林甫賠了夫人又折兵,為了一個楊慎矜,把王給搭了進去,即便這兩個人原本就野心勃勃,可問題在于,他多年來說一不二的威信動搖了,這次楊釗升任御史中丞,他甚至無力阻止。正因為如此,在陛下面前同樣寵眷非常的安祿山他一定會死死抓住。人一旦露出頹勢,就很難挽回,楊釗靠著宮中有人,又還年富力強,很可能取而代之。你要做的,就是讓安祿山和那楊釗勢不兩立。”
“這恐怕都用不著我刻意去做。”侯希逸頓時哈哈大笑,隨即醒悟到這是在都亭驛,即便虎牙已經很小心了,可也說不定有人窺伺。于是,他立刻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安祿山可比咱們大帥好色,康夫人和長子安慶宗留在長安,而段夫人則是和其余兒子留在幽州。康夫人也就是占了個發妻的名分,段夫人才是他的心頭至愛。結果呢,上次段夫人的兄長在長安路遇楊釗沒有避道,被狠狠教訓丨了一番,段夫人哭訴,安祿山早就記下這筆賬了。”
虎牙也沒想到還有這種小小的插曲,當即莞爾。
可侯希逸想到杜士儀此次回京的前景,不禁心中沉甸甸的,當即問道:“李林甫不倒,大帥和我等全都心中不安。而李林甫如果倒了,大帥有滅突厥敗回紇之功,只怕陛下未必能夠容得下。此事大帥就不曾深思熟慮?”
“到了大帥如今這官職,退無可退,入朝拜相是一條死路。拖一天是一天,畢竟大帥還年輕,誰能逼他告老?”話是如此說,可虎牙自己都覺得言不由衷,可杜士儀究竟是怎么想的,連他也不是最清楚,只能岔開話題道,“不管這次安祿山是否會看出李林甫的頹勢,你記得提醒他一聲,可以在后宮中下點功夫。”
后宮?是那個楊淑儀?還是張謝二位美人?
侯希逸正在琢磨,突然想到以自己常年在外的性子,哪里分得清楚誰和誰,當即心領神會地點頭說道:“行,我知道了。至于在后宮的誰那里下功夫,我一個大老粗怎么會知道?我想著誰能吹枕邊風,那就讓安胖子給誰下功夫唄 虎牙見侯希逸如此說,不禁笑了,他也不便多留,又囑咐了幾句別的話就悄然離去。約摸一個多時辰后,杜士儀便從宮中回來,迎上前去的他見對方臉色沉靜,想要問問面圣時究竟是否有什么意外,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可很快,他就獲知了一個消息,杜士儀固然出了宮,可安祿山卻尚未回來。
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 杜士儀當然能夠猜出,李隆基故意把安祿山留在宮中單獨說話的用意,事實上,從前他常常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可自從在云州云中郡用那樣激烈的方式和吉溫鬧翻,緊跟著又是連場大案,他就已經預料到了如今這種待遇的可能性,因此并沒有多少意外。他一直在做的,不過是盡量延遲某一天的到來,為自己營造相應的輿論氛圍。
安祿山看似報捷次數不少,可哪曾像他這般,利用各種途徑,已經千方百計宣傳了自己這么多年?
宣陽坊杜宅,當杜士儀沿著坊墻上開的烏頭門進入了前門大,而后在偌大的門樓前下馬時,他就看見王容和杜幼麟已經早早等在了這里。在如今這樣天寒地凍的天氣,他不知道妻子究竟等了自己多久,連忙快步上前去,輕輕握住了那雙冰涼刺骨的手,這才對翻身要行禮的幼子說道:“天太冷了,不用在外這么拘泥禮數,到你阿娘的寢堂說話 寢堂中燒著暖暖的地龍,一下子驅散了杜士儀出宮后積累在心中的寒意。他脫下了大氅扔給承影,隨即在那鋪著厚實羊毛毯子的長榻上盤膝一坐,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回家的感覺真好。”
聽到丈夫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王容險些落下淚來。夜夜的思念,夢魂縈繞的人終于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每一次這樣的團聚,卻意味著非同一般的險境。隨著杜士儀鎮守在外的年數越來越長,朝中又連番事變,她何嘗不知道他的處境正變得越來越艱難?那一刻,她甚至沒注意到身邊的兒子,徑直在丈夫的身邊坐下,卻不防被杜士儀拉了在懷。
見妻子嚇了一跳,杜士儀便笑道:“老夫老妻了,你還在意這些于什么?兒子又不是外人。”
杜幼麟看見父母竟是當著自己的面秀恩愛,本以為自己會尷尬,可此時此刻,他卻只覺得眼睛酸澀,一顆心更是不可避免地顫動了起來。可父親都已經開口說了,他不必回避,他也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兩只手往哪放都有些不自在。
杜士儀也只是用這樣的動作,紓解一下妻子的憂心,當然不會一直如此。等到松開手,讓王容在身邊坐正了,他方才看著杜幼麟道:“你阿兄可有信送來,大約什么時候會到長安?”
“阿兄十天前送過信,說是剛過甘州,如果走得快的話,應該就在這一兩日了。”說到這里,杜幼麟頓了一頓,這才忍不住問道,“阿爺,聽說你和安祿山一同入宮面圣,怎的你回來了,那安祿山還在宮中?”
“陛下自然是打算敲打你阿爺一下,順便告訴他,大唐能征善戰,能夠鎮守一方的名將不止他一個。”
王容替杜士儀回答了這個問題,見幼子面色發白,她便淡淡地繼續說道:“劉幽求當初為了陛下登基殫精竭慮,可最終卻落得個貶斥的下場,死在赴郴州刺史的任上。王琚曾經為陛下出謀劃策,奔前走后,無所不用其極,其后一度號稱內宰相,卻因陰毒謀士的印象深入人心,被陛下冷落閑置,可即便如此,李林甫仍是容他不下,借著杜有鄰的案子,連他也除了,陛下可曾有半分憐意?就連姚崇宋憬張說這些名相,陛下也是一概用帝王心術馭之。為天子者,如陛下這般不念舊情,卸磨殺驢的,占了大多數,你如今既然踏入仕途,就應該勘破這一點才是。”
盡管杜幼麟自幼在父親和母親的熏陶下,并沒有君權至上的念頭,可在儒家禮法至上的世界里,潛移默化之間,還年輕的他總是習慣性地和大多數人一樣,把如今朝政,聚斂無數的由頭,歸結在李林甫這些奸臣身上。所以,面色發白的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杜士儀,見父親對母親這話的反應相當平淡,顯然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他不禁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阿爺豈不是危若累卵?可能有什么辦法挽回嗎?”
“事到如今,沒有辦法挽回,我也不打算挽回。”杜士儀見幼子用震驚的目光盯著自己,他便笑了笑說,“你還小,不要想這么多。也不知道多少人盼著你愁眉苦臉出現在人前。我能夠被人抓的把柄幾乎沒有,如果真的到了墻倒眾人推的某一天,我自然也不會像那些前輩們一樣,束手待斃。等過了年,你的婚事就該操辦了,給我自己去好好預備一下,別讓新婦過門時受了委屈”
杜幼麟沒想到父親不由分說就要把自己趕出去,只能悶悶不樂地告退。等到幼子一走,王容便若有所思地說:“幼麟素來敏銳,很快就會想通。此次廣元既然隨著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回來,你可要對他把話說明白?”
“那是自然。到了如今這樣的關頭,我至少得讓他們心里有些準備,不要事到臨頭驚慌失措。”杜士儀見妻子臉色晦暗不明,隨即把頭靠向了自己的胳膊,他便輕聲安慰道,“我們不是早就想到了,也許會有這一天?只不過是來得早,或是來得晚而已。這么多年來,我無論是在朝為官,還是在外任,從來就沒有任何能夠讓人指摘詬病的把柄。如果真的遭到別人群起而攻,也就是讓人看看我這些年積累的時候了,更何況,那些殺手锏已經埋了這么多年”
“孟子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如今號稱太平盛世,可從韋堅、楊慎矜到王的層層聚斂,民間已經成了什么樣子?成丁的百姓根本拿不到那一百畝授田,可賦稅不減反增;但凡天長節之類的喜慶之日,每次花費不下億萬錢,長安之外,鄉野之中遍地可見乞兒丐戶,逃戶拋下的田地被大戶兼并,然后大戶又收留流民耕種,這個天下早就只剩下那一層繁盛的表皮了。”
杜士儀說到最后,聲音中隱隱流露出了金石之音,可下一刻便笑了起來:“一時忘情,居然忘了這不是在軍中將卒面前,而是只有你我兩人。橫豎我從來不是君子,天子若仁,我當為一世賢臣;天子不仁,就休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