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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花魁

  李師師傳音道:“許官人小心,他的‘陰極真,已煉至第九重,一旦被他指尖戳入,血僵凝,尸毒攻心…”話音未落,展子夜雙手忽然化如尖爪,厲笑著朝新娘子當頭抓下。

  許仙本能地聚氣曲指,便欲將酒杯彈擲而出,電光石火間又閃過一個念頭:若由得這廝拍死新娘子,自己恰可坐實“冥王女婿”之位,替“妻”報仇,震懾群雄…卻聽“嘭”地一聲,那新娘已一掌和展子夜對了個正著,微微一晃,旋身飛到了幾丈開外。

  眾人驚呼四起,沒料到她看似弱不經風,竟能擋得住這雷霆一擊。新娘右手舉起一卷龜甲圖冊,顫聲喝道:“‘玄武骨圖,在此,展子夜,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滿殿大嘩,除了李師師、金兀術、王重陽等十幾個頂尖高手外,無人瞧清她究竟是如何從展子夜懷中奪走這卷骨圖的,動作之快,直如鬼魅。

  許仙又奇又佩,心下凜然:“這新娘子陰極真之強,絲毫不下于姓展的小子。神門臥虎藏龍,要想奪得魔帝之位,可不能妄自托大了”

  展子夜厲聲長笑道:“展某有眼無珠,還有什么話可說?殷姑娘,你當日假裝受傷,惺惺作態地與我報恩結親,就是為了這半卷‘玄武骨圖,,是也不是?你若開口討要,展某送了你又有何妨?何須苦心孤詣,設下這等害人害己的圈套?嘿嘿,你以為這些人見了‘玄武骨圖,,還會放過你么?”衣衫獵獵,周遭旋風狂舞,臉上、雙手已結了一層薄冰,白得近乎透明。

  新娘子高聲道:“這半卷‘玄武骨圖,我和爹爹早就不想要啦我十歲時便對著紫薇星起誓,誰能殺了害死我媽媽的兇手,就嫁與誰為妻。誓言既出,豈能更改?今日無論是誰,只要能為我媽媽報仇雪恨,砍下兇手的人頭,我便將‘玄武骨圖,作為妝奩,嫁作他的妻子…”

  大殿內外轟然大嘩,忽聽有人叫道:“殷姑娘,如果為你報仇的人已經有了妻子,卻又不想休妻,如何是好?”說話那人錦衣裘帽,絡腮胡子,長得倒也威武挺拔。

  眾人忍俊不禁,哄笑道:“文殊菩薩,你要休妻,就不怕被胯下的母獅子活活咬死?”“菩薩,娶妻生子這等事留給我們凡人,您還是老老實實地吃齋念佛去吧”

  原來此人叫段文書,原是大理武官,娶了公主為妻,極為懼內,眾人取“河東獅吼”的典故,又以其名字諧音,給他起了綽號“文殊菩薩”。

  新娘子卻又高聲道:“段將軍,你休不休妻都不打緊,只要能替我報仇雪恨,殷越男甘愿為你婢女,一輩子做牛做馬”

  群雄聞言一片騷動,更加躍躍欲試。忽聽黑山姥姥格格大笑,震得眾人心頭一凜,悲楚莫名。

  她眼白翻動,“環顧”眾人,柔聲道:“各位好朋友,不知你們千里迢迢來到這里,是想喝紅喜酒呢,還是吃白喪宴?”

  金花娘娘淡淡道:“融冰妹妹這話就有些奇怪啦,冥王嫁女,我們自然是來喝喜酒的,只是新郎倌是誰,尚不知道罷了。難不成當年殺死冥王夫人的兇手,當真就是令兄?所以只有先吃了你們展家的白喪宴,才喝得了殷家的紅喜酒么?”

  四周喧嘩如沸,黑山姥姥俏臉涌起妖異的桃紅,正待接話,卻聽展子夜厲聲大笑道:“姑姑,別再和他們廢話啦你道他們真想分清是非曲直,找出兇手么?來者都是客,去留各隨心。眾位,今日酒宴到此為止,誰若不想與我展某為敵,可以立即離開不夜城,絕不阻攔。但三聲鼓響之后,還留在這里的,就別怪我展子夜不念賓主之誼了”

  “咚——”忽聽遠處城樓上傳來一聲悶雷般的鼓響。霎時間,漫山又全都安靜了下來,掉針可聞。

  檐角風鈴激響,燈火明滅。不知何時,山頂的云霧已隨著狂風層層彌散,籠罩了整個紫薇宮。眾人面面相覷,臉色陰晴詭譎,原本熱鬧喜慶的婚禮大殿仿佛突然成了陰森肅殺的古廟荒剎。

  玄龜老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怪笑道:“老祖打了半輩子光棍,也該娶親啦。展城主,你這兒盡是倀尸,連新鮮人肉也不見半塊,實在沒滋沒味,如果今日我能娶上這嬌滴滴的冥王女兒,就挑兩個最滑最嫩的兩腳羊,送作你白喪宴的主菜,也不枉我與你爹相識一場。”

  眾人哄然,想不到這老怪竟第一個跳了出來。

  許仙見他齜著黑黃牙的丑陋笑臉,無名火登時上沖頭頂,正待出聲,又聽金兀術冷冷道:“宋老龜,你一大把年紀也和年輕人搶媳婦兒,傳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笑話?本王與冥王幾十年的舊交情,犬子與殷姑娘算得上門當戶對,替冥王報仇之事,自然責無旁貸…”

  金花娘娘淡淡道:“黑帝陛下,殷姑娘說得很明白啦,誰提她報仇,她就嫁與誰為妻。你究竟是想招兒媳,還是想自己娶妻?若是想招兒媳,還是讓小王爺自己出來見個真章吧。”

  不等他回答,又道:“殷姑娘,小侄洛原君,對你一直心存愛慕,此次遠赴北海,正是為求親而來。天意冥冥,竟讓令堂那只寒冰玉花鐲輾轉千里,落入我洛家鋪子,今日若能為你報得大仇,也算是緣分使然。”

  洛原君搖著羽扇,施施然站起身,嘆了口氣,道:“展城主,不是洛某故意橫刀奪愛,只是姻緣命定,強求不得、推托不來。為求美人一笑,只能借你人頭一用了。”

  話音未落,“嗤”地一聲,展子夜的紗帽突然裂為兩半。四周大嘩,眾白衣人臉色齊變,竟看不出他使了什么手法。展子夜卻若無其事,冷笑著背負雙手,巋然不動。

  許仙心中大凜:“這廝看似花花太歲,修為倒也不可小覷,這記氣箭快如閃電,瞬間竟有七次變向,防不勝防。更詭異的是這姓展的小子,手腳不動,僅吹了一口氣,便將氣箭震得朝上偏移了三寸,難怪如此有恃無恐。”

  城樓上又遙遙傳來第二聲鼓響,震得眾人涌起莫名寒意。但此時既已撕破臉皮,也顧不得黑山姥姥姑侄了,轉眼呼喝四起,又有百十人搶步而出,爭相要殺了展子夜,奪娶殷越男。

  楚柏元哈哈一笑,拍掌道:“好好好長江后浪推前浪,神門新人勝舊人。楚某鰥居已久,既然各位年輕俊彥奮勇爭先,我又豈敢落后?”

  他剛起身,翁鶴松也拄著桃木杖緩步而出,朗聲道:“百鬼夜宴,萬舸爭流,神門好久沒這般熱鬧啦。既然各位都想做冥王的乘龍快婿,一決高下,不如我們趁熱打鐵,添上兩把火…”

  頓了頓,續道:“自從帝尊被葛老道封鎮峨眉,神門分崩離析,受盡了佛道各派的鳥氣。好不容易等到帝尊沖脫樊籠,卻又陷身蓬萊,被青龍所害,生死不知。這幾年來,我們找遍了東洋、北海,一無所獲。倘若再這般耗下去,群龍無首,內訌不休,想必都不是諸位所愿。不如趁著今夜齊聚北海,借冥王嫁女之機,推選出新的帝尊。誰能斗敗群雄,奪得花魁,誰就是我神門新任帝尊。各位覺得如何?”

大殿內外寂靜了片刻,猛然爆發出一片歡呼,排山倒海似的叫道:“誰奪花魁,誰為神帝誰奪花魁,誰為神帝  李師師秋波流轉,似笑非笑地望著許仙,傳音道:“許官人,花開堪折直須折,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許仙將烈酒一飲而盡,摜碎酒杯,哈哈大笑道:“神帝御封傳人、冥王指定女婿在此,你們還不俯首相迎”雙掌一拍,猛然越過眾人頭頂。

  他運足真氣,聲浪如驚雷怒吼,瞬間壓過了所有喧嘩。群雄腦中“嗡”地一響,氣血亂涌,還不等穩住身形,他已如狂飆飛旋亂轉,貼著人群,接連不斷地洶洶猛攻。

  “嘭嘭”連聲,氣浪炸涌,數十人連哼也來不及哼上一聲,便被他撞得飛出大殿,翻身急滾。周圍桌案被他掌風掃中,無不應聲迸碎。

楚柏元、翁鶴松、玄龜老祖等人也與他各對一掌,或周身酥痹,或連退數步,心底無不閃過一個驚疑駭怖的念頭:這小子究竟是誰?年紀輕輕,何來如此強猛詭異的真氣  許仙大笑不絕,借著反震的氣浪螺旋狂舞,颶風般沖向展子夜。幾年來郁積的仇恨、野心、悲喜、憤怒…仿佛全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混沌真氣恣肆迸涌,如極光,如怒海,如勢不可擋的流星天火,所向披靡。

  頃刻間,他已穿透人潮,直撲展子夜頭頂。但那僵尸似的不夜城主卻依舊一動不動,冷冷地盯視著他,嘴角上揚,帶著一絲森冷的譏誚。

  就在他揚起手掌,待要揮出氣刀時,遠處城樓上響起了第三記鼓聲。

  “咚——”

  他心頭猛地一陣絞痛,淚水直涌,全身真氣突然消失得一于二凈。天旋地轉,金星亂舞,還來不及吸氣,便如斷線的風箏,凌空重重撞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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