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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陽光照亮了維克村的土地,同時也讓一整夜沒睡的弗朗西斯男爵站起了身。
他的雙眼通紅,眉頭微皺著,心情顯然不是很好。
不遠處,本應黎明之前便來到這里的心腹此時才姍姍來遲,這不該出現的異常,讓弗朗西斯心理產生了許些不祥預感——果不其然,對方帶來的消息讓他瞇起了眼睛:
“大人,獸人先遣斥候隊伍陣亡了十人。”
這句話讓弗朗西斯臉色一變,他瞇緊了眼睛,英俊的面龐陡然間陰鷙異常,沉聲道,“康塞頓要塞不會支援的,她身邊那幾個雜兵有這種本事?”
事實顯然比弗朗西斯預料的還要糟糕,當他從心腹那里得知莎莉竟然是在老格森等人死后一個人莫名逃脫時,這位伯爵突然間感覺自己似乎被人擺了一道。
是誰?到底是誰?
能對自己的親妹妹下狠手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莎莉必須死,如果她活著回到父親魯西弗隆公爵那里,等待自己的。
弗朗西斯瞇起了眼睛,拳頭緊握的他猛的砸在了桌子上。
“立刻派隊伍去沿途攔截,不能讓她活著回到霍利爾城,讓康塞頓出兵——以攔截獸人的名義。”
平靜的話語背后是憤怒和不安摻雜的謹慎,他的話語更應了那句話:一切邪惡的背后,表面上終歸都能有一個“正義”的借口。
弗朗西斯深知這一點,所以權力在他手中,成為了比利刃還要可怕的武器。
望著維克村南面那地平線上的墨綠森林,公爵長子的臉上陰晴不定——如果莎莉進入了靜語森林,那可就不好辦了…
作為了解那座森林里有哪些傳聞的貴族,弗朗西斯絕對不愿意派人去那里搜索她的下落。
不過他不會想到,自己最不希望出現的情景,最終因為羅迪這個闖入歷史亂流的特殊存在而發生了。
“你確定這樣不會被發現?”
僅僅六七公里外,望著維克村的莎莉低聲問向了身旁的羅迪。
在被對方背著走了五個小時之后,莎莉也終于可以下地走路,這說明膝蓋的挫傷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不過如今困擾莎莉的是,她似乎和羅迪的關系變得很微妙起來。
羞惱漸漸壓抑下來,沉默隨行一路,偶爾開口,兩人間的態度也是稍顯冷淡。對于羅迪之前口中那個頗顯夸張的理由,莎莉是不愿相信的——在卡倫王國,一位大領主談拯救國家或許還有些可信度,但若一個連少尉軍銜都沒有的斥候這么說…恐怕所有人只會當成笑話。
不過在莎莉面前說出這個“笑話”的人并沒有笑,所以“笑話”本身便成為一個種子,不易察覺的扎根在了她的心底…
在這等級森嚴的社會中,公爵女兒和邊境小兵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不過當換了個場景,讓兩人患難與共的時候,身份地位的差距,卻在不經意間縮小著。
“他現在的人手不夠大范圍搜查,只能朝南方去霍利爾城的路上搜索。康塞頓的兵力至少下午才能出現在這里,而那時,我們已經進入了靜語森林。”
羅迪小聲回答著她的問題,兩人此刻并不是孤單的走在路上,清晨時分,這條貫穿領地村落的大路上有不少游商和運貨的馬車隊伍,現在他們正跟隨在其中一個并不起眼的商隊后方。
將臂鎧收起,用破損的皮甲換了一件路旁乞討者穿的麻布袍子,卸下弓弦的角弓像個扭曲的鋤頭,彎刀被麻布裹著,羅迪此時的摸樣,完全不像是昨夜舉刀砍下獸人頭顱的冷血戰士,反而和一名窮苦農民看起來并無差別。而另一旁,被羅迪用泥土擦臟臉蛋的莎莉則仿佛逃難的村婦——那雙舒適的布鞋被羅迪要求脫下,裹著破布塞在腹部以改變她原本苗條纖細的身材。從未光著腳走路的莎莉雖然很難接受這種偽裝方式,但自己也知道,不這么做,自己估計第一時間會被發現并拖出去砍死。
雖然明白羅迪的出發點是好的,莎莉卻總是認為眼前這個家伙似乎總在和自己對著干——他一定是故意走得這么快的…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腳會痛么?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他一定是認為自己太過嬌氣…
本來因為對方背著自己走了幾個小時而感官上有些改變,可此時想到這里,她又不由自主的有些咬牙切齒。心里不知暗自罵了他多少句,可嘴上卻并沒有出聲,只是努力的追趕著他的腳步。
“絕對不能讓他看輕了自己!”
雖然莎莉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在一個斥候隊長面前“逞強”,可她的的確確靠著意志忍住那些疼痛撐到了現在。
“他們出動了。”
羅迪突然停下腳步,扭頭望著遠處橫穿道路朝遠處奔去的騎兵隊,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在確認那些騎兵消失在視野之后,羅迪立刻帶著莎莉離開了這條大路,徑直朝著已經近在眼前的靜語森林走去。
“我們真的要進這片森林?”
看上去安靜寧謐的靜語森林就在眼前,莎莉卻因為那些傳言而略有不安的問向了身旁的羅迪,一路跟隨羅迪來到這里,莎莉已經不懷疑他有能力帶自己逃離這些截殺和追捕,可對于徑直闖入被父親嚴厲警告過不得入內的森林,她卻有些猶豫。
“你知道森林里有什么?”
羅迪頭也不回,出聲問了一句。
莎莉皺了皺眉頭,本想點頭,可看到羅迪的表情,她思考幾秒,嚴肅回答:“我的父親警告過我…如果可以,永遠不要試圖踏入這片森林。”
“你的父親沒說錯。”羅迪的回答讓莎莉揚起了眉毛,她本以為會聽到對方不屑一顧的辯駁,卻沒想到羅迪的語氣誠懇的讓她意外,“這并不是危言聳聽,森林的確很危險…不過,那只是對于不熟悉它的人而言。”
邁步走入高聳樹林所帶來的陰影之中,羅迪回頭望著突然停住腳步、站在森林外的莎莉,將身后的角弓取下握在了手里,低聲道:“如果說我有能力穿越它,你愿意相信我么?”
相信?
當這個詞匯出現在她腦海里的時候,莎莉才發現,自己其實早就有所決定了。
正午時分。
黑色的煙霧從地平線上飄起,讓許多年沒有見過這種情景的農夫們駐足凝望,心下都泛起了許些遲疑。不過在通訊只能靠口頭傳遞的年代,大多數人或許要在幾天之后才能漸漸得知發生在昨晚的那場“遷徙”行動,以及今天早上芬克斯村遭遇洗劫的事實。
無論巫醫薩羅塔答應了弗朗西斯男爵什么條件,洗劫村子這樣的事情對于獸人而言是絕不會放過的。獸人帝國的貧瘠,于人類而言幾乎無法想象,他們的科技水平決定了整體生產力低下的結果,依靠游牧,不會耕種,不但糧食產量完全無法和人類相比,所謂的武器和裝備更是被卡倫王國甩出十條街。礦產資源的匱乏讓他們的武器和裝備只能用“簡陋”來形容。這些以部族形式生存在耐希米亞平原上的獸人們,常年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年份差的時候,大批死去牧民的情況也有發生。
所以此時哪怕只是人類一個搬空的村莊,獸人們也恨不得把地皮都給刮走。
不單掘地三尺般劫掠了一切,這些也蠻的家伙臨走時…還放了一把火。
滾滾濃煙就像是幾百年沒有燃起的烽煙一樣刺激了整個卡倫王國的神經,已經撤離到布羅伊鎮的芬克斯村村民此時仿佛剛從噩夢中驚醒,在察覺到一切安然無恙后,他們都無比感激帶來消息并讓他們撤離的斥候們,甚至連管家霍爾都不得不帶著僵硬的笑容去為昨天的態度道歉。
卡特和魯格被人們歡呼聲包圍,可看上去并沒有應有的激動或興奮。而包括芬克斯村原本的少尉索德洛爾在內,只有少數幾個人發現了斥候隊伍里的異樣。
索德洛爾看上去并不疲憊,事實上協助村民撤離對于他而言完全不費力,但敏銳的直覺卻告訴他,似乎有人遇到了麻煩。
“羅迪去哪里了?”
他問向了卡特,而后者正在收拾行裝,很自然的回答道:“莎莉小姐要他跟隨去康塞頓,他說今天如果沒有在布羅伊出現的話,就讓我們直接返回諾蘭村。”
這些都是羅迪的原話,當時情況緊急,卡特顧不得考慮太多,但當復述出這些話語的時候,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一些問題,表情漸漸遲疑起來…
索德洛爾微瞇起眼睛,追問道:“他沒有說別的?莎莉小姐為什么非要他一個人跟隨?這應該是羅迪第一次見到莎莉小姐吧?”
“額…或許他有些事情想和莎莉小姐單獨談談吧,具體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
卡特也不知道怎么解釋,話語間搪塞的意味明顯。
索德洛爾聽后點點頭,識趣的不再追問,隨即轉移話題道:“我…考慮了一下,希望能跟隨你們去諾蘭村一趟,主要還是拜會認識一下羅迪隊長。沒有他,或許我的人會盡數戰死在芬克斯村,這份恩情我不能不謝。”
這番話說的客氣,卡特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反駁索德洛爾,便點頭同意。于是這位少尉朝自己那些并不親近的下屬們交代了一下任務,隨即便騎上馬匹,跟隨諾蘭村的兩隊斥候一并朝著東北方而去。
可是剛走出村口,卡特便看到了遠處地平線上有一支快速移動的騎兵部隊,人數竟然超過百人,顯得聲勢浩蕩,他隨口問了句:“那支隊伍是哪里來的?康塞頓要塞?還是什么地方?”
索德洛爾正好跟在他的身后,看到這一幕時明顯愣了一下——曾經在康塞頓要塞任職中尉的他,正式因為觸犯了小人才被貶職到這里當個斥候隊長。當看到那些熟悉的隊伍旗幟時,他自然能分辨出對方的身份。
可正因為知道對方的身份,他原本想要脫口而出的回答,也變得遲疑不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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