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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天崩地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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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鐺鐺…”

  漆黑午夜,由遠及近的鐘聲,打破沈宅寧靜,各院紛紛亮燈。

  沈瑞坐起來,聽著外頭不斷響起的鐘聲,有些怔忪。

  “二爺…”柳芽匆匆進來,神色帶了驚恐不安:“這是怎么了?外邊都是鐘聲,好幾處都響起來…”

  京城內外,鐘鼓聲不斷,這是國喪。

  沈瑞一激靈,神臺一下子清明起來。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弘治皇帝是這個時候駕崩的?至于張皇后,春秋正好,會一直蹦跶到嘉靖朝。

  “不要慌,約束小丫鬟媽媽們,隨后聽管家安排。”沈瑞迅速穿了衣服,對柳芽道。

  柳芽得了話,連聲應了。

  沈瑞從九如居出來,匆匆前往正院。

  正院燈火通明,徐氏已經起了。

皇帝駕崩與皇后薨都是國喪,然而喪制不同。如今這樣宮里喪鐘一響,京城內外寺廟道觀鐘聲不斷,是這帝王喪  “皇上駕鶴西行了…”徐氏并不慌亂,或許是因沈家如今只有三老爺一人在朝的緣故,皇位更替對沈家影響并不大。

  沈瑞想起虛歲十五的壽哥,有些擔心,隨即又自嘲自己操心太多。壽哥看似活潑無害,可真要如此也就不會成為喜怒隨心的正德皇帝。在宮里長大的孩子,就算是獨生子,沒有奪嫡之憂,也不是純良的小白兔。

  這會兒功夫,三老爺一家也到了。

  璐哥兒被三老爺抱著,眼角還帶著淚光,小臉發白。

  看來是被鐘聲驚住了,徐氏見狀心疼,連忙接了過來,摸了摸璐哥兒的頭:“璐哥兒不怕,璐哥兒不怕…”

  “大伯娘…”璐哥兒縮在徐氏懷里,小聲哽咽著。

  徐氏先叫人煮了壓驚湯喂了璐哥兒,安置在暖閣里,看著他睡下,才出來顧得上說別的。

  三老爺滿臉悲戚,他雖是七品小官,可因有個尚書大哥,又是因蔭入仕,也曾有幸面君。當今天子,雖無文治武功,可待臣子寬和優容,堪為仁君。再想起皇帝三十幾歲,還不到不惑之年,三老爺想到己身,生出幾分惶惶之心。

  三太太是當家主婦,想的則是另一回事,問徐氏道:“大嫂,是不是叫人開倉庫預備起來…”

  國喪,天下臣民百姓具要縞素,文物官命婦要素服二十七日,軍民男女素服十三日。沈家年前才經了白事,一應都是現成的,倒是方便。

  徐氏點點頭道:“先預備起來…”又對三老爺道:“明早開始哭喪,又要宿歇三日,前后還要幾日功夫折騰,你先去瞇一瞇,養一養精神…”

  三老爺苦笑道:“大嫂,我哪里能睡得著…”

  外頭鐘聲不斷,京城內外聞喪日始,寺觀各聲鐘三萬杵。

  徐氏不再勸他,只吩咐廚房預備素食,又將收著的半匣人參養身丸出來,交給三太太:“這是高麗參制的,最是溫補,你裝幾丸給三老爺帶著,在外頭精力不濟的時候用。”

  三太太接了,感激不已。國喪來了,三太太最擔心的也就是丈夫身體,哭臨、衙門宿歇、食素,幾條加起來,好人都得折騰掉幾斤分量,像三老爺這樣一不小心就要病下了。

  沈瑞雖也是讀書人,可畢竟不是真正的士人,對于弘治皇帝的死,感覺就是第二只靴子終于落地的感覺,反而隱隱地松了一口氣。他并不是喜怒上臉的人,三老爺、三太太并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可是徐氏見慣世情,還是察覺出異樣來。

  等到三太太服侍三老爺回去更衣,徐氏便正色對沈瑞道:“你雖還沒有入朝,可也是大明子民,如今山陵崩陷,當面露戚容…”

  沈瑞站起來聽了,不由羞愧道:“是兒子錯了。”

  世人重視忠孝禮義,“忠”還在孝前,就算是在自己家中,上下人等看著,要是沈瑞表現出瑕疵,就算無人敢當面指責,難免心中質疑輕視。

  徐氏見沈瑞明白過來,神色稍緩,道:“小心無大錯,這里是京城…”

  外頭的鐘聲還在繼續響起,整個坊間人家都動了起來。能夠住在仁壽坊高門大院的人家,沒有哪家是白身,少不得內外都要掛白。像沈家這樣,從庫房里尋了東西就能弄齊整的反而不多。

  如今還在宵禁時分,出坊是不能出的,大家都在等待天亮。

  京城百姓安心的是,本朝是嫡長子繼承制,東宮早定,諸王就藩,皇位更替不用擔心奪位之變。尤其弘治皇帝活著的兒子只有東宮一個,幾位閣臣三足鼎立,沒有權臣,不怕生出什么亂子。

  天亮了,三老爺已經素服烏紗帽黑角帶,往思善門外哭臨去了。徐氏是命婦,要在聞喪第四日,也就是五月初十那天入宮哭臨三日。至于三太太,三老爺雖得了官職,可尚在嫡母、生母兩卷赦命沒請封,輪到三太太需要熬到六品上了。

  家里大門已經糊白,沈瑞沒有閑著,被徐氏打發往沈瑛家去,同行的有半車白布,還有兩個積年管事,是經過成化皇帝大喪的。

  沈瑛已經哭臨不在家,沈瑞跟著沈全去見了這個鴻大老爺與郭氏。

  兩人都已經換了素服,鴻大老爺眼圈紅紅的。

  鴻大老爺年過半百,歷經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四朝,景泰、天順年間還罷,他還是少年,不知世事,對于成化與弘治兩朝的好壞,只有經歷過的士紳百姓才曉得區別。成化年間的苛捐雜稅各種攤牌,還有鎮守太監的貪婪與猖獗,就是沈家這樣的士紳人家也活的戰戰兢兢。一直到大行皇帝登基,是個愛惜民生的好皇帝,軍民百姓的日子才真正好了起來。

  鴻大老爺雖一輩子沒有出仕,卻也崇敬這位好皇帝。

  稍后,瑛大奶奶隨后與全三奶奶也來了,知曉沈瑞送了人與白布過來,當家的瑛大奶奶感激不已。既是國喪,家家戶戶都要帶孝,白布立時緊俏起來,沈瑛雖在京數年,可到底是外來戶,京里沒有鋪面,庫房各種布匹積蓄也有限,如今正缺白布,打發人四處采買。

  至于兩個積年管事,都是經歷過成化皇帝大喪,也是過來幫忙的,沈瑛品級不高,卻是東宮屬官,正是熱灶,多少人看著,這個時候也是半點也錯不得。

  要是沒有徐氏告誡,沈瑞少不得勸慰鴻大老爺一番,既得了告誡,少不得做出一副同悲模樣,看著沈全在旁不由注目。

  等到沈瑞告辭出來,沈全就捅了他一下,小聲道:“小小年紀,怎么也道學起來?我爹他們是上了年歲想的多,你小小年紀怎么也悲悲切切的?”

  沈瑞輕哼一聲道:“三哥在書院也說這話?”

  沈全一噎,半響道:“我犯得著同他們說這個?”

  那邊都是翰林院子弟,不管有功名沒功名,都將忠君報國刻在骨子里。要是沈全真在同窗面前對于帝喪不以為然,那就要被當成目無君父的小人。

  沈瑞突然想起徐氏方才看自己的眼神,肯定與自己現在看沈全一樣,那就是“恨鐵不成鋼”,搖搖頭道:“三哥,你可長點心吧…”

  沈全白了沈瑞一眼,沈瑞道:“三哥別操心別的,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準備恩科嗎?”

  沈全搖頭道:“未必有恩科…”

  成化元年有恩科,弘治元年卻沒有,明年有沒有還真是兩說。

  從沈瑛家回來,沈瑞就閉門守孝。守過之前的家孝,如今又重復一次罷了。三老爺熬過宿歇的三天,其他也是跟著衙門同僚點卯罷了。

  這期間,禮部進冊寶,東宮登基正皇帝位。

  雖還沒有改元,可是朝廷已經是新局面。不過新皇年少,朝政依舊是由三位閣老決斷。

  不過這些,對于沈瑞來說,太過遙遠,不過是從三老爺口中聽了幾句。

  沈瑞雖然自詡對壽哥有幾分情誼,可是這些情誼有幾分是為了利用,有幾分是真的,他自己也說不清了。皇城、宮城兩道墻隔著,壽哥不出宮,兩人就是兩個世界,輪不到沈瑞去安慰壽哥喪父之痛,更何況以沈瑞的身份,本就不應該知曉壽哥身份才是。

  就是高文虎那邊,沈瑞也沒有想著去找,畢竟他在守孝期間,不是交游的時候。他只想著以壽哥的性子,最是受不住約束,是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主兒,幾位閣老卻是把持朝政多年,難免倚老賣老,沖突是肯定的,不過總要等到國喪完了,卻不知道,新皇的第一把火已經燒起來,并不是對于內閣,而是對于剛晉了太后位的生母張氏。

  坤寧宮中,渾身縞素的張太后再無舊日芳華,雙眼腫得跟爛桃一樣,臉色慘白,渾身戰栗,道:“皇帝這是在指責本宮?”

  門口站著的小宮人恨不得縮成個鵪鶉模樣,太后是天子之母,就是皇帝,有孝道約束,本也沒資格來指責太后,可偏偏新出爐的小皇帝,還沒有等到國喪完了,就來太后宮里“興致問罪”,這要是傳到外頭,怕要引起軒然大波。

  換做個愛惜名聲的皇帝,就算是滿心質疑憤怨,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換成壽哥,卻是被先皇親自教養大,父子情深非同一般,在看了先皇的脈案后,自然是心火大起。

  先皇不是猝死,卻是幾乎與猝死差不多了,脈案上記載著的是風寒,御醫每天也請脈,可誰會想到,就是一場小小風寒,就斷送了一代仁君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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