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站在邪君墳頂端,靜靜的看著遮天蔽日的船隊向這邊行來,賀蘭遠征、浮沉、金大先生、還有蘇唐的門徒們,也都站在這里,大家的神色都很嚴肅。
遺族大長老盤坐在崖壁邊,然望著遠方的云層,這是他率領遺族投奔蘇唐之后,第一次離開千奇峰。
兩條人影從船隊掠起,向邪君墳的位置飛來,轉眼間,他們已飛到近前,一個是上京薛的家主薛正元,另一個就是薛。
“蘇宗主,好久不見了。”薛正元輕聲說道。
“是啊。”蘇唐的視線落在薛正元身上,隨后猶豫了一下:“薛家主,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薛正元點了點頭:“天下紛亂,能找到一處靜修之處,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薛某無能,這一次恐怕是幫不到蘇宗主什么了。”
“叔,你呢?”蘇唐看向薛。
“我也是薛家人啊,當然要跟著家主走了。”薛道,他看向蘇唐的目光顯得格外復雜,曾幾何時,眼前的蘇唐不過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才幾年的時間,便已成為修行界的主宰,尤其是這一戰,修行界的未來會變得怎樣,完全由蘇唐和周步義來決定。
“我擔心何平沒有和你們說明白。”蘇唐輕聲道:“進入秘境容易,但想出來就難了,如果薛家主不想進去,不妨先帶著家人到別處避一避,等風聲過去再回來也不晚。”
薛正元和薛對視了一眼,隨后訝然問道:“上次何平確實沒有講得太清楚,為什么會這樣?”
“邪君臺本是域級靈寶。”蘇唐笑了笑:“雖然已認我為主,但以我的進境,一直沒辦法完全控制它,這一次周步義卷動天下而來,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契機,我準備盡全力布下靈印。”
“我還是有些不懂。”薛正元道。
“薛家主不是去秘境里看過么?”蘇唐道。
“是啊。”薛正元道:“秘境不是進出隨意的嗎?”
“那是以前。”蘇唐道:“我未必是那周步義的對手,只有完全控制了邪君臺,我才有資格與他一戰。嗯…這么說吧,秘境也是另一方天地,和這里一樣,如果你未到星君境,是走不出去的,就算有人來接引你,也不行,只要我布下靈印,邪君臺同樣會形成自己的法則。”
“如果你帶著我們出來呢?”薛插道。
“我也要遵守法則。”蘇唐道:“如果我勉強把人帶出來,恐怕帶出來的只是一具尸體。”
薛正元沉默了良久,緩緩說道:“那就進去吧,不過…蘇宗主,如果能晉升大圣境,真的可以出來了?”
“放心,如果有人到了大圣巔峰,就算他想留在秘境里,我也不容許。”蘇唐微笑道。
隨著見識的累積,還有自己的感悟,他已經明白了,域級靈種內的靈力流動,必須要保證持續不斷的增長,如果說圣境級修行者每天汲取的靈力并不多,而大圣境修行者汲取的靈力遠遠超過圣境,邪君臺秘境養上百余個圣境都沒問題,不會有太大影響,但大圣境修行者就有些危險了,尤其是勘破星君境的瞬間,所消耗的靈力達到了天數字。
蘇唐并沒有說謊,真的有人勘破大圣境,他肯定會把人趕出來的。
邪君臺畢竟只是初階的域級靈種,和原域無法相比,所以靈印銘刻的法則,自然要比原域低了一層。
說起來,賀蘭飛瓊所在的大千靈種,與邪君臺的法則是同級的,所以她師父讓她勘破大圣境后才能進去,就是為了來去自由,而賀蘭飛瓊沒有聽,才被困在大千靈種。
“明白了。”薛正元緩緩說道。
“那你還要進去么?”蘇唐道。
薛正元默然,半晌突然道:“蘇宗主,恕我說一句不吉的話,如果…你輸了呢?周步義便會成為這邪君臺之主 “他打不開我的靈印的。”蘇唐道:“至少也要等上數千年,等我的靈印之力逐漸消散,他才有機會。”
“那就進去吧。”薛正元露出了無奈的笑意:“這樣總歸是能給孩們留一些時間的。”
“好。”蘇唐轉身看向浮沉:“浮沉,帶薛家主進去吧。”
“薛家主,跟我來。”浮沉道。
薛正元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了,他轉過身,默默的掃視著遠方。
薛正元在告別,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再走出來,也許,這就是最后一眼了。
“叔,你呢?”蘇唐問道。
“我自然是要進去的。”薛的神色有些恍惚:“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小姐…”
“肯定會見到的。”蘇唐道。
“為什么?”薛一愣。
“叔,不到大圣境,就無法走出秘境,但我沒說,大圣境沒辦法進去啊。”蘇唐道:“我對她有信心,或許用不了幾天,她就來了。”
“也就是說,你對我沒信心了?”薛道。
“叔,我可不是那個意思。”蘇唐露出苦笑。
這時,薛家的族人們紛紛從船板上掠起,向邪君墳飛來,而那些普通人則紛紛走上飛棺。
“何平。”蘇唐道。
“師尊,我在。”何平急忙道。
“你去告訴浮沉一聲,讓他小心做好接應,有不少普通人,盡量不要出現傷亡。”蘇唐道。
“知道了。”何平轉過身匆匆走向洞口。
不止是上京薛來了,驚濤城薛家也是舉族遷移,足足用了兩個多小時,他們才算全部走進了山洞,邪君墳驟然變得安靜了。
“小賀,你呢?”蘇唐道:“這么久了,總該想明白了吧?”
“我在想別的事情。”賀蘭遠征笑了笑:“不過是大圣境而已,能難得住我么?”
又有一群人從船頭掠了上來,計好好走在最前方,丁一星等人跟在后面。
“見過先生。”計好好笑嘻嘻的說道。
“老計,進了邪君臺秘境,你就要改行了。”蘇唐道:“經營了大半生的船隊,就這樣棄置,是不是有些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過眼云煙而已。”計好好很豪邁的揮了揮手:“潛心修行才是正道,以前因為貪婪海上風光,不知道耗費了我多少心血,這次來個一刀兩斷,也是好事。”
“先生。”丁一星向蘇唐躬了躬身:“暗月城那些家伙,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怎么勸解他們都沒用,說什么憑著千奇峰的靈脈,足以養活他們了,又說故土難離,不愿意來,哼沒有先生,哪里來的靈脈?都是一群不知感恩的蠢夫”
“不要勉強他們。”蘇唐露出微笑:“留下的人有大概有多少?”
“只有三成的人愿意走。”計好好說道:“先生,我馬上就要回去接他們了。”
“好,快去快回。”蘇唐道。
“明白。”計好好說道。
蘇唐的視線落在了那些隨從們挑著的箱上,那些箱樣式差不多,似乎是同一批購進的,都很沉重,四個人抬一只箱,依然顯得異常吃力。
“那里裝著什么?”蘇唐問道。
“哈哈…都是老丁的傳家寶。”計好好笑道:“我都和他說了,帶這些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可他偏偏不信這個邪。”
“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丁一星漲紅了臉。
“好了,老丁,你們進去吧。”蘇唐道。
一批批走進山洞,旋即消失在入口,到了黃昏,賀蘭遠征等人也進去了,偌大的邪君墳,只剩下兩個人,蘇唐和遺族的大長老。
“大長老,在想什么?”蘇唐緩步走到遺族大長老身側:“在算我的運道?”
“你的運道不是我能算得出來的。”遺族大長老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呢?”蘇唐道。
“他…應該是不愿意來吧。”遺族大長老知道蘇唐說的是誰,他猶豫了片刻:“我感覺有些不對。”
“什么地方不對?”蘇唐道。
“我與他提起周步義的時候,他雖然和以前一樣,一言不發,但是,我能看得到他心的驚駭。”
“驚駭?”蘇唐沉吟片刻:“他應該聽說過周步義的事情吧。”
“不止。”遺族大長老搖頭道:“我多次用神數算過他,只是…他的命格太過古怪,每一次推演的結果都不一樣,在我的記憶,只有一種人是我算不出來的。”
“哪種人?”蘇唐問道。
“真正死過一次的人。”遺族大長老說道:“死了,命格就斷了,其實…你也是死過一次的人。”
“那你怎么能算我的運道?”蘇唐道。
“我算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遺族大長老嘆道:“我的運途本已黯然無光,但在我看到你的時候,突然發現,我的運途竟然變了。”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這讓我想起了往生殿。”蘇唐皺起沒頭。
“我臨來的時候,去向他告別。”遺族大長老說道:“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嗎?他在流淚,不停的流淚。”
“是什么事情讓他如此悲慟?”蘇唐不解的問道。
“或許,等周步義趕到的時候,謎底就自然會揭曉了。”遺族大長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