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的視線在灰褐色樓宇上來回掃動著,腳步不停,繼續向前。雖然剛才他已經和曹家的人打成了某種妥協,但曹家的人并沒有放松警惕,三五成群躲在角樓中,時刻準備應變。
“我找袁天啟。”蘇唐輕聲說道。
“你是什么東西?敢直呼我們大少爺的名字?”那幾個武士當即大怒,其中一個武士踏前一步,試圖用手去推搡蘇唐:“出去、出去,別他嗎的找不自在!”
蘇唐伸出手,指尖在那武士的胳膊上輕輕一拍,那武士的臉色驟然大變,嘴巴張開成圓形,似乎要大聲嚎叫,但在喊聲傳出來之前,蘇唐已一拳砸在那武士的臉上,那武士口吐鮮血,身體象一顆炮彈般向后倒撞出去,撞開了院門,滾落在院中,便再也不動了。
蘇唐緩步向前,拳鋒連連揮動,對付幾個宗師,他懶得啟動,不管那幾個人是翻身逃跑、還是試圖反抗,一拳一個,把對付全部放倒。
眨眼間,蘇唐已走進公館,穿過小院,繼續向前。
“什么人!”隨著呼喝聲,一道人影破開墻壁,沖了出來,手中的戰斧化作一道寒光,從上空力劈而下。
蘇唐抬出火靈珠,火靈珠轟在那道人影胸腹間,接著又從后背透出,帶起了一片血幕,噴濺的血花足足飛出十余米遠。
這時,從側面走出的一個端著餐盤的侍女,臉上露出驚懼之色,她發出尖叫聲,身形也在不由自主向下軟倒。
蘇唐抓住那柄失去主人的戰斧,接著反手下劈,正劈向那侍女的頭頂。
蘇唐的速度快到極點,那侍女似乎沒想到,對方居然把她當做了攻擊目標,待到驚覺不對時,戰斧已經劈中她的顱頂。
血花迸射,那侍女翻身栽倒,接著一柄匕首從餐盤下滾落到地面上。
走上臺階,一個銀發老者擋在前方,他的肩后插著兩柄靈劍,一雙鷹眼死死釘在蘇唐身上,沉聲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闖我袁家公館?!”
蘇唐聞若未聞,繼續向前,突然,中院傳來一個聲音:“音老,退開吧,我和這位朋友談一談。”
那老者猶豫了一下,向后退了幾步,一個年紀在二十五、六的年輕人站在院中,安靜的看著蘇唐,在那年輕人身側,還站著一個六十左右、仆人打扮的人,他的相貌,給蘇唐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袁天啟?”蘇唐停下了腳步。
“正是袁某。”那年輕人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蘇唐:“閣下是來找我的?”
“跟我走吧。”蘇唐輕聲道:“趁我現在還沒有惡意的時候,乖一些、聽話一些,我不難為你。”
“放肆!”那背著雙劍的老者勃然大怒,另一邊的仆人也踏前一步。
“沒錯,我做事情,一向很放肆。”蘇唐道,下一刻,魔劍突然出現在他手中,接著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射冇向那背著雙劍的老者。
想太太平平把人帶走幾乎是不可能的,只好先見血了。
啟動的蘇唐和沒有啟動的蘇唐,完完全全是兩個人,在劍光綻放的一瞬間,蘇唐散發出的靈力波動便達到一種異常恐怖的程度,那背著雙劍的老者剛剛抽出靈劍,感應到蘇唐的氣息正在無止境的膨脹、放大,眼中露出驚愕之色。
不過,蘇唐已經逼近,再行閃避是來不及的,他只能挺起雙劍,迎向劍光。
轟…那老者的雙劍脫手飛出,他的身形象一根無力的稻草般向后飛退,劍勁涌過之處,地面上的石板出現了無數道蛛網般的裂痕,塵沙卷起,猶如一條怒龍翻騰著飛上高空。
蘇唐抬腿跨步,追向那飛退的老者,那老者拼力運轉靈脈,雙手一引,被震飛的雙劍又象他掌心落來。
蘇唐雙眼中射出紅光,那老者的動作突然變得僵硬了,下一刻,蘇唐的魔劍已經刺入他的額頭,噗地一聲,從他后腦穿出,血光迸射。
蘇唐收劍,看向袁天啟,而袁天啟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蘇唐并沒有釋放出全力,剛才不老大尊曹團的出現,讓他心中生出幾分警覺,雖然曹團表現得很和善,但實際上敵友難料,他不想讓別人看出在自己的深淺。
“大少,您先走!”那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但還是挺身站了出來。
“忠勇可嘉,今天就留你一命。”蘇唐淡淡說道,緊接著他又跨出一步,身形化作一溜殘影,撲向袁天啟。
“走啊…”那仆人尖叫一聲,隨后毫無猶豫的迎向蘇唐。
在這瞬間,一雙巨大的黑翼在蘇唐身后出現,蘇唐的速度驟然加快數倍,那仆人雖然已抽出長劍,但劍勢尚沒有展開,體內的靈脈猶在拼命震蕩,而蘇唐已經逼近,魔將正刺在那仆人手中的靈劍上。
砰…那仆人再握不住靈劍,靈劍脫手飛出,接著蘇唐劍光一繞,卷向那仆人的小腿,那仆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魔劍已拍打在他的小腿上。
那仆人嚎叫一聲,身形向后栽倒,他的右手依然死死握著靈劍,左手則抱住了自己的一只小腿。
蘇唐沒有用劍刃去劈砍,只是隨意拍了拍,但魔劍中蘊藏的力量太強大了,那仆人的小腿幾乎擰了整整一圈,骨頭肯定斷了。
“武士?”袁天啟一字一句的說道。
“實話說吧,我不知道我朋友是什么樣的態度,所以我對你這位西院的嫡長子,還是要客氣一些的。”蘇唐緩緩說道:“不過,我的耐心有限,袁少爺,你最好還是配合一下。”
袁天啟臉色變幻莫測,雖然蘇唐留了手,但他畢竟是天眼圣座的弟子,對靈力的感應極其敏感,能看出蘇唐釋放出的靈力有多么恐怖,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準圣!
“要去哪里?”袁天啟張口問道。
“去南家公館。”蘇唐道。
“去哪里做什么?”袁天啟愣了一下。
“你的問題太多了。”蘇唐轉了身:“走吧。”
袁天啟暗自咬了咬牙,沒奈何,只能邁步跟在蘇唐身后。
周圍曹家的武士看到袁天啟已經屈服,立即分出幾個人回去報信,其他人依然遠遠跟著。
差不多走出了百余步,蘇唐突然站下了,沒頭沒腦的問道:“你那個仆人,叫什么?”
“周鵬,怎么?”袁天啟愕然道。
“沒事。”蘇唐道,隨后重新邁步向前走去。
袁天啟憋了一肚子悶氣,不過,形勢比人強,雖然他料定對方礙于自己袁家嫡子的身份,不敢真的下毒手,但受到傷害也是不值當的,先盡力配合吧,別的事情,以后再說。
半個小時后,蘇唐和袁天啟緩步接近了南家公館,南家公館這邊戒備森嚴,街上沒有行人,沿街的樓頂上站滿了穿著紅衣的修行者,那壯年人居然也等在上面了,遠遠看到蘇唐,他甚至還向蘇唐招了招手。
“那小子真的敢過來?”曹團身后,那中年人已變得目瞪口呆:“他把南家公館當成什么地方?也太猖狂了…”
南家畢竟是七大世家之一,實力要比袁家強得多,尤其是南家槍陣的存在,就算入圣級的大修行者,對南家人也要禮讓幾分。
“這不是猖狂,而是自信,我想…我知道他的進境了。”曹團冇幽幽說道。
曹團猜得沒錯,蘇唐敢把袁家公館和南家公館視若無物,就是因為他有意無意的接觸到上古神念之后,對整個修行者體系的劃分、區別有了深刻的認識。
譬如說大魔神司空錯的疊擊訣只練到九疊擊,而顏緋月的疊擊訣已練到十一疊擊,但大魔神司空錯全力對顏緋月出手,顏緋月絕對撐不過五息的時間。
沒有淬煉過神念的修行者,就是一只毛毛蟲,而已經淬煉過神念的修行者,是展翅飛翔的蝴蝶,雖然只是差了一步,但真正的距離恍若萬水千山。
除非是圣境級的大修行者出手,否則休想留得下他、傷得了他,所以,蘇唐根本不害怕。
天底下達到圣境級的修行者就那么幾個,南家如此囂張,走到巔峰的人好像只有一個,怎么可能在紫陽城出現?何況,他還認得那位南勛飛,實在不行,他可以打著司空錯的旗號亂忽悠,想來那南勛飛不敢太過咄咄逼人。
砰砰…南家公館上的幾扇窗戶破碎了,七、八條身影從窗戶中穿出,穩穩落在街道上。
蘇唐掃視了一圈,視線落在正中間的兩個老者身上,那兩個老者手中都持著一柄丈二長槍,左邊的老者穿一襲黑衣,打著赤腳,身材削瘦,右邊的老者留著光頭,穿著灰色長袍,身體又高又胖。
“朋友,你先劫了袁家公館,現在又跑到我們南家公館,意欲何為?”一個中年人陰測測的說道:“難不成你要把幾個世家留在紫陽城的公館打個遍?!”
“我只是來找一個人。”蘇唐淡淡說道。
“找誰?”那中年人問道。
“袁罡。”蘇唐道。
從南家公館出來的修行者都變得愕然,面面相覷,隨后視線紛紛落在了他們當中一個老者身上,那老者沉吟片刻,緩步走了出來,輕聲道:“天啟,你沒有什么事吧?”
“二叔,我還好。”袁天啟急忙道。
那老者見袁天啟沒有受傷,暗自送了一口氣,隨后視線落在了蘇唐身上:“閣下,袁罡是我袁家的叛逆,早就被押上云車、送往蓬山了,如果你想找他的話,那就去蓬山吧,最好快一些,否則他就要被明正家法了。
“已經走了?”蘇唐問道。
“走了。”那老者點頭道。
蘇唐抬手一劍,甩向袁天啟,幸好袁天啟早就有所防備,雙瞳立即轉成金色,同時張開自己的領域。
轟…袁天啟釋放出的領域破碎了,他的身形向后倒飛而出,眼中的瞳孔則變成重影。
蘇唐身形射起,手中的魔劍遙遙指向天際,魔劍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膨脹開,眨眼間便伸展至幾十米長,一道道金光在劍鋒上游動著、繚繞著。
同時膨脹開的,還有蘇唐散發出的波動,那兩個持著長槍的老者同時色變,穿著一襲黑衣、赤腳的老者驚叫道:“武士?
向后飛退的袁天啟身形陡然一僵,他眼中的重瞳正在不停震蕩,靈脈瘋狂運轉,下一刻就要對蘇唐發起反擊了,突然聽到‘武士’幾個字,他頭上冒出了細小的冷笑,靈力波動也驟然減弱。
“慢!”被袁天啟稱作二叔的老者放聲吼道:“袁罡在這里、在這里…”
蘇唐收回魔將,隨后向遠處不老大尊曹團的位置看了一眼,曹團不由用手撫額,嘆道:“那小子故意的…”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曹團身后的中年人不忿的叫道。
“應該是擔心袁罡已經受了傷,所以需要別人牽制南家和袁家的注意力吧。”曹團露出苦笑。
“南家和袁家的人會相信?“那中年人道。
“袁家早放出風聲,說已經把袁罡送回家祠了,能知道袁罡還在紫陽城的…外人里好像只有我。”曹團道:“你說他們會不會相信?”
南家和袁家的修行者只是側頭向曹團這邊看了一眼,隨后立即把視線轉回到蘇唐身上,原因無他,蘇唐讓他們感覺到的壓力太大了,他們現在無暇和曹團計較,先熬得過這一關再說。
袁天啟灰溜溜的看向蘇唐,此刻,蘇唐已經停手了,但他還是沒有安全感,不敢前進,也不敢后退,不敢說話,不敢左右張望,生怕自己做出的動作驚擾到蘇唐,讓局面徹底失控。
袁天啟也明白了,蘇唐確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最多是用他來換袁罡,這種條件當然要滿足,反正袁罡是逃不掉的,那介戴著面具的家伙也一樣!
“袁罡在這里?”蘇唐問道。
“在。”那老者暗自咬了咬牙。
“讓他出來見我。”蘇唐道。
那老者回頭低聲說了幾句什么,兩個修行者轉身向南家公館走去,時間不長,拖著一個血跡斑斑的人走了出來。
那人正是袁罡,他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和萎靡,一只眼睜不開,另一只眼卻因為紅腫而閉不上,雙手處有血液在不停的滴落,蘇唐掃了一眼,發現袁罡的手腕和腳踝上都帶著鐵環,有些象上次在蘇輕雪身上見過的鎖龍鐲。
“把鎖龍鐲打開。”蘇唐道。
那袁家的老者揮了揮手,兩個修行者俯下身,把袁罡手腕和腳踝上的鐵環一一卸下。
“閣下,你已經見過袁罡了,該讓天啟過來了吧?”那袁家的老者緩緩說道。
“現在還早,袁公子得送我們一程。”蘇唐淡淡說道。
“那絕對不行!”那袁家的老者斷然拒絕:“你還想帶著天啟走?呵呵…到時候你突然翻臉下毒手,誰能攔得住你?!”
“現在讓袁公子回去,誰又能保證你們不翻臉呢?”蘇唐淡淡說道:“我拖著一個傷者,怎么可能離開紫陽城?”
到這個時候,袁罡才意識到不遠處那神秘的面具人是來救他的,不過,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誰會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搭救自己?沒錯,他袁罡有很多朋友,但那些人與他交往,首先注重的,是他袁家弟子的勻份,其次見人做人還算坦誠、磊落,有分擔、夠仗義,朋友自然慢慢多了。然而袁家人是用叛逆的罪名對他下了手,這叫執行家法,外人憑什么干涉袁家的事情?就算是關系再親密的朋友,也不好胡亂插手。
“這就沒辦法商量了。”那袁家的老者皺眉道:“要么你放天啟過來,我們讓你帶著袁罡走,要么就動手吧!”
“沒辦法商量…那就不商量了吧。”蘇唐淡淡說道,他不能表現出任何退讓,否則帶著一個半是廢人的袁罡,絕對走不出去的。
“呵呵呵…與其被你蒙騙,淪為笑柄,還不如現在就拼個魚死網破!”那袁家的老者神色轉冷,他故意當看不到袁天啟充滿哀求的眼神,直接發下了最后通牒。
“網是一定要破的,但魚不一定會死。”蘇唐輕聲道。
雙方不說話了,都在慢慢運轉著靈脈,盡可能提升自己所散發出的靈力波動,一場大戰似乎馬上就會爆發。
有的時候,蘇唐能讓自己的心變得異常狠辣,就說現在,他是來救人的,卻很有可能當場害死袁罡,換成別人,心里或多或少會有些內疚,而蘇唐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只知道一件事,能走到大尊境界的,都不是尋常角色,只要他稍微露了怯,對方必將利用袁罡來要挾他。
就在這時,一陣靈力波動從空中傳來,接著不老大尊曹團緩緩落下,他苦著臉看了看蘇唐又看了看對面袁家和南家的修行者,開口道:“幾位,我來做個圓場吧,這樣下去可不好…真的鬧將起來,紫陽城不知會有多少人遭池魚之殃,大家先消消氣,何必呢?再大的紛爭,我們也可以慢慢商量嘛,嗯…曹某不才,有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