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的視線在蘇唐和聞香之間反復掃動著,隨著緩步走過溪水,走到桌前,把手中那根散發著紫黑色光澤的木杖支在一邊,輕聲道:“好香的酒…”
“您老是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的?”聞香笑嘻嘻的問道。
那老者突然皺起眉頭,他不太喜歡這種氛圍,自己出現在林中,對方應該變得驚慌失措才對,撩起眼簾,看了看聞香那自然、隨意、又帶著幾分媚態的笑容,他沉吟了一下:“我們秘宗的修行者,大都有一些獨特的小竅門。”說完,他伸手一抖,手中多出了一塊染著血跡的布條,一只白色肉滾滾的小蟲子從他指尖下爬了出來,一邊爬一邊噬咬著布條,似乎把布條當成了自己的食物。
很快,布條被咬出一排排的小窟窿,而那蟲子的身體也在以肉眼可以察覺的速度脹大著,接著又化繭,繭破再成蝶。
本應耗去幾個月時間的事情,竟然在片刻間完成了!
剛剛從繭中鉆出的蝴蝶,圍繞在聞香身邊飛舞著,但它不是唯一的一只,他們剛才吃飯的時候,便有一只蝴蝶一直追逐著聞香,此刻成了一對,那時候蘇唐和聞香都沒有起疑,現在全明白了。
看著眼前發生的奇跡,聞香顯得有些驚訝,蘇唐卻很平靜,小不點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仔細分析對比一下,小不點的能力要高明得多,因為它是讓普通的樹木結出珍貴的果實,可謂點石成金,而那老者所做的不過是一種催生罷了。
“原來是秘宗啊…我說怎么可能一直追到雙星橋呢…”聞香嘆了口氣,她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幸災樂禍了:“您老有弟子吧?”話音剛落,她的左手已伸了出去,飛舞著的兩只蝴蝶被她的左手碰到,立即向地面飄墜。
那老者眼中隱隱露出怒色,他有兩個弟子,卻在三天內接連死在聞香之手,這也是他親自出面的原因。而且,以往每次施展秘訣,不是贏得一片喝彩聲,便是能看到對手在恐懼不安、在發抖,但,這一次似乎白白耗費靈力了,對面的兩個年輕人沒什么反應,這點更讓他憤怒。
“您老別生氣,我敬您一杯。”聞香倒下一碗酒,用左手遞了過去。
那老者一直在凝視著聞香的左手,死訣可破盡天下靈器,以他的實力也不敢輕忽。
“沒有人會因為邪惡而選擇邪惡,只是把邪惡誤以為是幸福,是夢寐以求的快樂。”那老者輕聲道:“孩子,你真的不愿意懺悔么?!”
“懺悔?有誰對摩云嶺幾萬條生命懺悔過?這世間的道理說來說去,最后比的不過是拳頭罷了。”聞香淡淡說道:“您老敢一個人來,還不是因為拳頭比我們的更大更硬?”
那老者一邊輕嘆一邊搖著頭,聞香不想繼續等了,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左手松開酒碗,探向那老者的肩膀。
那老者的須發一陣亂抖,他怎么都沒想到,兩個小輩居然敢先向他出手,無疑等于宗師的尊嚴受到了嘲諷,他陡然發出雷鳴的吼聲,紫黑色木杖象一條毒蛇般彈起,杖頭點向聞香的咽喉。
不過,聞香先出手只是一種宣告,別廢話了,比比誰的拳頭更有話語權,她還沒傻到全力以赴的攻擊一位陌生宗師,不了解對方的實力以及擅長的戰斗方式,一擊不中,必然反受其害。
聞香身形立即向斜刺里避開,左手繼續抓向那老者的肩膀,右手從側面探向紫黑色的木杖。
如果說釋放魔息的習小茹象一只鷹,攻擊凌厲而又迅捷,那么聞香就象一只豹,兇厲中透著靈巧,反應也快到極點。
那老者冷哼一聲,紫黑色的木杖輕輕抖動,木杖中蘊含的靈力轟然炸開,聞香的右手被無形的氣息震得高高甩起,左手也無法再碰到那老者了,緊接著,紫黑色的木杖陡然轉向,追襲聞香踉蹌后退的身體。
就在此刻,一道匹練般的劍光綻開,奪目的光華逼得那老者也不由自主瞇起眼,架在石塊上的樹墩,還有聞香剛才扔下的、尚沒有掉在桌面上的酒碗,都被劍光輕易切開,隨后劍光便撞擊在木杖中間的部位。
轟…紫黑色的木杖被震得彈向一邊,那老者先是愕然,隨后大驚,他感覺手中的木杖似乎撞上了一座山岳,看那年輕人不過二十歲左右,沒有幾十年的修行,怎么可能練就出如此雄烈的氣勢?!
蘇唐雖然是后發制人,但畢竟在硬碰硬的撞擊中略微占據了上風,聞香心中又驚又喜,她沒想到,蘇唐的實力居然精進若斯!
下一刻,聞香的身形劃向側翼,她本來想由自己堵截對方的攻勢,讓蘇唐從傍策應,現在應該調換位置了,倒不是害怕什么,而是為了盡可能的拓展己方的優勢。
那老者怒發欲狂,大喝一聲,紫黑色的木杖卷向蘇唐。
誰知蘇唐的第二擊比他還要快,劍光一展,便再度迎上木杖。
轟…轟轟…劍光與木杖接連發出撞擊聲,那老者的處境看起來很不妙,陷入腹背受敵中,當然,這要得益于蘇唐的力量,如果他支撐不住,露出敗象,夾攻也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那老者身形突然一扭,也不見作勢,便飄出十余米開外,暫且脫離了戰團,他用驚疑不定的目光看著蘇唐,因為他看不到蘇唐的靈器,只能模糊看到蘇唐手中一片閃爍的光影。
那老者從沒聽說過世上還有這種靈器,沉聲問道:“你是什么人?從師何門?”
蘇唐沒說話,身形如清風般飄向前方,劍光再次展開,他當然清楚,一位宗師的實力不會僅止于此,不過,他也沒有動用全力。
“小輩,也敢無禮?!”老者震怒了,不管那年輕人是哪一門的,殺了再說!他的雙手抓著紫黑色的木杖,長吸一口氣,接著挺杖向蘇唐迎來。
這一擊的威力不知要比剛才大了多少倍,蘇唐能感應到,那老者外放的靈氣猶如實質,裹挾著空氣凝成一條怒龍,杖尖未至,迎面涌來的風壓就讓他喘不過氣來。
蘇唐眼中閃過一縷金光,大正之劍全力揮出。
轟…蘇唐的劍光粉碎了風壓、震散了凝聚在木杖周圍的靈氣,不過,等到與那木杖真正發生撞擊時,他的劍勢已經告竭,承受不住反彈的力道,身不由己倒飛出去,正落入溪水中。
那老者的身形如游魚般射入空中,追擊蘇唐,顯然,他已立意先擊殺蘇唐了。
緊接著,木杖橫掃而出,卷向蘇唐的身體。
杖風從水面上掃過,溪水竟然變得沸騰了,無數水滴被硬生生從溪水中抽離出來,猶如倒澆向天際的暴雨。
蘇唐并沒有受傷,靈力的運轉依然自如,他立即挺起劍光,擋在自己身前。雖然他知道純粹的力量比不上對方,但這一杖的來勢太快,他沒機會閃避,只能選擇硬碰硬。
轟…蘇唐象一顆炮彈般射了出去,掠過溪水,接連撞斷幾棵樹,翻倒在泥土中。
不等蘇唐坐起,那老者的身形已從空中撲擊而至,一杖當頭落下。
聞香心急如焚,一直追在那老者身后,不過她的速度和對方相比略有些不足,而且戰場轉移得太快,前一刻還在桌前,眨眼就到了溪水中,隨后又轉移到樹林內,她追不上。
蘇唐猛然抬首,他臉上已多出了一個猙獰的面具,無數道黑色的旋流以他身體為中心,向四周瘋狂卷動著,瞬間把他還有那老者吞噬在其中。
緊隨而來的聞香突然發現自己什么看不到了,她很機警,立即翻身倒躍出去,脫離黑色旋流的籠罩范圍。
轟轟轟…震耳的轟擊聲不停從翻滾的黑色旋流中傳出來,黑云卷過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一片狼藉,樹木被折斷,巖石化作粉碎,地面也出現了縱橫交錯的印痕。
聞香看不到里面發生了什么,心情更為焦慮不安了,時而,蘇唐的身體被從黑云中轟出來,不過那些黑色旋流立即凝成一條條光滑的緞帶,向蘇唐聚攏;時而,換成那老者踉踉蹌蹌退出來,但下一刻,他又怒吼著重新撲進去。
那老者已徹底打出了真火,釋放出全力,居然遲遲拿不下一個小斗士,這對他而言近乎是一種侮辱了。
黑云四處滾動著,周圍數百米方圓,已變得一片凌亂,而那一次次或尖銳或沉悶的撞擊聲,差不多反復震蕩了千余次,等了許久的聞香,心情已經有些麻木了。
轟…又一次撞擊聲傳來,當蘇唐從黑云中飛出去時,那老者也跌跌撞撞退了出來,他沒有急著追擊,只低頭看著自己的木杖,木杖上出現了一道青森森的裂口,他的靈器已經受到損傷了。
“很好…很好很好…”那老者慢慢抬起頭,眼中充滿怨毒:“小小年紀,就能擁有這種本事,也算難能可貴了…可惜,你的結界剛剛成型,那么就讓你見識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結界吧!”那老者慢慢把木杖插到泥土中,緊接著,一道肉眼可見的漣漪從木杖向四周散去,漣漪所過之處,地面染上了一層青色,就連平日清澈見底的溪水也變得綠茵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