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說絕對不要讓你吃硬東西,少爺,我知道你不喜歡喝粥,但得等你身體好起來的呀,到時候你想吃什么都行。”可兒一邊說一邊把湯匙遞到蘇唐嘴邊。
蘇唐的嘴唇已經能微微動彈了,但牙關還是不受控制,一湯匙的稀粥只有少部分流入蘇唐口中,大部分都順著腮邊淌下去。
蘇唐很糾結,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整整昏迷了六天,而且各種生命特征也應該變得非常微弱,所以朱兒已為他準備好了棺材。
事實上蘇唐干了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在身體非常虛弱的時候強行煉化靈器,幸好已經開啟了靈竅,否則早一命嗚呼了。
可兒用毛巾擦去蘇唐腮邊的粥漬,蘇唐沒辦法吃東西,這讓她很著急,皺眉想了一會,突然靈機一動,她先是含了小半口粥,接著湊到蘇唐嘴邊,雙唇吻合在一起后,她用舌尖努力頂開蘇唐的牙關,把稀粥一點一點灌進去。
見自己的嘗試很有效,可兒眼中露出喜色,又含了一口稀粥。
這種喂食的方式太親昵了,不過,或許是因為還處在懵懂青澀的年紀,可兒并沒覺得有什么。
其實就算明白,可兒也不會在意。
有一種東西叫做意識形態,可兒周圍的環境,還有經受的明面、乃至潛在的教育等等因素,讓她產生了一種認知,并深信不疑,那就是她的一切都屬于少爺,包括身體、包括心、包括靈魂。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蘇唐為人心善,可兒被賣到小林堡時才六歲,剛到陌生之地,面對一群陌生人,她心中的恐懼是可想而知的,而蘇唐那時候八歲,只把她當成小妹妹,總帶著她一起玩耍。
等再大幾歲,可兒慢慢懂事了,聽姐妹們聊起別的地方侍女們的悲慘遭遇,忍氣吞聲、挨打受罵都是家常便飯,再想想蘇唐對她的好,她深有所悟,早便把蘇唐當成了她的命中真主。
蘇唐沒心情去享受香艷的喂食,身體一動不能動的感覺太糟糕了,他一直在努力,試圖盡快恢復控制權。
很快,一碗粥都喂完了,可兒松了口氣,這時朱兒出現在門口,向著可兒悄悄招了招手,她和可兒一樣蓬頭垢面,眼見少爺人事不知、危在旦夕,她們哪里有心情打扮自己?
一碗粥下肚,蘇唐覺得舒服了不少,把意識投射到腦海中,他發現腦海中的符文大陣發生了變化,只有兩道符文散發出亮光,其他符文都消失不見了。
前一道他已經見過了,第二道符文應該是那面具所煉化的。
殘缺的靈魄:0級。
蘇唐立即發現了不同點,0級?前一個靈魄是沒有的,什么意思?莫非靈魄可以升級?可是…用什么辦法升級呢?
外面傳來了低低的交談聲,朱兒和可兒已經盡力壓低音量了,但蘇唐的感官異常敏銳,聽得清清楚楚。
“可兒,千萬不要和少爺提黑森林,懂嗎?還有錢彪,千萬不要!”朱兒道:“郎中說了,少爺是受了大驚嚇才病倒的,萬一想起來森林里的事,怕又要鬧病。”
“朱兒姐,我又不傻,沒事提那個混帳貨干嘛?”可兒道,對那個不攔阻蘇唐胡鬧、又沒有盡到職責的錢彪,可兒和朱兒都恨得牙根直癢癢,沒回來算他便宜,如果敢回來,肯定要痛打一頓,然后趕出小林堡!
“那就好。”朱兒道,隨后又說了幾句話,快步離開了,蘇唐昏迷不醒的幾天,她壓根沒心思管理堡內雜務,而且仆人們都知道蘇唐可能是熬不過這一關了,小林堡要換主人,所謂樹倒猢猻散,人性中不堪的一面也就呈現出來了,搞得到處烏煙瘴氣,所以,她必須讓小林堡盡快恢復正常運轉。
蘇唐恢復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第二天便能下地行走了,可兒欣喜之余又有些擔心,堅決不允許蘇唐走出她的視野。
花園中,蘇唐慢慢的走著,其實他本來就沒病,用另一個世界的用辭,是因為能量損耗太過劇烈,導致身體機能以及運轉出現了短路現象,有可兒的悉心照料,有食物的進補,加上靈魄的滋潤,用不了幾天,他就能完全復原。
但可兒不放心,始終亦步亦趨的跟在蘇唐身后。
一個年紀在三十左右的婦人拎著食盒走過來,可兒急忙道:“少爺,該吃飯了,是在花園里吃還是回去?”
“就在這吧,這里的空氣好。”蘇唐道,他目光一掃,看到涼亭中放著一張木質躺椅,便緩步走了過去。
可兒接過食盒,跟到涼亭中,雖然不理解空氣的涵義,但少爺說的話總歸是要聽的。
蘇唐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閉上雙眼。
“少爺,你怎么這樣呀!”可兒嬌嗔的叫道,相同的戲碼在中午已經上演過一次了,蘇唐拒絕自己動手,一定要可兒喂,而且還得是用嘴喂,否則蘇唐就會咬緊牙關。
當然,如果蘇唐不能動,不管怎么樣侍候,可兒都是心甘情愿的,但蘇唐剛才一直在和她說話,轉眼又‘病倒’不能自理,這不是故意捉弄人么?
蘇唐沒理會可兒,只是吧嗒了幾下嘴,那意思很明顯,我有些餓了,快點。
可兒把食盒重重放在桌上,隨后雙手叉腰,大眼睛瞪了起來,小胸脯也在努力向前挺,她想鼓足氣勢,很厲害很厲害的說上幾句,證明她可兒不是那么容易被捉弄的,但很快又自己氣餒了,無可奈何的打開食盒,拿出里面的粥碗,含上一小口,湊到蘇唐身邊。
喝下可兒的粥,蘇唐嘿嘿一笑,用手在可兒的頭上揉了揉,隨后接過粥碗。
“哼!”見蘇唐的笑容很得意,可兒用鼻音做出回應。
吃粥的同時,蘇唐的眼睛一直沒有閑著,時而觀賞著花園的景色,時而在可兒身上打轉,在他保持清醒的時候,不管看到什么,都有一種即熟悉又新鮮的復雜感覺。
熟悉是因為看得太多太多,新鮮是因為他總能找到以前錯過的、或者被忽略的東西。
就說身邊的可兒,每到冬天,她的工作內容便會多出一項,叫做暖床。
這世界的房屋幾乎不存在什么防寒措施,而且建造房屋的材料大多是木質的,所以冬天的夜晚會很冷,蘇唐臨睡前,可兒要脫光衣服,鉆到蘇唐的被窩里躺一段時間,還有,在夜里也不得消停,至少要起來三、四次,檢查壁爐和火盆。
腦海中回想起可兒撅著小屁股鉆進鉆出的場面,蘇唐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了,竟然始終沒有做出某些實質行動,成熟得也太晚了吧?真真是不可理解…
喝完了粥,蘇唐心滿意足的再次靠在躺椅上,閉上雙眼。
在黑森林里,他涅槃重生了,而且擁有了很多記憶,恍若幾世為人,但不是所有的記憶都讓他喜歡。
比如說,他討厭機械般的冰冷與殘忍,也不想承受那種長年累月在生與死邊緣掙扎的壓力,與之相比,象他現在這樣安閑幸福的日子才是自然生命應該享受的狀態。
不過,那古樹的記憶讓他很感興趣,古樹已經存在了上萬年,它的追求、理想明顯要比前兩者更為高級,那是極致的進化,那是永生的境界!
如果,一邊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一邊悄悄進化、修煉,豈不美哉…
只是另一個世界有句話,理想很美滿,現實很骨感,真的能這樣走下去么?
蘇唐的呼吸變得緩慢而深長,除了擁有無盡的腦域外,他還得到了一段心法,叫內息總決,是配合靈煉法門的。
內息總決很簡單,把一根鵝毛放在鼻前,保持呼吸而鵝毛不動,那就是內息的頻率,蘇唐上午做過實驗,只保持了兩分鐘,便感到窒息,再堅持不下去了。
真正的內息不是保持幾分鐘、幾個小時,而是一直如此,干脆取代正常的自然呼吸。
這時,遠處傳來朱兒的叫聲,似乎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蘇唐睜開眼,對可兒笑了笑:“你朱兒姐又在發飆了。”
“他們本來就該罵,這些天也鬧得太不像話了。”可兒道。
“走,我們過去看看。”蘇唐站了起來,他才是小林堡的主人,總不能把所有的擔子都放在朱兒身上,以前是不懂,現在該嘗試著管一管了。
“哦。”可兒應了一聲,跟上蘇唐的步伐。
蘇唐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那張躺椅,躺椅的把手下,出現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那是他剛才全力扭動造成的,腦域中那兩顆閃耀的靈魄,使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比以前大得多,過兩天應該找堡里的趙鐵匠掰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