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的天性大多喜好自由,所以永遠沒辦法做到軍隊那樣井然有序,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合作方式,當蘇唐的車隊強行通過飛鹿城的關卡后,很多修行者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畢竟,在漫長的大路上,蘇唐是唯一一支向南行進的車隊,目標明顯,無可掩飾。
蘇唐雖然清楚前方將有無數的險阻、無數的廝殺,可他的神態始終顯得很輕松,甚至讓人把車廂的四壁拆掉,慵懶的躺在車板上,枕著朱兒或者是可兒的腿,看著蔚藍色的天空,嗅著大自然的香氣,一邊放著美酒,一邊放著瓜果,像是一個出行的游人。
假設賀遠征在這里,也許會咬牙切齒的說上一句:先生,咱能不能不裝了 但是,如果賀遠征看到蘇唐的眼神,他一定會把怨詞咽下去。
蘇唐的雙瞳清澈無比,沒有即將投入戰斗的激昂,沒有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的渴望,沒有擔心自己將遭受失敗的恐懼,沒有對長生宗仗勢欺人的憤怒,他的眼睛,安靜到了極點,猶如恒古萬年而不變的星空。
“少爺,那些外人真靠不住,關鍵時刻,還得看我們蘇家的人”尚彬叫道。
蘇唐告訴那些雇傭來的流浪武士,可以立即結算酬金,然后離開,結果,所有的流浪武士都走了,一個都沒留下,沒有什么好苛責的,避害趨利是人之本性。
“是他們錯過了機緣。”蘇唐淡淡說道。
朱兒向可兒使了個眼色,可兒立即說道:“少爺,那我們就不應該把酬金都給他們的,憑什么呀?”
“是啊,少爺,就算您現在再有錢,也不能這樣胡亂花。”朱兒立即接道 “你們還有心情糾結這個…還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蘇唐顯得有些無奈,他能放松,是因為他對自己、對有著足夠的自信,而朱兒和可兒卻是真的放松,她們不懂傾巢而出的長生宗意味著什么。
“哎呀…”可兒突然驚叫一聲。
“怎么了?可兒?”朱兒急忙問道。
“肚子肚子越來越熱了,好煩呢,少爺,您讓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藥呀?”可兒叫道。
“傻丫頭,那是培靈丹,尋常人想吃還吃不到呢。”蘇唐道,他知道,想用修行的詞匯講解培靈丹的效果,難度很大,朱兒和可兒都不可能聽懂,還不如直接用金錢來衡量,他指了指朱兒手中的包裹:“你們知道這些丹藥值多少錢么?”朱兒手里的丹藥都是從那些長生宗的修行者身上搜刮出來的。
“值多少?”朱兒立即來了興趣。
蘇唐豎起了一根手指,朱兒本想說一百金幣,但想想蘇唐的宗師身份,還有那令人瞠目結舌的闊綽,咬牙道:“一千金幣?”
蘇唐搖了搖頭,朱兒倒吸一口冷氣:“一萬金幣?”她的聲音都變了。
“至少一百萬。”蘇唐道,別的不說,單單是找到的十幾顆化境丹,就已經無法用金錢來衡量了。
“一百萬…”朱兒的雙瞳在不停的上翻,似乎馬上就要暈厥過去了。
“可是少爺,那些藥雖然值錢,但我肚子真的很難受啊…”可兒道。
“那就吃幾顆果子。”蘇唐道:“你們兩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以后你們會明白的,跟著少爺我,是多么大的運氣。”蘇唐只是在開玩笑,不過,玩笑是有根據的,假如朱兒和可兒有很高的修行天賦,拜入修行宗門,但不管是哪里,都不可能象千奇峰一樣,給予她們資源的無條件傾斜,蘇唐甚至可以用各種丹藥把朱兒和可兒埋起來,只要她們的身體能吃得消,便應有盡有。
“我知道呀,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少爺對我們是真的好。”可兒顯得很認真。
朱兒輕輕吁了一口氣,她的手伸到懷里,抓住了一樣東西,那是蘇夫人去世前交給她的,并囑咐過她,當蘇唐真正成人了、懂事了,再找機會把東西交給蘇唐,現在,應該到時候了吧…
就在這時,林中傳出一陣靈力波動,樹木在撲簌簌作響,似乎受到了某種驚嚇。
“兩個…只有兩個人,你們就忍不住了么?”蘇唐悠悠的說道。
下一刻,無數道寒光從林中激射而出,飛掠的速度快到極點,帶起了片片煙塵,向蘇唐的位置卷來。
蘇唐的手指向天空,接著一道黑幕從上方墜落,凝成一柄百余米長的巨劍,深深插入大地中,從林中卷出的寒光不停轟擊在巨劍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炸響聲。
只要蘇唐啟動,便意味著將爆發一場死斗,沒有平分秋色,沒有諒解、沒有退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緊接著,蘇唐的身形從車板上掠起,掠向高空,隨后探手拔出魔劍,一劍向下方的密林砸落。
轟…強橫的勁氣在瘋狂激蕩著,無數殘枝碎葉形成了一道圓形的海浪,向四方擴散,幾十米方圓的林木居然被這一劍蕩平。
一條人影從激蕩的勁流中飛上高空,他的臉色發白,衣衫凌亂,這是威能近乎開天辟地的一劍,他雖然僥幸避開,但膽氣已被折毀了大半,只想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沒想到引發這種壓倒性的反擊,他有些怕了。
一對巨大的黑翼在蘇唐身后扇動了一下,隨后消失得無影無蹤,蘇唐的身形隨后啟動,他象一道迅捷無比的閃電,又象一縷無可捉摸的輕風,瞬間便逼近那人影,一劍橫斬而出。
就在這時,一層白色的光霧從下方升起,凝成一面巨大的冰壁,把那條人影擋在冰壁后。
轟…冰壁承受不住蘇唐的轟擊,被絞成無數飛濺的冰屑,但蘇唐的劍勢被阻了一阻,那條人影趁機向林中飛射,堪堪避過了蘇唐的劍光。
又一條人影從密林中升起,兩個修行者并肩而立,用驚懼的目光看著蘇唐 “閣下是什么人?為何要與我長生宗為敵?”其中那個女修行者揚聲問道。
“你們又是什么人?”蘇唐反問道。
“在下長生宗鳳笙祖林動。”
“在下寒祖趙成雅。”
“我聽說過你們,模范夫妻啊…”蘇唐笑了。
“閣下到底是什么人?莫非…和我長生宗有什么誤會?”寒祖趙成雅緩緩說道,在長生宗所掌握的資料里,千奇峰只有兩位大祖,一個是蘇唐,一個是賀遠征,他們沒想到會這樣巧,只以為封路禁行的舉動觸怒了眼前這位不知名的修行者。
“我叫蘇唐。”蘇唐道,隨后舉起了魔劍。
鳳笙祖林動和寒祖趙成雅臉色大變,兩個人同時向后飛退,寒祖趙成雅舉起一面直徑在半尺左右、光滑無比的圓鏡,隨著她的動作,又一道冰壁出現,把她和林動牢牢遮在后面,而鳳笙祖林動臉頰突然漲得通紅,隨后吹響了手中的銅笙。
猛如虎、狡如狐、怯如兔,這幾種不同的品質往往能在大祖級的修行者身上完美的融為一體。
鳳笙祖林動開始時候會膽怯,是因為不愿投入一場莫名其妙的紛爭,什么時候應該好斗,什么時候應該退讓,必須有相應的決斷,現在知道了蘇唐的身份,鳳笙祖自然也看到了擊殺蘇唐所能帶來的好處。
嗡嗡隨著尖銳的笙響,一道道寒光穿透冰壁,先是向外擴散,接著又向蘇唐方位集中。
大祖級的修行者,因為各自擁有領域,沒有長時間的磨合,很難達成默契,就像梅妃釋放靈蛇狂舞時,殺傷性是不分敵我的,但鳳笙祖靈動和寒祖趙成雅在一起雙修多年,并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蘇唐揚手甩出一劍,洶涌的劍勁,把寒光盡數卷在當中,接著蘇唐又釋放出第二劍,有一道寒光正向朱兒和可兒的方位激射,魔劍后發先至,把那道寒光也絞得粉碎。
蘇唐知道,對方僅僅分出一道寒光,去襲擊朱兒和可兒,只是一個試探,試探他蘇唐會不會礙手礙腳,如果蘇唐不管不顧,接下來他們會全力對蘇唐展開反攻,如果蘇唐伸出援手,他們的攻擊重心將向朱兒和可兒傾斜。
但,蘇唐并不擔心,守護也是對他的一種考驗。
果然,見蘇唐出手截住那道寒光,鳳笙祖林動和寒祖趙成雅都露出了喜色,他們夫妻間心有靈犀,無需相互看眼色行事,下一刻,他們繼續向后飄退,寒祖趙成雅舉起圓鏡,一道光柱從圓鏡中射出,貫向蘇唐。
而鳳笙祖林動一邊飛退一邊拼力吹動銅笙,一道道寒光凝聚成形,如暴風驟雨般向下方傾瀉著。
寒祖趙成雅釋放出的光柱瞬間膨脹至幾十米方圓,蘇唐避無可避,只能用魔劍擋住自己的身形。
轟…魔劍雖然擋住了光柱,但蘇唐的身形不由自主向后飄退,他的身體上、還有魔劍,都蒙上了一層雪白的凍氣,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接著,蘇唐再次啟動魔之翼,剛才所承受的巨力都被魔之翼的力量所化解,他的身形毫無征兆的向前飛射出去。
不過,蘇唐的身形畢竟被阻攔了片刻,鳳笙祖林動釋放出的寒光已經灑落 蘇唐低吼一聲,魔劍狂卷而出,激蕩的勁氣,凝成一道巨型保護傘,把所有的寒光全部吞噬在其中。
蘇唐每一劍揮出,都裹挾著強橫的巨力,足以⊥天地色變,朱兒和可兒沒辦法站穩,在勁風中滾落在馬車下,跌得眼冒金星,可兒還好一些,但朱兒死死抱著價值百萬的包裹,不敢放松,額頭都被磕破了,流出了鮮血。
很痛很痛,不過,朱兒緊咬牙關,她不敢喊出聲,再傻的人也知道了,此刻,蘇唐正在全力保護她們,絕對不能再讓蘇唐為她們分神。
蘇唐落入了疲于奔命的處境,主動權逐漸轉到了鳳笙祖林動和寒祖趙成雅手中,但蘇唐擁有深厚無比的靈力,他可以繼續支撐下去。
轟轟轟在百余息的時間里,蘇唐已記不清自己擋住了多少攻擊,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了,與靈力的損耗無關,他的四周似乎被一種領域般的力量傾入滲透了。
突然,鳳笙祖林動和寒祖趙成雅同時露出冷笑,寒祖趙成雅所散發出的靈力波動也隨之變得劇烈了,接著,她用手中的圓鏡照向蘇唐,旋即發出一聲尖嘯:“封”
蘇唐只感覺眼前一花,四周那種分明存在的、又無可捉摸的力量突然變得清晰了,接著他的身形化作一座動彈不得的冰雕,但向前飛射的慣性并沒有消失,隨后蘇唐象一顆隕石般,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向下放墜落。
鳳笙祖林動雙眼爆射出殺機,盡全力吹動銅笙,一片片寒光匯集成一條咆哮著的巨龍,直貫向蘇唐。
寒祖趙成雅釋放出的靈訣極為強橫,蘇唐甚至沒辦法張開領域了,他所有的力量都被封在冰層中,如果他全力運轉靈脈,開啟所有的靈魄,應該能在半息的時間內破冰而出,但耽誤半息的時間,局勢已將無可挽回了。
鳳笙祖林動在不停的釋放著寒光,而寒祖趙成雅則在揮灑著凍氣,寒光從凍氣中穿過,散發出了薄薄的煙霧,因為裹挾了凍氣的威力。
這是他們獨特的戰斗技巧,也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都是這樣懵然無知的受到凍氣的侵襲,等到凍氣全面釋放時,戰局已經注定。
從戰斗到現在,蘇唐不知道攔截了多少道寒光,在他身上匯集的凍氣,也達到了極限。
轟…蘇唐掙開了冰層的禁錮,但緊接著,無數道寒光從他身上透過,讓他的身體瞬間變得千瘡百孔,接著轟地一聲炸開了。
“少爺”朱兒陡然感覺大腦一片空白,身形踉蹌了一下,再次跌倒在地。
可兒和尚彬目眥欲裂,呆呆的看著蘇唐消失的地方。
“我倒是小瞧了你們…”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就在他們身邊響起。
朱兒等人驚喜交加,扭頭看去,發現蘇唐正躺在車板上,好似從戰斗爆發以來,他始終沒動過。
鳳笙祖林動心中再次產生了一縷懼意,接著又騰了怒火,他在為自己感到羞愧。
“冰封圣座肖蒙,是你什么人?”蘇唐看向寒祖趙成雅。
“是我師尊。”寒祖趙成雅冷冷的說道:“怎么?你怕了?”
“如果是冰封圣座親臨,我倒是會有些為難,你?”蘇唐笑了:“他那不成材的弟弟,尚且被我教訓丨過,你以為你什么東西?”
“大言不慚”寒祖趙成雅深吸了一口氣,實際上她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因為她知道蘇唐說的是誰。
“是么?”蘇唐笑了笑。
下一刻,蘇唐抬起頭,他的臉上多出了一層金色的面具,無數黑色的氣旋,在他身后凝成一道巨大的披風,披風象河水一般流淌著,朱兒、可兒、尚彬還有家丁們,都被河水泡在當中,但的威能會隨著蘇唐的心意發生變化,朱兒等人不但沒有畏懼,反而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一道紅光,在煙氣中緩緩跳動,和蘇唐的心跳保持一致,巨大的黑翼,在若隱若現的扇動著,蘇唐已經啟動了所有的構件,他所散發出的氣息,比剛才強大了數倍,呈現出一種壓倒性的優勢。
“一劍…”蘇唐淡淡說道:“只要你們能擋得我一劍,我就可以饒你們不死。”
“呵呵呵…閣下也太狂妄了”寒祖趙成雅握著圓鏡的手,已緊張得發白,但眉眼間洋溢著一抹喜色,蘇唐散發出的氣息太恐怖了,她已經生出了退意,可蘇唐要以一劍定輸贏,正合了她的意愿。在蓬山七位圣座中,山海圣座賀蘭飛瓊擁有最強大的殺傷力,這是無可置疑,而冰封圣座擁有最強大的守護力,她有把握能接下蘇唐的全力一擊。
“狂妄么?剛才和你們玩,只是為了多了解一下那位讓我仰慕的冰封圣座,現在,我已經玩夠了。”蘇唐的身形慢慢飄向半空,他所散發出的威壓,在不停的凝聚。
寒祖趙成雅的雙瞳,已轉變成水藍色,手中那面圓鏡,象燒開的水一樣,不停噴涌著霧氣。
轟…蘇唐的身形全力啟動,在空氣中留下震耳的轟鳴聲,劍光一展,筆直刺向百余米開外的寒祖趙成雅。
寒祖趙成雅發出尖嘯聲,以她手中的圓鏡為中心,出現了一道半圓形的水藍色帷幕,把他們兩個人牢牢擋住后面。
蘇唐的戰斗經驗極為豐富,他看得出來,只要自己突然收住攻勢,那寒祖趙成雅必然會遭受靈力反噬。
但,蘇唐不想取巧,因為他的視線早已經越過趙成雅,落在那位素未謀面的冰封圣座身上。
轟…咆哮著的、匯集了蘇唐全力一擊的魔劍,瞬間便撕裂了那道水藍色帷幕,轟開了寒祖趙成雅的領域,并穿透趙成雅的身體,讓趙成雅化作無數飛濺的血肉,甚至把側后方的林動也卷在其中。
沒有誰能硬生生擋住武士的全力一擊,賀蘭飛瓊被稱為最強,是因為武士銷聲匿跡了太久太久,如果趙成雅和林動采用了之前的技巧,或許能多支撐片刻,選擇硬碰硬的對撞,愚蠢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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